好半天,这扇门才打开。法王的脸色已经恢复了一些,嘴角血迹也擦干净。他嘱咐喇嘛把静室打扫干净,然后带着我们来到外面。
到了会客室,巴梭问法王怎么样了,法王摆摆手说不碍事。
他说道:“我在定境中观想,已知前后缘法,不过我不能当面说破,其中玄妙复杂,为劫为数,不可言说。”法王叫来喇嘛,耳语了几句,时间不长,喇嘛取来了纸和笔。法王略一沉吟,在纸上快速写着什么,我在旁边看了看,写的文字应该是藏文,看不懂。
他把纸叠起来,封存在信封里,然后用蜡油封住开口。他把信交给巴梭:“回去以后,把我的手书交给贵寺主持,剩下的事他自会安排。一切谨照缘法进行。”
交待完这些,他摆摆手,自顾自走了。这次预测转世灵童,他受伤看样子很重,要静修去了。
我们被送出官邸,巴梭细心把信收好,心急火燎要回寺里。多加安排行程,我们又经过几天的颠簸,终于回到了山寺。
巴梭让我们先休息,他拿着信去面见主持和诸位老喇嘛,这封信里写的是关于转世灵童的信息,非常重要。
我们回到住所,没有看到解铃,屋子里空空的,那些经卷也没有了。大家都莫名其妙,但在这里毕竟是外客,也不好过于打扰,只好收着好奇心,耐心等待。
一天过去了,巴梭没有出现,解铃也失踪了。我们在寺里闲逛,除了喇嘛就是喇嘛。这里的人大部分都不会讲汉语,我们又不会当地的藏语,根本没法交流。
现在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到了晚上掌灯时节,蔡玉成显得焦躁不安,爷爷的病情已经不容乐观。这里虽然非常偏远,但电话信号很强,可以和外界联系,蔡家的家里人告诉蔡玉成,老爷子很可能过不去半个月,器官已经完全衰竭,仅仅只有一口气吊着,就是不咽。我们知道,老爷子心里有个心结,他是在等我们回去。我们如果真的赶不回去,他恐怕能死不瞑目。
就在要睡觉的时候,忽然脚步声响,有人推开门走进来。借着微弱的油灯光亮,我们看到来人居然是解铃。
解铃显得有些疲惫,他看到我们略感惊讶:“这就回来了?”
“你上哪了?”我赶紧问。
解铃道:“我一直在寺里,算是闭关修行吧。这里很静,正好能思考一些问题。你们都有什么奇遇,说来听听。”
我赶忙把见法王以及夜晚做怪梦的事情对解铃说了。解铃的表情非常奇怪,他既不感觉惊讶又不是麻木迟钝,而是脸上呈现出一种非常古怪的神色。他透过窗户,看着遥挂天边的月亮,表现出疑惑和不解。
花清羽道:“解铃,那些喇嘛留下你没别的目的吗?”他不亏活了很多世,有些事情看得比我们要透彻。
解铃迟疑了一下:“我留在寺里这几天,除了几个小喇嘛领我到经堂静修,翻阅经卷,并没有高僧来和我对话。我很怀疑他们的目的。”
“他们不想让你和我们在一起。”我敏锐地说道。
解铃点点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里确实有问题。不过,这些喇嘛们的出发点并不是坏的,很可能有我们不知道的缘由。”
“等找转世灵童的时候,你不要听他们的,和我们一起去吧。”蔡玉成道。
他见识过解铃的手段,知道有解铃在,许多危险都能化解。
解铃想了想,缓缓摇了摇头:“我还是不和你们一起去了,就留在寺里。”
“为什么啊?”我和蔡玉成都急了。
解铃道:“本来我是想不听这些喇嘛们安排的,但是听了你们转述法王交待的那些话,引起我的思考。他曾说此间的事不可言说,又说一切谨遵缘法进行。我忽然有些明白了,我是肯定不会参与进这次寻找转世灵童的行动。”
“我还是想不通。”我说。
解铃道:“我和法王或许是一样的,我们的存在会破坏某种自然行进的缘法。有我们在,就不会取得想要的结果。我还是听从喇嘛们的安排,留在这里等你们回来吧。”
我们大家面面相觑,没想到解铃这么有主意。
我拽了拽解铃,示意他到外面来说。我们来到外面的走廊上,我叹口气说:“如果你不在,我该怎么办?”
解铃看着我,忽然笑了:“你这个问题怎么和巴梭一样呢?巴梭说上师没了之后,他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失去了人生的计划。而你现在又发此一问,假如我解铃不在,你罗稻又该怎么办。”
我心里猛地一震,还真是这样!我怔了怔,突然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恐惧。从始至终所有一切的发生很神秘很诡异,似乎冥冥中有一种联系和潜在的巧合与征兆。我真的有一种极为强烈的感觉,万事都有因果。
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牵引着因果,维持着万事万物的运转。
我呼吸有些困难,像是被罩在套子里,或是关在笼子里,无法挣脱,无法呼吸,眼前是黑暗的障。情之所至,我把住栏杆,悲从中来,眼圈红了:“我很害怕,我该怎么办?”
解铃拍着我的肩膀说:“看到了吧,这就是我不能跟你们去的原因。有我在,你始终无法做真正的自己。你们去寻找转世灵童,我只给你一句忠告,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做好你自己。”他顿了顿:“这是考验,这是缘法,这是因果。”
我擦擦眼睛,说:“我曾经在那个古怪的梦里见到一幅画,那幅画特别像我此时的心境。”
我又把梦说了一遍,梦中深洞里那个藏在黑暗中的人,在洞壁上画画。画的内容是一个囚禁在监狱里,抬头看天花板的人。
面对眼前这黑暗无形的魔障,我真的有一种关在监狱里,无法逃离的痛苦。
解铃靠着栏杆,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天空,轻轻说道:“自己造的监狱要自己来打破。不要怕,不要悔,这就是我们的人生。”
第二天,我们小组全部成员受到召见,在一座经堂里。最高的位置上端坐着三个人,老喇嘛津巴波肯和对迦楼罗鸟花花有特殊感情的那位老喇嘛分坐左右,而中间的位置端坐着一个陌生的老喇嘛,他面容很是慈祥。
中间这位喇嘛像是中国乡村的那种老人,始终笑眯眯的,没什么烦心事,什么事都能高兴一天。巴梭跪伏在三个老喇嘛的旁边,看我们来了,他赶忙引领我们到三位喇嘛的面前。
他介绍说,中间这位慈祥的老头,就是本座山寺的主持彭措。
彭措喇嘛看我们到了,轻声对巴梭说了两句话。巴梭告诉我们,彭措喇嘛将会为我们每个人举行一次碰头礼,用以祈福。
我们挨个上前,和这位老喇嘛头和头碰了一下。彭措喇嘛似乎不会说汉语,他说着当地的土语,巴梭进行翻译。
巴梭道:“主持喇嘛说,大包法王已经准确预测出转世灵童的方向和位置,以及他父亲的名字。我要去找他,主持喇嘛希望各位能帮助我完成这项任务。”
花清羽实在忍不住道:“那史文生怎么办?你们就这么去找转世灵童,他怎么办?”
现在人家的意思很明显,都要组团去找转世灵童了,那史文生肯定就不是了呗。
巴梭把他的话翻译过去,主持老喇嘛点点头,对着巴梭说着什么。巴梭道:“主持喇嘛说,其中缘法不可言说,到时自知。大包法王的信里有过交待,要我们去寻找转世灵童的时候,带上史文生。”
我们面面相觑,尽皆狐疑,为什么要带上孩子?
这时,老喇嘛又说了一句话,巴梭翻译道:“解铃,主持喇嘛希望你能留在寺里。”
解铃点点头:“尊听上师的安排。”
“如果各位没有意见,明天出发。”巴梭道。
“我们这次要去哪里?”花清羽问。
巴梭说:“那地方名叫嘉措之湖,在雪山之中,那个地方有很多的小山村,它也是上师前世的出生之地。转世的孩子就在那里。大包法王给出了几个寻找的线索。”他拿出一张纸看了看,说道:“第一个线索是一棵老苹果树;第二个线索是眉毛;第三个线索是灵童的父亲首写字母是‘C’。”
主持喇嘛又说了几句话,巴梭神色有些古怪,他道:“师尊说,我们这一次去会遭遇到很大的危险,或许会带来死亡,他将和众位高僧在寺里为我们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