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清羽和安歌这样的狂士,在那个时代那种环境下,很容易被当成异见人士抓捕起来,这两个人关进监狱也不奇怪。
蔡老爷子的描述里,这两个人当时的神态和做派,不像蹲监狱,倒像是在体验生活。
解铃若有所思:“你现在对轮回转世的现象进行研究,不单单是为了自己吧,是不是还想找到花清羽?”
蔡老爷子点点头:“我和花清羽在七十年前有过约定,虽然沧海桑田,但我相信他不会失约。”
“这个真和圆泽的故事很像,”解铃说:“古代高僧圆泽快要圆寂时,和好友李源相约日后相见。十几年后,李源来到杭州灵隐寺前,果然看到了转世重生的圆泽,这一世的他已经变成了牧童。”
“惭愧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性长存。”蔡老爷子笑:“没活到我这样大的岁数,你们这些小年轻很难想象其中的心境。”他招招手,叫过管家耳语了几声。管家出去,回来时取来一份档案袋,交给我们。
我们打开之后,里面是一份像是人员简介一样的档案,右上角贴着一张照片。照片是一个年轻人,大概十几岁的模样,非常青涩。
“这是?”解铃问。
蔡老爷子说:“我有很多团队在全球范围内搜集转世轮回的案例,这是其中一份。这个孩子是个精神病,现在收容在精神病医院,他的症状就是认为自己是转世人。”
“这也不至于送到医院吧?”解铃笑。
蔡老爷子道:“可能跟他生长环境有关系,他的父母是很严苛的教职人员,他们对于自己不认同的理念和价值观就一个评判标准:神经病。这个孩子表现出的症状,平时的自言自语,都引起了家长的恐慌,他们宁可中断孩子的学业,也要把他送到精神病医院就诊,进行很长时期的心理理疗。”
“你把这个案例单拿出来,是有原因的吧?”解铃笑眯眯地问蔡老爷子。
“我知道了。”一直默不作声的我在旁边插话说。
“你知道什么?”解铃问。
我把这张档案简介和花清羽的绘画图片拿起来放在一起:“我知道了,这个孩子和花清羽,”我顿了顿:“就是一个人!”
蔡老爷子猛地睁大了眼,看着我:“你为什么这么说?”
“这两个人给我的感觉很熟悉,”我说:“我说不出依据的标准,但直觉告诉我,这个孩子应该就是花清羽的转世。”
蔡老爷子看我:“你果然是有缘法的。或许你也有前世,你的前世和我,和花清羽都有关系。”
解铃颇有深意地看看我。
蔡老爷子说:“在我的案头摆满了转世轮回的案例,专门有个团队在辅助我做这项工作,他们初步筛选出比较可信的。那天我无意中看到他们淘汰的一部分资料,其中摆在最上面的就是这个孩子。既然被淘汰了,我不会太感兴趣,匆匆扫了一眼。我看到资料里,这个孩子说的一句话,吸引了我的注意。他说,这个世界不但人生可以轮回,时代也是会轮回的。”
“这句话花清羽说过。”解铃道。
“对,”蔡老爷子点头:“当时我震惊了,我觉得这不是巧合。是命运安排我和花清羽再一次以这种诡异的方式相见。我拿着资料,手抖个不停,当时就有种很强烈的感觉,如果我想顺利轮回转世,关键点就在花清羽的身上,他一定能够帮我!”
“你去找他了?”我问。
蔡老爷子笑笑:“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们两个小年轻了,你们把花清羽带到这里。从现在开始,以前的轮回团队全部解散,那些人都是骗我钱的废物,我将雇佣二位作为新团队的成员。”他用拐棍敲敲地。
管家会意出门,找来了蔡家大儿子。蔡老爷子说:“你们这个团队的任务只有一个,保证我死后能顺利转世,如果我转世成功,小蔡……”
“爸爸。”蔡先生说。
“给这两位先生一定数额的提成奖赏。”
蔡老爷子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一串数,管家拿给我们看。我一看就晕了,鼻血差点喷出去,光看见后面好几个零,具体没细数。
我美滋滋盘算这笔钱怎么花。
蔡老爷子继续说:“二位,听清楚了,如果我转世失败,这笔钱就没有了。你们的任务很紧,必须抢在我死之前,”他顿了顿:“研究出转世的秘密。”
他咳嗽了几声,蔡先生帮他捶捶背,蔡老爷子说:“给团队再加两个人。”
管家会意出门,不多时领来两个和我们差不多同龄的年轻人。经过介绍,一个是蔡家的孙子,叫做蔡玉成。还有一个是助理,也是随队摄像师,叫冯良。冯良手里有个小DV机,时刻开着,他的任务一方面是给团队跑腿打杂,另外要随时记录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以后作为资料保存。
交待完这一切,老爷子疲态尽显,摆摆手:“去吧,先把花清羽带来,我们老朋友叙叙旧。”
我们四个人出来。我看得很明白,这个蔡玉成明显是督军,说白了就是管钱的。我和解铃以后行动的所有支出,都要通过他进行报批,才能申请下经费。
在去精神病院的路上,我悄悄问解铃,你认不认识什么转世轮回人,直接帮蔡老爷子办了就得了。解铃笑:“转世的人我倒是见过几个,别忘了,何天真就是其中之一。不过,他们虽然有过这番经历,但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另外,我还想会会这个花清羽,别忘了你的任务,你要找到师祖安歌,这个花清羽是很重要的线索,蔡老爷子的事不过是捎带手办的。”
我们到了精神病院,人家不让冯良用DV机拍摄,蔡玉成和院方协商,终于答应只能在特定的场合进行拍摄。
我们被院方领到了草坪。这一世的花清羽被医院关在封闭治疗区,和外界接触不多,会客的时间也不能太长。在封闭区,说明这个人的症状已经到了比较严重的地步。
我有点想不明白,有过很多转世经历的花清羽,处事上完全可以再圆滑一些,他完全可以顺着父母或者医生,没必要表现的症状这么强烈。
天色很好,阳光很足,冯良开着DV站在一旁,我们和蔡玉成也没什么交流。这个富家公子不怎么爱说话,总是一副忧郁的表情。
这时,从医院大楼里,一个穿着病服的小伙子被两个医生一左一右带出来。
这个小伙子脸色极为苍白,像是一直在暗无天日的地窖里生活,他一走出来,我立即就感觉到有种不寻常的气场。一般有这种气场的人,直觉上能知道这是个不同凡响的人物。
小伙子走到近前,应该就是这一世的花清羽了。阳光很足,他用手遮住额头,没有说话,而是用目光左右巡视着我们。
他扫过我们四个人,目光停在我的身上。
蔡玉成似乎有些不满意。可以想象,他一个富公子平时万人敬仰的,突然被我这么个土鳖夺取了焦点,哪怕注视着我的人是个精神病,他也会下意识觉得不高兴。
我看着花清羽,花清羽看着我。
下一秒钟,花清羽突然做出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举动。
他对我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咬字很模糊,语调曲折,一个字都听不懂,最起码不是汉语。
所有人都看向我,蔡玉成“嗤”一下笑了:“罗稻,这个精神病和你挺有共同语言。”
“你听不懂?”花清羽目光炯炯地看我。
那些医生也觉得纳闷,都看向我,他们一定把我也当成精神病了。
我非常不好意思,赶紧摇头:“听不懂。”
花清羽的脸上,一瞬间露出极度失望的表情,他说:“我还以为真的等到了。”
有护士赶紧说:“病人又开始疯言疯语了,你们别见怪,他经常这样。”
“这不是疯言疯语,”解铃在旁边道:“他说的是古藏语。”
花清羽极为震惊,看着解铃:“你会这种语言?那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吗?”
“我不懂,”解铃说:“以前我在西藏一座寺庙里听过一个老喇嘛讲禅经,讲了三天三夜,用的就是这种语言。我能听出这种语调。”
花清羽对医生说:“给我办理出院手续吧,我想我等的机缘已经来了。”
医生笑:“你以为医院你家开的,你想出就出?我们还要对你进行一系列的精神测试。”
花清羽看了看我们,有些不耐烦:“你们找到我,肯定是知道我的身份,有求于我。赶紧给我办理出院手续,我不想为这样的小事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