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完了香,气氛有些尴尬。我们四个人互相看着,我清清嗓子问:“不知大姐怎么称呼?”
女人说:“我嫁给他们老范家,就是他们的人了,你们管我叫范嫂就行。”
没有话说了。
我一想这么可不行,索性敞开了聊,反正也掏钱了。
“大姐,我们这次过来就是为了封魂咒的事,你了解多少,能不能告诉我们?”我问。
“你们算找对人了。”范嫂说:“这个村知道封魂咒的,也就我们老范家,现在老辈人走得都差不多了,小辈里知道这件事的也就俺家男人。现在俺家男人也走了,知道封魂咒的只有我了。”
二龙掏出手机,打开录音,问:“那大嫂你说说这个仪式是怎么回事。”
范嫂眼神有些诡诈:“我不能白告诉你们,这是我们老范家的秘密。”
“那你想怎么的。”鲁大刚不耐烦。
范嫂道:“当初那几个后生来到我们村,缠着四爷爷问封魂咒的事,还塞给他们很多钱。你们有没有钱?”
我们互相看看,我这个不高兴,这也太贪财了吧。合着里外就我是冤大头,这次来就带了三千,刚才给过她一千,还剩下二千,我们三个再凑凑,能再凑出三千来。
“二千行不行?”我故意打个折说,留出一定的资金空间。
范嫂一脸鄙视:“我们孤儿寡母的,我还带个孩子,二千块钱能干什么?打发要饭的呢。少了两万不行。”
“什么玩意?!”我差点跳起来。二千都是我的底线了,还两万。
“范嫂,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耐着性子说:“你成寡妇也不是我们弄得,你不能随便讹诈啊。这样吧,一口价,三千。行就行,不行拉倒。”
“没得谈。”范嫂站起来,背着孩子,走了出去。拖着小板凳坐在院子里,用斧子劈着柴火,看样子是不打算理我们了。
鲁大刚搓着手,显得非常焦急:“罗哥,两万就两万吧。”
“哎呦呵,”我看着他:“你这牙真大,敢情不是花你的钱呗。”
鲁大刚说:“封魂咒的事情对我很重要。这样吧罗哥,这两万算我借你的,日后连利息我一起奉还。”
我笑:“大刚,不是我说你,你现在这身份,自己还自顾不暇呢,天天能吃饱饭就不容易了,以后拿什么还钱。再说,我手头也没有两万,就算有这钱我还留着娶媳妇呢。我没有,有招你们自己想去。”
鲁大刚看了我一眼,眼神很不善。
看着没有,这就是人性,问我借钱我不借,马上就恨上了,就像我欠他一样。
我也不高兴,索性一拍两散,反正这件事里也没我啥责任,跟着他们瞎晃,一分钱不挣不说,还搭进去多少工夫和金钱。
我已经打定主意撤退了,看看他们两个,转身就走。二龙在后面说:“罗哥,我们再跟她商量商量。”
“你们商量吧,我回去收拾东西,天不早了,晚上山路更没法走。”我说。
鲁大刚在后面笑:“我们不走你能走的出去吗?你会开车吗?三十岁的人了,没车不说,连开车都不会。”
我回头瞪了他一眼,黑着脸从屋子里出来,穿过院子就要走。二龙跟着我,我知道我如果要走,二龙绝不会留下帮鲁大刚。鲁大刚可能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讪讪地跟在我们后面。
我来到大门口,气呼呼推门而出。这时,院子里劈柴的范嫂忽然说道:“只要你们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无偿地把封魂咒的事情告诉你们。”
鲁大刚一听就乐了,急忙抓住二龙,拖着他回到院子。
我这一只脚里一只脚外,想走还想留,特别尴尬。二龙给我台阶下:“罗哥,别忙着走,听听她怎么说。”
我阴着脸,揣着裤兜回来,看看再说吧。反正要钱没有,这个是高压线,铁一般的原则。
范嫂站起来。他们家的格局是这样,正中是正堂,左右两侧是睡觉休息的厢房,呈品字形,中间是院子。范嫂把孩子送到西厢房,打发睡了,再走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几页古色古香的黄纸。
纸残缺不全,上面写着许多黑色的毛笔字。她来到我们近前,说:“老年间的东西经过很多波折,传到我们这一代,就剩这么几张破纸片了,上面记载了封魂咒。当时那个姓孟的后生跟俺男人就是拿着这几张纸片研究的封魂咒。”
鲁大刚伸手去拿,女人狡黠地一缩手:“别忙,我有条件。”
“说。”鲁大刚不耐烦。
范嫂回身就走,那意思让我们跟上。我们一起又回到正堂的屋子。
“兄弟三个能不能搭把手,把棺材盖掀开。”范嫂说。
我们面面相觑,此时气氛有些古怪,可既然求到她门下了,只要要求不过分,我们都要去干。我们三个人抬起棺材盖,放到地上。
棺材里躺着一个人,穿着一身黑色的中山装,脸色铁青,紧闭双眼,死了有段时间。
这时候突然看到一具尸体,尤其还在这阴森森的房间里,让人非常不舒服,心里膈应。
“这就是俺男人。”范嫂说。
合着他就是范小偷。农村人常年从事劳作,长相和实际年龄相差比较大。眼前这个范小偷看面相怎么也得五十,可是从他孩子的年龄推算,应该不大,可能只有三十多岁。
这个范小偷死得离奇,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整张脸透出一股阴气。
我们谁也没说话,鲁大刚盯着尸体看着,揉揉眼。
“我的条件就是,”范嫂说:“你们学会封魂咒之后,让俺男人再活回来!”
“什么玩意?”我当时就炸了:“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复活你丈夫?”
我脑子转得极快,要说能不能复活呢,有很大的可能。封魂咒的仪式我见过,非常神奇,梁燕死了都能活过来。不但如此,还能捎带手移魂,梁燕的魂魄换了躯体,上了黄小凡的身。
这种仪式非常邪门,也非常霸道,能随便玩转灵魂和身体。
“你怎么会有这种要求?”二龙问。
范嫂说:“封魂咒就有这么大的能力,能够复活死去的人。你们都不了解,这个村子很早以前叫做不死村,凡是寿尽死去的老人,都会通过封魂咒的仪式再次活过来。我们这里是有名的长寿村,解放前还被写进过县志呢。”
“那些活过来的老人后来怎么样了?”鲁大刚赶紧问。
范嫂说:“时间太久,我哪知道。解放后,又是土改又是破四旧的,这些老年间东西就没人敢碰了。过了那么长时间,那些老人怎么样了,谁也不知道。”
“你就这么想复活你丈夫?”我说:“你想没想过一个问题,如果封魂咒招错了魂,复活之后你的男人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你咋办?”
“我们孤儿寡母的,需要一个男人。”范嫂目光炯炯:“他生前就是个畜生,这么多年我跟他过来,也习惯了。他再活过来,情况再差也就还是个畜生,可万一转了性,成好人了呢。你们这些孩子不懂,寡妇在农村是活不下去的,必须要有个男人。”
“这就是你不发葬的原因?”二龙说。
“对,”范嫂说:“本来我想自己做的,可我一个农村妇女怎么能弄明白这里的道道,现在你们来了,这就是天意。”
“我觉得这事可做,”鲁大刚转头对我们说:“我们研究封魂咒,总不能拿几篇破纸就完了,最起码也要走一遍流程,正好有个死人做实验。”
我脑子非常乱,说不清这件事是对还是错,下意识觉得不能做。死人复活,违反天道,会出现什么畸形的结果都不好说。梁燕的例子就在眼前,她是活过来了,可复活之后的她整个人和疯子变态一样,就像寄居在黑暗里的潮湿蘑菇。
封魂咒,这种违背天道,随意玩弄生死的仪式,本身就是个很大的禁忌。以前的事不说了,现在凡是和这件事有关的人,几乎都没有好下场。
我忽然明白,这些人一个个死去,被命运选出来的行刑者杀死,或许就是因为他们违逆天道,窥测生死天机。
君子不立危墙,还是及早抽身为妙。我拍拍二龙,轻轻摇摇头。二龙紧皱眉头,看样子没下定最后的决心。
鲁大刚看了看我们:“你们走吧,这件事我帮嫂子做。我是肯定会做到底的。”
“触碰禁忌的都没有好下场!”我瞪他。
“别忘了,”鲁大刚说:“我是老天爷选出的行刑者。既然老天爷能选出我,就说明我能规避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