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乱世红颜:美人泪·情人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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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琉璃珠得见千里事

暮湮下意识地开始慢慢往后挪动身体,两眼睁大一眨不眨地盯住了那猛虎,神情已经惊恐到了极点。

她想喊救命,可是喉咙似乎被什么扼住了,怎么也喊不出来。

猛虎一旦发起进攻,死亡就在顷刻之间,暮湮的害怕与惊恐是正常的。

当猛虎开始一步一步朝着暮湮接近时,暮湮的尖叫声陡然穿破了喉咙刺破了空气,她的尖叫变得破裂而惊悚。

“别过来!”暮云叫出声来,她不自禁从背后抓过那把弓,飞快地将穿云箭搭在弦上。

猛虎停住了脚步,与暮湮进行着一场惊心而又持久地对峙。

“我不想伤你,希望你也不要伤我。所以你最好不要再过来,你赶紧走!”暮湮压下满心的恐惧,佯作镇定地想要同那只畜生讲理。

可她握弓的手,却抖个不停。

那猛虎似乎很忌惮暮湮手中的那把弓,但不过转眼的功夫,那猛虎似乎看穿了暮湮胆怯的心理,它继续朝着暮湮缓缓逼来。

一步、两步、三步……

暮湮觉得心口堵得慌,她实在没有把握射出的穿云箭能够准确地命中目标。

可猛虎并不打算放过她,她的心智已经即将崩溃。

她根本不知道,蔽月已经施法让穿云箭自己追杀目标。

她握着弓箭的手颤抖不已,心中的惧怕已经让猛虎不再犹豫,一声怒吼后,猛虎便扑向暮湮。

“咻——”地一声,箭上的弦飞驰而去,暮湮惊恐地叫着:“穿云箭——去!”

接着只听一声地崩山摇的怒吼,树叶抖落,天地变色。

暮湮被震得身子摇摇欲坠,接着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幻城。

蔽月换上华美衣袍,乌黑的发丝用一根白森森的兽骨簪起。俊美冷硬的脸紧紧地绷着,暗沉无底的眸子看不出情绪。

他坐在高高的王位上,独自一人用夜光杯自斟自饮。

原来在几天前,他就已被被秦归路的人马强制送往无嗔城。确实,秦归路许给了他高位、富贵和美人,对于别人来说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可于他蔽月而言,却不屑一顾。

他是六座宫城之中最为神秘的幻城之新主,他早就在幻城自封为王,他岂会觊觎区区一个无嗔城的将军之位?又岂能拜倒在秦归路所赠送的那些庸脂俗粉的裙下?

凭他的本事,他根本无需动一根手指便能返回幻城。但是,他却在半路杀了秦归路整队人马,只留下一个侍卫赶回无恨城去,将他杀人逃跑的消息带回了烟影宫。

那装死的侍卫以为是自己聪明,殊不知蔽月早已看穿他的伎俩。蔽月还故意让那侍卫知道他要去往幻城,他知道那侍卫一定会如实禀报一切情况。

他做出这么大的动静,无非就是让烟影宫的人知道他逃亡幻城的事实。他赌暮湮一定会知道这事,赌暮湮会为了他而撇下成亲之礼前往幻城。

说他是赌徒也罢,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暮湮会不会来?

“王上,酸与求见。”侍婢前来禀报。

酸与,即是那蛇身飞鸟。他是蔽月最得力,也是最忠心的臣子。

蔽月一挥手,道:“传!”

片刻后,一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见到王座上的蔽月,躬身施礼:“王上。”

“如何?”蔽月抬眼看他,神色肃冷。

酸与淡定从容,朗声道:“小姐已经顺利离开无恨城,取道雪峰山,并以藤蔓渡过悬崖。”

一丝笑意泛起,他轻轻地“嗯”了一声后,问:“现在在哪里了?”

“小姐在下山时,遇到猛虎袭击……”

蔽月的手一抖,有酒滴从夜光杯中洒出:“怎样?”

酸与将主人的失态尽收眼底,他缓缓道:“小姐用王上给她的弓箭命中了猛虎,捡回了一条性命。”

蔽月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他一仰头,将夜光杯中的酒悉数饮下。看来,他当初教她本领的苦心并没有白费。

“不过……”酸与犹豫,不知接下来的话该讲还是不该讲。

蔽月的心又开始揪起,他颦着眉:“说!”

“小姐是被幻城之外的一对夫妇所救下,两人善恶不明。”

“哦。”蔽月沉声,没有做任何的表态。

酸与神情肃穆,用一种极低沉、极内敛的语调问:“王上需要属下直接带回小姐吗?”

“不用。”蔽月波浪不惊,慢声言道:“祭天的日子到了……”

“王上的意思是……”酸与若有所悟。

“将她祭天。”蔽月冷言。

“这……”

“不许多问,去!”

酸与没再多问,只答应着退出殿外。

烟影宫,入夜。

徐徐而来的南风将一天的暑热逼退,到这静夜时分,才稍稍多了一丝凉意。

夜枭以人骨布阵,用吸取了上万年夜月精华的琉璃珠做引,施以巫术,将早上从树木花草上收取到的半盆水露催得翻涌起伏,犹如烧沸的烫水。

同样,每次施法琉璃珠都必须挤一滴活人的鲜血滴到琉璃珠上。当秦归路指尖的血滴到琉璃珠上时,那滴血迅速散开,并渗透琉璃珠内。不一会,琉璃珠内便出现一副副画面。

夜枭和秦归路紧紧盯着画面,随着琉璃出所呈现的一幅幅画面或紧张或讶异或恍然大悟。最后画面消失,琉璃珠内空空如也,只剩下一片茫茫云烟让琉璃珠浑浊不堪。夜枭将琉璃珠掷于木盆内,那盆内的露水即刻将琉璃珠淹没。本是清澈的露水反倒浑浊,而浑浊的琉璃珠恢复晶莹剔透。

夜枭从露水中捡起珠子,命人将木盆内的水倒掉。

“看来,二小姐是去了幻城没错。”夜枭望着秦归路,语气笃定。

秦归路似有感叹:“想不到湮儿竟能以藤蔓化成丝绸为桥渡过悬崖,并能以一支毫不起眼的小木箭射杀猛虎,这实在太出我的意料了。”

“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二小姐本一深闺弱女,她如今所会的这些小把戏,无非是蔽月教的罢了。”夜枭不以为意的一笑,心里正在揣测蔽月的真实身份。

事到如今,他依旧无法用琉璃珠见到蔽月的真实身份,这令夜枭最感奇怪,也最忧心。

秦归路抚须沉吟半晌,低声道:“大师以蛇胆是季姜取到的为由让我将湮儿嫁给季姜,原来是想引出幻城之主。”

夜枭将琉璃珠擦拭干,重新将珠子放回空盆,然后收拾起那几根白森森的人骨。他抬眸看了一眼秦归路:“我却没料到堂堂城主的女儿竟然真的会逃婚。”

一句话将秦归路说得大窘,这似在讽刺他教女不严的过失。秦归路叹了口气,喃喃道:“湮儿平时乖顺,这一次逃婚何止是大师你没料到,即便是我这个父亲也难以相信啊。”

夜枭一笑,又说:“总之二小姐去了幻城,这离幻城之主又近了一些。”

秦归路忍不住朝那木盆中的琉璃珠望了一眼,烛火下,琉璃珠除了反射出烛火的光焰,其它的什么都没有。

“她怎么那么肯定蔽月去了幻城而不是其他地方呢?”秦归路疑惑不已。

“二小姐不会是肯定,而是猜测,碰运气。”夜枭似有深意,阴婺的眸子盯着秦归路。

秦归路问:“那她真能在幻城找到蔽月吗?”

“难说。”夜枭冷笑,阴婺的眸子好似冰锋般凌厉。

“蔽月到底是什么人?”秦归路的隐忧更深,眉宇叠川:“他往幻城而去又是为了什么?”

夜枭睨着他:“蔽月是什么人我不得而知,但无可置疑的一点就是他确实去了幻城。”

“接下来怎么办?”毕竟是自己的女儿,虽然她任性胡来,连父亲安排的婚事都敢抗拒,此时流落他乡,作为父亲的秦归路还是免不得担忧。

“二小姐既然是天赋异禀,想要她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夜枭眼角余光瞥在了秦归路的身上,淡淡道:“其他的事情,只能静观其变了。”

“可我还是担心湮儿……”秦归路颇是无奈,不免踌躇起来。

“今夜有些困了,城主大人,我就不送你回屋子了。”夜枭神色间隐有倦意,便打断了秦归路的话。

逐客令一下,秦归路只能走出了夜枭的屋子。

屋外是无边无际的黑夜,唯有天上一轮月华普照下来,却不知这样的月色又是否能照到暮湮身在的地方。

“湮儿,是爹对不起你!”秦归路闭眼,眼前是姚梨和暮湮母女两的身影轮流浮现、重叠。

夜,更深……

翌日,晴阳不再,天气阴沉,似有暴雨将来的迹象。

所有的树木在狂风中摇摆,纤细一点的树枝竟被折断。狂风夹带着地上的灰尘和掉落的树叶铺天盖地卷起又抛下,让人睁不开眼睛。

弄雪站在窗前,无言地看着窗外尘土飞扬,树木摇曳的景象。

父母的身影在流逝的时光中一日日褪色,直到最后,变成了寥寥几个画面淡淡地印在了心上。

她知道,时光是治疗心伤最好的良药。

她希望自己能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渐渐将一些伤人的东西忘记。

只是一夜过去,她仍是清醒的。时光流逝了,之前与季姜的一幕幕却没有消淡半分,反倒更加分明。

她在清醒中,变得十分的脆弱。

她一边希望自己能淡然地往前走,将过去种种与季姜有关的画面遗忘,可在心底某处,却又有个声音不停地提醒着她,不许遗忘!不许遗忘!

她真的是想忘记,可她又该如何忘记?以前的还罢,可昨夜的缠绵,她又怎么去忘。

她不舍得忘记,那是她和季姜唯一剩下的一点最温暖最美好的回忆。如果连这一点都忘记了,她这一生她拥有些什么?

她能拥有的,不过就是这点即温柔又伤人的回忆罢了。

季姜已经离去,走得无声无息,什么也没有说。她知道他回了百草谷,她很想随他一起去。可,季姜却不会想。

所以,她没有去找他。她决定,即便所有的人都会离开,她也会在原地等他,等到他愿意来见她的那刻。

她内心有着深深地自责,她很不安,她故意将得知到的有关蔽月的一切消息在暮湮拜堂之前告诉她。她为的就是让暮湮同季姜拜不成堂,拜不成堂就成不了亲,成不了亲,他们就不是夫妻。只要季姜没有娶成暮湮,她弄雪就还有希望。

她那单纯的妹妹果真在大婚之日弃季姜而去。

这场成亲喜宴不但是整个无恨城的笑话,也是他季姜的笑话。季姜被暮湮抛弃,她想季姜不可能会原谅暮湮的。

她知道季姜喝了不少的酒躺在烟影宫某处,他正独自一人舔着流血的伤口。

她要去找他,去陪他,她身上带着一个香囊。那个香囊是她在十五岁时花了一整夜绣成的,本来是要送给季姜。但她因为矜持,始终没能送出去。

她去见他时,她在香囊里重新放了一种香料,那种香料与暮湮身上天生的奇香类似。而且,弄雪在那香料里,加一点催情的香料。

纵使季姜醉酒后依然能分辨出身边的人不是暮湮是弄雪,可随着吸进去的香气越多,季姜终是没有把持住自己。

一夜缠绵之后,终究是无情离去。

是幸,还是不幸?

弄雪不愿意去想,也是她所无法去想象的。

只因这一切,她都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