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正要反唇相讥,忽然觉得腰间一阵异动,从后背部摸出那只手掌大小的金色罗盘,见中心八卦上方的红色指针正惊恐似的颤抖不已,莫问脸上颜色都变了,“辰哥……东南方向,好强的妖气!”
小蛮好奇道,“妖气怕什么!你这罗盘倒是很有意思死,竟然能自己感知,不需要施咒!看不出你个小乞丐身怀异宝!”
莫问却不再嬉皮笑脸,见罗盘中心的八卦隐隐发出暗红色,“寻常小妖,罗盘是不会变色的,这次出现的,恐怕很厉害……”
江辰想到李云平说的“封印百年”的千翼蝠王,不禁暗暗蹙眉,据他所知,道法降妖,如果有必胜的把握,会将妖孽直接铲除,杜绝后患,而封印却是下册,不禁十分损耗施印者的阳寿,且只是将妖灵元暂时禁锢,早晚有破开封印的那一天。
百年前那个高人,显然无法将这妖物完全铲除,才酿成今日之祸。
小蛮却不合时宜的笑起来,“喂,你们两个吓成这个样子?还是不是男子汉!如果怕,赶紧提裤子逃跑也就是了!”
莫问一跳老高,“蛮丫头!你懂什么,这个村子千百平民是无辜的,我们要走了,这些人都活不了!”
这时,门口一阵敲门声,原来是赛郎中和陈伯听到屋里吵闹,知道三人都睡醒了,两人进门就跪倒在地,连连称谢。
江辰二人赶忙上前搀扶,莫问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你们快起来,如果真的想谢,就给我们准备些吃的吧,不然晚上可没有力气……”
江辰冲他使了个眼色,莫问立刻闭嘴,这件事如果跟他们说了,两人又得陷入恐慌,这是不必要的,他们什么也做不了,恐惧只会令人越发的心烦意乱。
陈伯很识趣的说道,“二位小哥是安逸村的英雄,吃喝款待不必多说,请在此稍候片刻,我这就去准备饭菜!”
“打扰了!”江辰恭敬说着,送走二人,转身对莫问道,“你有没有闻到奇怪的味道?”
他说完,小蛮跟莫问同时抽了抽鼻子,“好像没有,不对,有,有点臭味,像是臭鸡蛋!该不会是那两个老头吝啬,只找了些臭鸡蛋敷衍咱们吧!”
“不对,这个味道不像臭鸡蛋,却更像尸臭!”江辰说道,“出去看看!”
三人推门而出,来到外面,大街上早已站了不少人,十分热闹,这与之前死寂的模样大相径庭。
抬头看去,东方方向的天空隐隐凝聚着一团紫气,有越演越烈的趋势,像是黑云压城一般,正远远的朝村子飘出来,而西方夕阳如血,不用一个时辰,天色就完全黑了。
空气中腐蚀的臭味越发的浓郁,街道上普通人都有所察觉,纷纷以手作扇,扇走味道。
江辰凝视着天空,有些疑惑道,“能令风云变色,必定有妖物出没,可是这妖道行高深,为何久久不来呢?”
“三位恩公,请进来用餐吧!”门口陈伯的呼唤传来。
莫问瞪着小蛮道,“这位不是恩公,倒是个累赘,喂,蛮丫头,这里没你的事了,从来哪儿来,回哪儿去吧!小心妖怪来来了,第一个把你抓了去,吃的骨头都不剩!”
小蛮吐舌头扮鬼脸,“人家准备了三个人的饭,我要这就走了,不就成了浪费人家的粮食了么!”
江辰道,“小蛮……姑娘!”他对上小蛮玲珑的目光,却没来由的觉得不好意思,侧过脸去,说道,“这里今夜恐怕不太平,你不是村子里的人,吃过饭,就赶紧离开吧!”
小蛮却嘻嘻笑道,“你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像冰块,心地就要比这个道貌岸然的“叫花子”强多了,放心!我才不怕什么妖!”
两人面面相觑,只好跟随小蛮回屋吃饭。
夕阳渐渐沉入西山,天色完全暗淡下来,赛郎中点燃了油灯,火光幽暗,映着三人不同的神色。
江辰盘坐着,闭目调整,莫问不时捧着葫芦喝酒,而小蛮却没事人似的,不断拉开医馆的药抽屉,似乎对药材很感兴趣,看到没见过的就眼睛放光,拿起来尝一尝,多半时候都是苦涩难当,连连吐口水。
村子似乎陷入了祥和的沉静,唯一怪异的,只有越发浓郁的腥臭味道。
不知从何而来的一声犬吠,打破了沉静,继而,传染似的,一只接一只,狂吠起来,房梁上一只老鼠惊慌似的逃窜,不料脚下一滑,从梁上摔了下来,立刻翻起肚子,死在小蛮脚边。
“啊!”
小蛮一声尖叫,窜上了椅子,立刻惊动了两人,见她是被老鼠吓的,莫问不耐烦道,“不就是老鼠,你鬼哭狼嚎个什么劲儿!”
江辰耳朵动了动,发觉异常,将耳朵贴近地面,眉毛微蹙,“来了!不止一个!”
另外两人学他的样子,都伏在地上,只听到略微的震动,以及令人烦躁的狗吠。
赛郎中院子里也养着一只黄色土狗,因为刚产过崽,容易生病,赛郎中给它窝棚前面加了个栅栏,不让它随意出来,用竹子做得,比较结实,这母狗却疯了似的撞击栅栏,已经撞的皮开肉绽,鲜血直流,赛郎中提着裤子和灯笼匆匆来到后院,看样子他已经睡下,不放心狗儿,这才出来看看。
江辰三人已经在院中。
小蛮忧心忡忡的蹲在外面,见赛郎中来了,立刻道,“狗儿好可怜,它好像很想出来,脑袋都流血了,你快放了它!”
赛郎中满心疑惑,提着灯笼上前一看,怒吼,“畜生!疯了?瞎叫什么!”
转头又冲江辰道,“打扰恩公休息了吧,这狗儿平日里乖巧的很,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
“牲畜往往比人机敏,灾难出现前,他们总是最先察觉!”
江辰正说着,外面忽然有人敲锣,边敲便急促的喊道,“东面山里来了许多山贼,大家收拾细软,快快避难啊!”
听声音,竟是村里打更的那人,语调惊慌。
江辰立刻对赛郎中道,“家中可有地窖?”
“有,冬日储备蔬菜,已经放满了!”赛郎中似乎也察觉事情不妙,赶紧说道。
“把菜扔出来,带着你的狗儿下去躲避,不论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出来!”
三人来到街上,外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手中拿着锄头之类的农具,一副要与山贼拼命的架势,莫问十分焦急,一把夺过打更的手中铜锣,站到高处,“各位乡亲,你们快回家中,紧闭房门,今夜的事,由我们来解决!”
陈伯站出来,拱手说道,“三位恩公,东面来了许多人,已经快逼到村口,我安逸村虽然惧怕瘟疫,可山贼却不怕,为了维护村子的和平,就是粉身碎骨,也跟他们拼了!”
莫问心头着急,“哎呀!不是山贼!不是山贼啊!”
他正说着,远处拐角闪出成群的红色光点,仔细一看,竟是人群的眼睛,继而,人头蜂拥,填塞了整个街道,各个衣衫褴褛,他们的出现,尸臭气更浓了。
来人足有数百个,莫问惊呼,“是尸怪!你们愣着干嘛,还不快跑,跑啊!”
众人原本一腔热血,准备抗击山匪,维护村子和平,见压过来的无数猩红色的眼珠,各个儿吓得面无人色,纷纷丢掉了手里的锄头,朝另一个方向飞速逃窜。
尸怪群前方,不时有刚刚打开房门的村民,可房门一开,成群的尸怪立刻涌入,随即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便响彻天空。
这成群的阵势黑压压的,令莫问头皮发麻,他见江辰额发也沁出了汗珠,便吞了口吐沫,“辰哥,这么多,怎么办啊?”
江辰面露难色,“这就是李云平说的尸妖!”
尸群走的近了,才看到不少尸身皮肉残缺,有的甚至只剩一副空空骨架,披着几块裹尸布,摇摇欲坠,朝这边汹涌。显然都是阴物。
“莫兄弟懂不懂禁制尸妖的法阵?”
莫问从包袱中取出三张黄纸符咒,“略知一二!”
“好,困住他们!用火烧!”
莫问嗯了一声,“好法子!”
说罢迎着尸群冲了过去,似乎带着以一敌万的气势,离得进了,他飞身上了房檐,群尸抬头看他,无不张开大嘴,做撕咬状。
莫问将三张黄纸朝空中一抛,口中念诀,手凭空比划,符咒金光大闪,立刻化为两道火墙,堵在尸群前方。又用最后一张符咒做了个引火诀,噗地一声化作巨大火球,朝尸群中砸落下去!
干柴烈火,一触即燃,尸体无不是风化干枯,哪儿受得了阳火,中心立刻烧出火圈,火光窜起几丈高,并迅速扩散,转瞬便将尸体引燃了大半。
可这些家伙明显不是火物,身体着火也浑然不觉,越过火墙后俨然成了“火人”继续朝前进发。
不少干枯的尸体被烧断了残肢,无法继续走动,摔在人家门前,引燃了木门房屋,火光一时冲天而起,照亮天空。
越过火墙的尸体有些一时半会儿并没倒下,竟发疯似的朝这边跑来,江辰拔刀出窍,夜色中,天龙匕首刀锋上竟有淡淡的蓝色冷光闪动,随着他华丽的身子,划出无数优美的蓝色线条,所过之处,尸体要么人头落地,有些干脆被击碎,化作无数火星,溃散开来。
“原来这家伙这么厉害!”小蛮远远瞧着,喃喃自语。
江辰动作虽快,可尸群纷纷越过火墙,他的黑衣尾摆竟都燃了火,只好,飞身跃出尸群,拍打火苗。
群尸抓住这个机会,立刻汹涌而过,朝着奔跑的村民抓去。
这群尸体怪见到活物,竟爆发出寻常几倍的速度,村民中不乏老弱病残,跑不快落在后面的,被尸体死死拽住衣服,尖叫呼救。
一个老妇人被拉住,立刻围上十几个尸体,张嘴便咬,咔嚓一声,老人竟被咬掉了半张脸,鲜血狂喷,倒了下去,尸群将她扑倒,立刻撕咬分吃了,血腥至极。
尸体竟然比人更敏捷,噬魂蛊绝对做不到这一点,江辰不敢多做停留,心里后悔没早些将村民遣散,可现在不是苦恼的时候,他重新跳回人群,如电光闪烁,在人群中穿梭,转瞬就有十几颗人头落地。
他身法敏捷,速度极快,尸妖碰不到他,可他却一次只能杀一个,空有救人之心,也无奈成群尸妖如此之多,安逸村村民已有十几个被群尸撕成碎片。
“不要!”江辰偶然撇到一个熟悉孩童面孔,她被逼到墙角,已经无路可退,而他面前一人正挥舞锄头,起初逼退围上来的尸群。
正是陈伯跟小环!
来不及转念,江辰杀出一条血路,冲到陈伯身边,提着他脖子说了句“得罪了!”,陈伯双脚离地,被抛到房梁之上。
这一抛之下,耽误了片刻功夫,群尸已经逼近他身侧,小环还在身后,他不敢立刻从尸群中跃出,只好硬着头皮,站在原地挥砍,这样一来,速度慢了太多,无奈尸群越来越多,他稍一转身的功夫,左臂已经被三五只瘦骨嶙峋的干枯尸手抓住。
江辰心中一惊,尸手竟有铁钳一般的力道,寻常人被这么一抓,恐怕会直接将骨骼拗断。
他抽身砍掉两个脑袋,右臂却又被束缚,一时动弹不得,恶臭扑鼻,眼看就要被咬!
“可恶!难道要死在这里!我不甘心!”
“辰哥!”莫问远远惊呼,想飞身相助却已经来不及了。
“啪!啪!啪!”
三声干脆利落鞭响,攥住他右臂的尸体脑袋忽然炸裂,灰绿色的尸浆喷了他一身,不过好在右臂恢复自由,蓝光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左手边的三个尸体脑袋被齐根砍掉,尸体没了脑袋,便失去了行动力,立刻倒伏在地。
“大哥哥!救救我!”他刚要松气,身后小环的惊呼传来。
他被束缚,竟有三个尸体绕过他,把小环提了起来。
“糟糕!”江辰面色沉凝,尸体已经张开了嘴,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孙女儿啊!”陈伯早已经吓得面无人色,跪在房檐上伸手欲救。
千钧一发!
嗖嗖响动,只见一条赤红长鞭刺入尸群,将小环拦腰缠住,而后将她提了出来,一只尸体死死抓住小环的脚踝,江辰飞身跃起,一脚踢爆了尸体脑袋,稳稳落到房檐上。
陈伯紧紧抱着孙女,老泪纵横。
江辰气喘吁吁,坐倒在地,小蛮收起长鞭,蹲下身来,关切道,“喂,你没事吧?”
江辰侧目一瞧,两人四目相撞,侧面火光熊熊,映在两人瞳孔中闪烁着。
小蛮面颊微红,圆润的鹅蛋脸庞被火光映衬的极美,一缕发丝清扬舞动,撩拨心弦,江辰也不知怎么了,赶紧躲开她的眼睛,错愕道,“没……没事,多谢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