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自幼颖悟过人,符咒本领一学就会,一会就精,需要苦练的身法剑术之类的硬功夫却很是一般,全因为少年时偷懒耍滑的缘故,江辰却刚好相反,他对道术一门略知皮毛,许多咒术的罩门他看一眼就知道,可符咒却丝毫不通,骨骼清奇,招法出神入化,身法神鬼莫测,虽说他失掉了记忆,但这一身功夫必定经历过经年累月的苦修,至于出身和师承,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除却互补,两人唯一的相同点就是胆子大。对付妖鬼都有自己的法门,这次肆虐安逸村的“噬魂蛊”,两人都认得,当即决定找出放蛊的妖人,疫情自解,不过找人这种事江辰却没有好办法,只想守株待兔,他料定此时必定与张员外有关,只要守在员外府附近,一定可以查出端倪。
莫问却觉得空守太烦闷,不如主动出击,他拆开油布包裹,取出一枚手掌大小的金色罗盘,默念口诀,罗盘指针错落晃动,最终定格在两人东面的一条街上。
“不出所料,的确有妖类潜伏在村子附近,妖气时隐时现,看来这家伙道行不高却有隐藏妖气的法门,白天找他并不容易,可今天是阴历初一,夜半子时看不到月亮,是一个月中天空阴气最重的时候,噬魂虫会失掉毒性,会化作萤火虫,重归巢穴,我们只要偷偷跟着,就一定能抓出这妖物的栖息之地,只是……”
莫问欲言又止,江辰不禁问道,“只是什么?”
“不瞒你说,家师是个不世出的风水高人,我儿时好动,寻龙忘气之术只学了些皮毛,不过还是能看出这安逸村依山傍水,拥有震慑妖物的天罡之气,寻常妖物不敢靠近,一定是什么人填了风水死穴,天罡堵塞,妖物才敢操纵毒蛊害人!”
江辰略一沉吟,点头道,“天罡灵气镇守,妖物在此处出没必定折损寿元,来此兴风作浪,可谓损人不利己,难道这妖与村子有什么血海深仇?咱们不如寻一寻莫兄说的那被人填堵的“风水死穴””
莫问挠头羞赧笑道,“辰哥一点就通!只是小弟我只能看得出此地被人填了“死穴”,要找……可就不容易了。”
“这也无妨,安逸村虽然富庶,但地界不大,咱们不如打听一下病疫出现之前,此地是否发生了什么邪僻事!”
两人议定就动身,街头巷尾转了许久,不见有人家开门,不多久,又回到了那“华佗医馆”,赛华佗这人虽然长得有些猥琐,惧怕染病,但大疫当前,仍为病人敞开大门,看来医者良心还是有的。
几岁小童稚嫩痛苦的哭声从医馆中飘出,此时家家闭户,街道格外冷清,小孩的哭闹声远远传来,显得极为刺耳。
门虚掩着,两人进入一看,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只见赛郎中手持冷到,正欲从一个小女孩儿身上切肉,小女孩儿身旁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伯,老泪纵横,可双手却仅仅束缚女孩儿的身体,让她不要挣扎。
女童不过七八岁的年级,右臂鲜血淋漓,猩红鲜血滴在地上汇聚成血泊,她尖锐的声音几乎要刺破屋顶,闻之撕心裂肺。
莫问见状便忍不住,高呼一声,“住手!你们两个混账!”
赛郎中惊讶回头,见莫问身后的江辰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赶紧上前解释道,“恩公!这是我们安逸村的村长,陈伯,陈伯的小孙女小环被恶狗咬伤,如果不切肉放血,恐怕……”
莫问怒道,“放你妈的屁,恶狗咬伤,开拔毒的外敷药,配合汤剂调理也就没事了,切肉放血,亏你还是个郎中,怎么能对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动手!”
莫问语气凌厉,吓得赛郎中险些掉了手里的刀。
“莫兄弟,赛郎中不是恶人,我看那女童伤口周围有溃烂的趋势,脸皮也有淡淡的紫气氤氲,恐怕咬伤她的恶犬,是感染了疫病的……”
一旁老伯一听“疫病”二字,竟然双膝一软,倒地昏死过去。
“陈伯!”赛郎中扔了刀,将陈伯扶到椅子上坐下,掐人中片刻,陈伯幽幽醒转,泪眼婆娑道,“小环这孩子命苦啊,从小没有爹妈,她心地善良,平时连蚊虫都舍不得杀,怎么……怎么糟了这大难啊……”说道后面,陈伯已经泣不成声。
江辰沉吟不语,他心知,被噬魂蛊侵入血肉,过不了多久,这孩子就会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行尸走肉,眼见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死去,他心头闪过沉痛,对那放蛊之人更加痛恨。
如果这妖物放出“噬魂蛊”是为了报复村子里的什么人,跟这个小女孩有什么关系?她是无辜的!她才七八岁啊!
不知是不是哭的累了,小环止住了哭声,浑身剧烈颤抖,胸口起伏不定,肤色由黄逐渐变灰,竟也出现了像是小翠尸变前的征兆。
赛郎中才遇到翠儿诈尸咬人的可怕场景,颤巍巍的对江辰道,“恩公……她……小环……会不会也……”
江辰缓缓吐出一口凉气,“扶着老伯进去,这里的事,我会收拾!”说着,他缓缓抽出腰间匕首。
“等一下!”莫问却忽然阻拦江辰,取出一枚黑珠子似的丹药塞进了小环嘴里,用酒灌了下去。服下这枚丹药,小环竟不再呼吸,像是立刻死了。
“小环!”陈伯一声惊呼,扑到小环身边,“你给我孙女儿吃了什么!她……怎么不动了!”
莫问却笑嘻嘻道,“是酒!上好的清酒,配合我从南疆偷来的奇妙丹药,你孙女儿不会变成嗜血吃人的怪物了!”
陈伯目眦欲裂,指着莫问气喘吁吁道,“难道,你给我孙女吃了毒药!你……杀了……小环……我,我跟你拼了!”
赛郎中赶紧阻拦,江辰也挡在他身前,出言道,“陈伯不要着急,我这位兄弟表面顽劣不羁,可他并不是坏人,我猜这丹药肯定另有用处!”
“哼!老儿活的长见识短,这丹药名为“假死丹”,食之气血停滞,一日之内状若死人,一日后就可以恢复如常,你孙女毒蛊入体,不消两个时辰,毒蛊遍布全身,到那时候,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她!”
江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只要一日之内,找出那放蛊妖人,蛊虫自灭,小环还有救!”
莫问刀子嘴豆腐心,陈伯年逾半百,这点人情世故还是懂的,听闻赶紧下跪磕头道,“我人老了,有眼无珠,二位英雄少年,求你们救救小环,救救安逸村五百户人家吧!”
看到一个满脸沧桑的老伯下跪,莫问终究于心不忍,赶紧搀扶他,“老头儿,你放心吧,我莫道长一声行侠仗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儿没少做,这次安逸村有难被我遇到,又怎么会置之不理?”
暂时安置了小环,四人围着方桌坐下,陈伯是村长,村里家长里短红白喜事他都知道。
江辰问起那个第一个感染“疫病”的刘杏,陈伯一愣,起身出门,十分小心的左右瞧了瞧,将房门关好,这才坐回来。
莫问疑惑道,“你那么害怕做什么,有我二人在,把心放在肚子里就好!”
陈伯摇头道,“少侠莫怪,只是这段事要从张员外说起,他家势力很大,若我背地里说他坏话,被他知晓,之后一定寻我的晦气!”
从这话中江辰已经明白了张员外的为人。
“张员外是个外来户,听说早年在外地贩私盐,发了财,后来被官府通缉,这才逃难到了安逸村,他自称员外,其实没什么学识,为人好酒,好财,好色,在安逸村中欺男霸女,玷污了村子里许多黄花大闺女,事后便花钱平息,他跟官府有勾结,受害的村民敢怒不敢言。”
“这个叫刘杏的女子二十出头,生的十分水灵,听说是家里被洪水冲垮了,便跟随他丈夫李云平逃难到了这里,唉……上天不怜惜这对苦命人啊,当时张员外家正招收家丁,两人为了生存,就一起进了员外府,当起了长工……”
陈伯说到此处,悲悯的摇了摇头,“刘杏儿这姑娘长的漂亮,干活儿也麻利,而李云平虽说是逃难到此,却是个很有学识的人,张员外有八个妻妾,十几个孩子,他就让李云平当起了这些孩子的“教书先生”,把刘杏儿安排在他自己的卧房里做些清洁……”
听到“卧房”二字,江辰眉头一蹙,后面的事已然猜到几分。
陈伯继续说,“张家的家丁都是男女分住,府邸很大,两人白天忙于杂事,一晃便一个月见不到彼此。李云平思念妻子,一天偷偷潜入张员外的卧房,想看看刘杏过的好不好,却隔窗看到张员外与刘杏儿正在做“无耻下流”之事!”
“见妻子背地头人,李云平怒气攻心,一脚踹开房门,床上两人的狼狈可想而知,可张员外是什么人?李云平手无缚鸡之力想跟张员外拼命?唉……这个可怜的书生当天晚上就被打断了双腿,扔到村外黄山中,恐怕早让狼吃了!”
莫问脾气急躁,一掌拍在桌子上,“岂有此理!这张员外欺人太甚,老子找不到妖怪,也一定宰了他,替天行道!”
江辰沉吟道,“莫兄弟别急,事情恐怕不止如此,还请陈老伯继续说!”
陈伯连连叹气,“事后不到三天,员外府便设宴办喜事,娶的就是那“贱妇”刘杏儿,可也算上天开眼,在大婚当晚,刘杏儿就突发恶病,脸色如同恶鬼,咬伤了三个家丁,便逃出员外府,不知所踪!”
“这就对了,张家三个家丁得了恶病,被捆在木桩上,张员外以为他们是被鬼上身了,就到处请人做法事,我也正是听了这个消息,才在外面找来十几个乞丐,假扮我的徒儿,来此戏弄张员外一番!”莫问嘿嘿说道。
江辰点头道,“不论如何,今天夜半十分,蛊虫回巢,一切自有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