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12月31日星期一
这段时间的降温真可以用加速度形容:从开始没有去接莉姐，到这两天短信都没有联系过，因为我想莉姐也不用我去接，我也不能给她带来什么快乐。不过现在我还是要把拿回来的翻译证书带给莉姐。
我给莉姐发了个短信：“莉姐，上周没到的证书我给拿回来了，什么时候给你一下吧”。
莉姐这次回的很快：“我以为你不理我了，用我去你们学校拿吗？”
我：“不用，我正要去那边收论文初稿，给你送过去把”。这是小磊的同学帮忙联系的一个走读专科的毕业论文指导工作，今天要去收初稿。
莉姐回复：“好，你就在家具市场门口等我就行，我刚到，估计那会还没有逛完”。
我很好奇，难不成莉姐换地方住了？怎么改逛家具市场了？其实那是一家旧货市场，不过也有新家具出售。
我到家具市场的时候，给莉姐拨了一下电话，她挂掉了，不一会我就看到她走出来。气色还不错，我有些发愣，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莉姐笑了笑：“好像很久没有看到你了”。
我点点头，把证书递给她：“恭喜你，多了一个证”。
莉姐：“哎呀，有什么好恭喜的，我要努力拿到高级，那就好了”。
我：“你换地方了？要买家具？”
莉姐：“我其实只是想买桌子，也买个电脑椅，这些天晚上老写东西，后背疼”。
我：“这东西好挑”。
莉姐：“是好挑，不过里面还有一个厅是卖装饰品的，我喜欢”。
我看着莉姐被微风吹散的头发，心里叹了口气，嘴上说：“女孩子就喜欢看那些”。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进里面去看看，这个地方属于北京众多旧货新货混杂的杂货市场之一，我曾经在门口的小门脸买过一个旧的文曲星。
于是我准备放车子，说：“我也进去转转，看看你选的椅子和桌子阿”。
很明显的，我发现莉姐脸色突然变化了一下，稍稍有些不自然的说：“不用了，不用了，你不是还去收论文什么的”。
我说：“没事阿，你买那些东西怎么抬阿，你一个女孩子”。
莉姐：“我，我同事刚才来了，他会帮我弄回去”。
我想这次应该是莉姐看到我的脸有变化了。
我抿着嘴点点头：“好吧，要是需要搬告诉我”。心里有些郁闷。
莉姐一笑，嘱咐我骑车注意安全，转身进去了。
我停在那里足有好几分钟，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把车子放下，跟着走了进去：有的时候人就是很奇怪，明明知道的事情却总是抱着偷窥的感觉去验证事实来刺激自己。
这些厅都很大，有卖家、顾客还有很多拉货的出租司机。
我非常容易的就发现了莉姐，她的旁边还有那个曾经和她一起下电梯的人，背对我着稍稍有点安慰的是似乎并不比我高，稍稍有点瘦，一身工作的打扮，特别是锃亮的皮鞋在大厅内的正确角度甚至能充分反射斜棚投下来的阳光，显得和这里面的草根氛围不大一样。
莉姐正在检查一个木桌子的腿。
那个“皮鞋”兄敲敲桌子说：“这桌子，旧的把，看不出哪里好来，给便宜点贝”。
卖货大叔：“老板，您可别着这么说，这个厅可都是新货，不能便宜了，这价格都没得赚钱”。
皮鞋兄对莉姐说：“我看算了吧，要不明天我带你去宜家挑一个把”。
卖货的大叔很介意这句话：“宜家样子是好，但是结实不结实哪？你要是不介意结实，还介意便宜对不？这大妹子来这还不是图个便宜，放心，质量一点也不差”。
莉姐说：“这样子也挺好的，我家里就有一个”，莉姐可能是指家乡的家里。
“皮鞋”帅哥不愿意和那个大叔纠缠，就和莉姐说：“行啊，那就买吧”，然后问那个大叔：“你这给送货把，还有这把椅子”。他指着另外一个椅子，应该是莉姐已经挑好的椅子。
大叔：“这都有规矩，货我们可不管送，你要是多掏点钱，我给你们找一个师傅过来”。
莉姐：“那加多少钱”。
大叔伸出四个手指头：“四十”。
“什么？”莉姐吃了一惊：“从我住的那里到这里打车才15块钱啊”。
“皮鞋”帅哥也很愤愤不平：“你这太黑了吧，打车才15，面包车拉一下就四十？又不是奔驰宝马”
大叔也许是不喜欢他，就点点头：“就这行情，不信您问问去，这距离，板车不拉，都是面包，别看车不咋地，普通的奔驰宝马还真拉不了”。
“皮鞋”帅哥哼了一声：“这钱赚得太黑了”。
大叔没有说话，莉姐旁边还有几个人，应该是拉货的，跟着莉姐他们一直走过来的，一个人就说：“这大老板说的，还黑，你甭说别的，你开那车还真就装不了”。
“皮鞋”帅哥不理他们，对莉姐说：“要不咱们再看看”。
莉姐犹豫：“这个桌子我挺喜欢的，唉，就是这拉货怎么这么贵”。
大叔就说：“我这价格可是最低了，你们可以转转看，哪家这价格能拿下来”。
一个拉货的小伙子也说：“看大哥这身行头，还在乎这几个钱，送货钱还不够你一竿球的”。
“皮鞋帅哥”很不爽，和他说：“不是在乎钱，知道吗？是你们这样太黑”。他和莉姐说：“明天咱们去宜家”。
莉姐继续犹豫：“宜家一样需要送货费”。
“皮鞋帅哥”：“那什么质量，这什么质量，走吧，走吧”。
莉姐可能不想驳他的面子，就和他往前走了，我就没有继续跟，只看到他们走进了那个小饰品的厅。
当然，我也觉得这送货费满贵的，甚至有些不相信，以为他们是故意的。但是等我出来问了一下才知道果然送货都很贵，而且明白说明送货就送到楼下，如果你住的层数高还要另加钱，后来我去过很多其他的家具旧货市场（大多数旧货市场中也有新货），差不多都是这样子。这些面包车或者小货车送货费非常的贵。开始我有些不理解：那么多送货的，能赚就走，你想赚多，还有人家想赚少的，你不走我走；而且其实是大多数送货的都没有活干，干嘛不便宜点走那。后来知道每个市场其实是有组织的，你破坏了规则可能就回被“逐出”市场。经济学中说自由市场的竞争本来可以导致一个合理的价位；但是没有监管的任意竞争，就会促使自由人慢慢形成了组织，在组织下，就会导致类似多寡头垄断市场的局面，呵呵，这是我离开时候边骑车边想的。
下午收完初稿，又给大家布置了要查的资料，临离开那所学校还和门卫兄弟要了几根长长的玻璃绳，我决定要干一件事，一件卖苦力的事：我要做免费的车夫，不过只为一个人服务。
然后我又到了那个杂货市场，冲进去，找到那家家具店。
我已经记住了那个桌子还有那个椅子，所以一下子就挑了这两个，大叔很诧异：“今天可是怪了，又有人挑这个桌子”。
接着当我报出下午莉姐他们谈得那个价格，大叔明白了：“你是下午那姑娘找来的巴，又来买？”
我点点头：“是啊，我来给她拉回去”
大叔好奇的笑：“你是她什么人啊”。
我挠挠脑袋：“我是车夫，拉货的”。
大叔笑：“你不大象，车夫哪有戴眼镜的”。
我开玩笑：“是不是显得不够专业？”
大叔继续笑：“新入行的，就这样”。
又问：“你是板车，还是面包车？”
我：“都不是，是两个轮的”。
大叔晕倒：“自行车阿，那哪放的下阿，不行不行”。旁边有个小伙子一直跟着我，听到“自行车”也忍不住噗哧笑了。
我郑重的说：“放心，差不多的，刚才来的时候都想好了怎么弄，能不能麻烦您帮我搬到门口一下”。
小伙子惊奇的插嘴：“自行车怎么拉阿，我倒要看看”。
付了钱，我和小伙子把桌子抬到了厅门口，大叔也把椅子推过来了。
我事先确实已经思量好了如何绑——就重量来说当然没有问题，主要是体积。
首先在后车架绑了一块长条板，注意是把后弹簧夹拉开绑，这样吃力的面积大一些，绑了板子相当于把后车架延长了（家具市场中很多没用的长条扳，应该是收的旧家具拆的）；然后把桌子倒过来放在板上，然后用绳子紧紧固定，这样上面的四个腿就相当于一个天然的箱子；接着把电脑椅往里一放，正好，用手动了动，有点晃，于是用绳子把桌子四个腿连电脑椅捆了一下，用两根绳拴到车座底下。
大叔和小伙子看得目瞪口呆，小伙子很热心还过来帮我弄，为了防止倒，还帮我在旁边又捆了一道。
大叔看我推车子有些摇晃，就说：“你还是先上去再走，不然不稳”。
我骑上去，小伙子还在说：“都像你这样，我们拉货的就喝西北风了”。
我冲他一笑，开足马力拉着桌子椅子晃悠悠冲出了大门。
郁闷的是，那天还有点风，当然要感激老天爷不是冬天很大的西北风，但后坐有个一人多高的挡风物件，那骑起来可真是费尽。好在我从十岁多就骑大二八，自夸的说可以经验丰富，那时候个子小，只能掏裆骑，就是腿从三角架下面伸过去，够到另外一个脚蹬子，然后蹬。后来就骑大梁，因为个子还不足以做到车座上。
平时半个小时的自行车车程，我整整骑了一个小时多，还蹭了一下胡同的墙壁，刮掉些油漆，后来骑的太热了，就把羽绒服脱了，这就感觉好一点。
我骑进职工宿舍院的时候，心里忽然觉得有点冲动，心想：“不会那个皮鞋帅哥也在把，我可以没有想和他争风吃醋，只是因为我觉得莉姐真的很喜欢这个桌子——她喜欢这种一圈圈卷成的图案”。
犹豫了一下，我给她发了个短信：“莉姐，你在家吗？”我已经想好了，如果莉姐不在家，我就放到门卫那里，到时候让他们帮忙搬上去就好了。
莉姐竟然在家，她说：“我在家，怎么了？”
我手按着键盘，心里想，要怎么发一条短信才能知道那个皮鞋帅哥是否在她家里哪？避免尴尬？我斟酌了半天，竟然没有想出好的办法，苯苯的发了一句：“那是你一个人在吗？”发出去，我有点后悔了，可能是累得我出汗出多了，有点控制不过来，反正数字电磁波我也抓不到，听之任之了。
果然莉姐的短信很生气：“我是不是一个人你管得着吗？”
我只好发了个短信：“我在你家门口，给你送个东西”。这样如果真有人，或者不方便莉姐会告诉我的。
莉姐短信急速：“先别进来？等十分钟”。
我心一动，就算有心理准备也觉得有点不爽，于是提醒自己：“笨蛋，你都放弃了，莉姐怎么样关你什么事”。不过我还是打算在“暗处”看皮鞋帅哥出来的，心里捉摸，我刚才明明没有看到他的车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