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够理解他们的惊讶,因为他们刚才还在说,金九把自己关在屋里已经很长的时间了,估计就没有人能够叫开金九的门,所以那妇人才会那么爽快地答应让我进屋见金九,甚至把他带走,他们是算定了金九不会给我开门的,不曾想我才轻轻敲了两下,这门便开了。
想到这儿,我自己也觉得纳闷,或许我和这个金九还真有缘份。
之前我曾经设想过,金九很可能就是钟馗,可是在第一次见到金九的时候我打消了这个念头,秦广王在我身上施过法术,他说过只要见到钟馗我一定能够认出来的。可是在金九面前,他那法术并没有一点的反应。
外面的阳光射进屋里,在阳光里我能够看到尘埃舞动。
这一抹阳光衬托得屋里有些黑暗,而金九给我开了门后又蜷缩进了角落里,蹲在墙根,双手抱着膝盖,头埋进了膝盖里。
我走到他的面前也蹲了下来:“金九!”我轻轻叫了一声,他抬起头来,茫然地望着我,那目光有些呆滞,可是我却从中看到了一丝悲哀与怜悯。我眯起了眼睛,看来他虽然脑子有问题,可是他的情感还是能够表达的,这悲哀与怜悯莫非是因为金老头的死么?
我伸手扶在他的肩头,他下意识地向着里面躲了躲,可是他已经贴在墙角了,还能躲到哪儿去。他好像有些害怕我,我叹了口气:“别怕,我没有恶意,我不管你是金九还是谁,为了你的安全,你必须跟我离开这儿,我是来保护你的。”
其实我的心里也很郁闷,如果金九是个正常人,还好沟通,可是他这个样子,我感觉我和他说话根本就是鸡同鸭讲,很难交流。
却不曾想他突然一把抓住我,嘴里喃喃道:“鬼,鬼咬人,好怕!”
鬼咬人?他指的应该是金老头的死吧,我拍拍他的后背:“你看到那鬼了?”他用力地点了点头,我又问他:“你怎么知道是鬼?”金九一脸恐惧地比划着,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他的表述,我说道:“你愿意跟我离开这儿么?”
没想到他竟然点头同意了。
我松了口气,其实我的心里明白,这个人并不是金九,真正的金九已经死了,至于他是谁我相信以后慢慢就会清楚的,我好奇的是他与我到底有什么关系,那女鬼为什么非得要我来保护他,而且女鬼说了,帮他就是帮我自己,这话我又该怎么去理解。
我拉着金九站了起来:“我们到屋外去吧,你父亲死了,家里正准备着办丧事呢!”他们是在准备着,只等着警察局同意领回尸体,外面围了那么多人,都是来想要帮着张罗灵堂的。
谁知道金九用力地摇了摇头,我问他摇头是什么意思,他没有解释,而是冒出了两个让我几欲晕倒的字眼:“我饿!”
我带着金九出了屋,金家这大家子人都望着我,我对妇人说道:“他饿了,能够给他弄点吃的么?”妇人点了点头,刚才招呼我的那个女人先说道:“我去吧,婶,你在这儿招呼着,二狗他们已经去警察局了,看什么时候能够把叔给拉回来。”
妇人走到金九的面前,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金九木然地望着那妇人,也不说话,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我和他说过了,他同意跟我走。”我对妇人说道,那个老头正蹲在地上抽着旱烟,听我说这话儿,他磕巴了烟锅子:“不行,你不能带他走,他可是金喜家的根,金喜家的还指望着他帮着养老送终呢!”
我皱起了眉头,原先不是说得好好的么,只要我能够说服金九,再帮着金家坳做场法事他们就让我带走金九,怎么这一下子就变卦了?我微微一笑:“放心吧,我答应过,会替你们做场法事,保证金家坳不会再生什么事端。”
老头冷笑道:“就你能做法事?骗鬼的吧,法事的事情也用不着你来操心了,我们已经请到了最好的法师,你从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吧!”
我的心里莫名地窝火,怎么就这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变卦了呢?原来他们竟然请到了法师,当时答应我的条件不过是因为他们还没找到法师的权宜之计。
我想想也是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老头说得没错,金九怎么说也是金喜家的独儿子,哪怕他的脑瓜子不好使,怎么能够轻易就让我给带走呢?
我望向金九,金九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臂:“我要跟他走!”
妇人的脸色大变:“九儿,你不能扔下妈一个人啊,九儿!”说着她大哭起来。
老头举起烟杆子就打在了金九的身上:“浑小子,妈都不要了?”
金九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她不是我妈。”他这么一说妇人哭得更加伤心了,老头还想打他,金九突然瞪大了眼睛,那架势已经没有并点疯癫之相,看着很是吓人,老头的烟杆落不下去了,他也被金九这目光给唬住了。
妇人伤心地叫道:“好,你既然不要你妈,不要这个家,你滚,滚,滚了从此以后你就别再回来。”我楞在那儿,我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周围的目光都很不友善,看来我是犯了众怒了。
金九一把拉住我:“我们走嘛,走嘛!”那样子好像小孩子撒娇。
老头拦在我们的面前,金家的这些本家也围了上来,老头冷笑道:“后生,虽然我不知道你什么事路,可是你想拐骗九儿走,当着金家这么多人的面儿你觉得你能够得逞么?”我的心里很是苦涩,这怎么又成拐骗了?有些事情是可大可小的,他们真要说我拐骗那绝对就不是一件小事。
警察要是追究起来我怎么说?我总不能够说我是受鬼之托来保护金九吧,个中的缘由还真是不能为外人道的,不然要么他们会觉得我的脑子也有问题,要么我就是在装神弄鬼的想要诱骗弱智,象金老头说的,是为了去盗取他们的人体器官。
姥姥的,我现在突然觉得自己就象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我总不能对金家的人说,金九其实早就死了,现在的金九是有人借尸还魂的吧?
就在我迟疑不决的时候金九一下子推开了面前的老头子,拉着我就往外跑,这金九原本就是个魁梧的汉子,力气肯定比我要大得多。
金家的人一下子乱了起来,有来追堵我们的,有去照应那老头的,那老头的辈份在金家应该是蛮高的,金九推他这一下很多人都吓坏了。
我的心里有些怨恨金九,这一跑我就更加说不清了,有句粗俗的话说得很形象,那就是黄泥巴粘在裤裆上,它不是屎也是屎了。
我有一种被坑的感觉,而坑了我的人正是这个金九。他倒是无所谓,谁不知道他的那脑子是有问题的,可我没有啊,在没有和金家的人达成共识之前,我带着他就这么走了也不是个事儿。
我扯住了金九:“站住!”金九一下子停了下来,望着我嘿嘿地笑。
亏他还笑得出来,我说道:“我们不能就这么走了,否则警察一定会找我的麻烦的。”金九嘟起了嘴,他在表示对我批评他的不满。我叹了口气:“要不这样吧,你先委屈一下,在金家呆着,我再想想其他的办法接你离开。”
他没有说话,只是望着我身后发呆。
我想应该是金家的人追上来了,我倒不害怕,反正是我喝停了金九,我并没有真正就这样带他走。
“就是他,他竟然敢说自己是法师!”听到这句话我忍不住扭过头去,果然是金家的人来了,只是不曾想到他们还真请来了法师,这法师我并不认识,可是我却感觉到他的身上有股子邪性,他的一双三角眼也紧紧地盯在我的脸上,像是想从我的脸看穿我的心一样。
这法师看上去很单薄,脸上却有横肉,没有一丝的慈悲相,穿着僧衣、云鞋,光头上还有几个戒疤。
“阿弥陀佛,他哪是什么法师啊,一身的妖邪之气,分明就是个妖魔,金家坳发生这许多的事情皆是因他而起!”
姥姥的,他竟然倒打了我一耙,明明他自己有妖气,竟然说我是妖魔鬼魅,我冷笑道:“你是哪个庙里的和尚啊?”那老头竟然已经缓过劲来了,他得意地说道:“他是我们终南山悬云寺的天能法师,得道的高僧,我就说嘛,金家坳一直都好好的,怎么就撞了邪,见了鬼,原来竟然是你小子搞的,昨天你来我们金家坳应该是来踩点的吧,可怜金喜就成了你的目标!”
这下完了,我怎么也没想到这厮竟然是终南山悬云寺的和尚,而且好像还挺有名气。怎么可能?可就算我再心存疑虑人家金家的人却对他很是信任与崇敬,他们只可能听这和尚的,绝对不可能听我的。
我现在更担心地是他挑起矛盾,激起金家人对我的憎恨,那样我就算是不死搞不好也得脱层皮的,这一点我是不得不防。
不过现在我又有些后悔了,刚才该随着金九跑的,这和尚来得诡异,我心想他会不会也是冲着金九来的,要是那样,我们的处境就很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