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溪沟时,李英不免大失所望,可谓气极败坏也不为过,原来这条溪水早已枯竭,连长年长在水边的水草都枯干了,东倒西歪的毫无生气如同被抛弃的死狗样,看着都有点心慌,这里本有一个水井,凡上山必须停足补水和休息的地方,这水井现在哪还有水啊,只有井底干得不能再干的沙石惹人眼恨。
上山路很陡峭,也很笔直,是用青石板铺成的,也不知这条路费了李家族人好多人力好多财力,经过几代人才修成的这条不是路的路,不过走在上面心里还是挺高兴的。这片山坡上长满了松树和一些低短的材木,但现在看来,整片树木如同火烧过一样,呈黄色,已是大面积枯死了,偶尔一两棵枝头上还看得到一点绿意,总算还有生命顽强的。
这路李英自己走了无数次,还没事时与同伴一起数过石梯,共1200阶。真要走起来也得花半个时辰才能爬上山顶大垭口中。本来天气就热,李英本想过溪沟时补点水也成幻想,竟然有点脱水似了,满头大汗不说,连背上的包袄如山般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一样,全身上下已让汗水浸湿,浑身痒痛不已,双脚如同灌了铅沉重不已早就虚软不堪,只是想到马上要到家了,心中有个信力撑着自己一步一步艰难的向上手脚并用缓慢爬行。
在李英歇了好几次后,七转八折后终于爬完这坡梯坎时,人已累得不行了,又只好把包取下来放在地上作为枕头,并平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吸着空气。这空气还好,比山下还是要清凉一点点,不似像火一样焚烧着自己的肺。夕阳已渐西落,余晖照在杜家山上,天空下灰蒙蒙的,再远处丘陵下点缀着田地、房屋,不过怎么看怎么都没有生气,如同让人抽了脊梁,软趴趴地似像被自己踩在脚下并狠狠的跺了几下。
好个李英,用起体中最后一点气力,勉强提起背包,像蚂蚁样的慢慢抬起那早已不是自己的脚,一步一倒进一步退三步。最后百把丈的页岩石路就是这上山的最后一个坎,爬上胜利了。
李英心想:父母给我自己取个单名一个英字,就是希望我好好读收,学本事,长见识,然后走出这片山村小林,以后就不再回这山了,就不会再吃这爬山之苦,行路之难和受之以累了。哎,要不是这天干地旱的,书院也不会放长假,自己也还在那书房里静静的读书,那日子多好嘛!爬啊爬啊,不经意间就上了顶了。
这山顶之上有风,风是热的,风也是躁的,但风还是风,还是给李英带来了丝丝爽意,不由又解开了一处衣角,让风吹吹体内的热气和汗水时不由心中一哭,这叫什么事啊?当李英站在这大垭口,眼睛不由憋出一股泪意,自己有大半年没回来了,回来这山上的一切好像都离自己好远了,一切都似乎变了,变得自己都认不出来了,似乎自己本不该出现这一样,也不知是自己变了还是天变了,反正就是变了。
迈过垭口,前面就是水潭。不,现在不能再叫潭了,应叫大坑,像漏斗状。大坑是刀劈斧剁从山脉中间陷下去的,两边断口十分光滑整齐,上面大下头小圆圆的。没有水的潭确实不叫潭,以前两条小河沟儿一东一西汇流于此坑,飞溅二丈跳落到大水潭,形成三亩大水面,再顺山口的瀑布流去。
以前这潭中有一硕大的石碾子,集全村人打捞上来后在西山侧打磨出一个匹配的石磨盘,乡亲们不时就在这来磨米麦,后还把西河沟的水引入建了一个小磨坊供乡亲们自行使用,所以这里又叫大石盘,天然也成了大家歇脚喝水,交流信息,说古道今的地方。
李英以前最喜欢在这带玩耍,因这里能听到各种稀奇古怪的故事和传闻,当然还能游水,胆大的直接从水沟边沿往下跳入潭中摸鱼,潭水不深,清澈见底,鱼儿在里面游动。现在,那东边河口断崖边处还竖着一个木架、滚筒和一大圈绳子,难道父母们在那里用桶取水不成?而坑边出水口那到处散乱堆满沙石,李英猜测是为取水挖出来的。
再看四周给人眼前豁亮的感觉,翻过大垭口再看,中间的小山村被四周山所围着,中间是一大片平坦和开阔的田地,里面沟渠纵横,阡陌相连。但可惜不闻鸡犬牛羊,也不见炊烟四起,四周房屋也让暮光笼罩,一片不详的光阴在其中升腾起伏。
李英家就在正前约800多丈远处,他也想早早回去看看家里发生了什么,怎么都觉得怪怪的。看了看并捏了捏手中的包正要走,那大坑里面忽传来一群小娃的闹骂声,正奇怪仔细听了听,好嘛,里面还有一个自己熟得不能再熟的娃娃音,那肯定是自己那头痛的弟弟正儿欺负人呢。
正准备叫唤一下正儿,七八个小孩哗哗地从坑里跑上来,身上都脏得很,衣服也破烂,好像几个月没换个衣服和洗过澡,全都一个模子,分不出哪个是自己的弟弟。
一群小破孩突然看着衣服光亮的李英,全都傻了吧叽的,好半天才醒过来:哎呀,这不是英哥吗?咦,英伯你怎么回来了,一时英哥英伯的混叫一团。李英正准备问正儿是哪个时一个大嗓子喊到:“李正,李正,你快上来,你哥哥回来了”。
忽啦一声,一个圆圆脑袋,满脸污秽的小皮猴脑袋冒了出来,一双脏西西的手抓在坑沿上,一双大大的眼睛灵动般四处乱瞄,胖胖墩墩的身上衣服上沾满了泥土,七八岁样子的熊孩子直接从坑里跳了出来,飞快的跑向李英。李英定睛一看,呵不正是自己的弟弟李正嘛?正准备拦着他先拍拍他身上的泥土时,一团黑影也投入了自己怀中,心中不由疼痛,可惜我这身衣服,又让这臭小子给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