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豪跟上大部队后,看见一伙人都没带家伙,于是跑在最前面,拦住了他们:“先礼后兵,去五个就行了,其余人在外面等着。”一帮人听了,也都在村庄外围候着。谢书记见许豪抢了风头,道:“谁说只去五个,统统都去!”一帮人都是村里蛮汉,见了谢书记这身打扮,大感不爽,都喝道:“哪来的四眼田鸡,滚一边去,小心打断你的狗腿!”谢书记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叫道:“我是镇长派来的,你们算什么东西。再口出狂言,全部抓起来。”大伙听说是镇长派来的,都没吱声了,也没搭理他。
许豪见谢书记下的狗屁命令,讥讽道:“走走走,谢书记带我们拆民房了,大伙使劲上呀!”大伙听许豪话中有话,都跟着起哄:“谢书记好样的,都别丢脸呀!”谢书记这才知道镇不住这群流氓,连忙走到许豪身边,道:“这事我交给你了,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许豪点了点头,道:“谢书记还是跟来吧,出了什么事,我可担当不起。”谢书记还没回话,许豪已经带着许强,彭原几个,走进村庄,于是加快脚步,也跟着走了进去。
村庄百余户人家,几个人一路打听,直接来到村长家门口。只见周围居民都是破瓦房,就村长一家是楼房,墙壁上也镶着瓷砖,许豪见了,直接来到门前,使劲拍门:“开门,开门!”很快,一个妇女把门打开了,穿着花哨,不伦不类,见几个人凶神恶煞的站在门前,不由害怕道:“你们是谁,有什么事?”许豪直接把门推开,带着人走了进去,找板凳坐了下来,这才道:“村长呢,把他找出来!”谢书记见许豪一身流氓气息,也没敢出声。
妇女脸色犹豫,闪过一丝惊慌:“村长不在家,出去了,也不知啥时回来。”许豪把桌子一拍,喝道:“狗屁!村民都说了,村长就在家里。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出来见人!”谢书记见许豪快把妇女吓个半死,连忙道:“我是镇上来的大官,有事找你们村长。让他快点出来!”妇女听了,忧心忡忡,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跑到楼上。很快,一个六十左右的老人从楼梯口下来了,一脸担忧,连忙提出一壶茶,招呼道:“你们喝茶,喝茶!”
许豪把茶推开,问道:“村里的乡亲,准备什么时候搬完。是不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村长拼命点头,为难道:“镇上不发钱,怎么搬呀!”许豪脸色一变,道:“谁说镇上没发钱,也不知道去哪了。”说完把屋子打量一番,只见屋内装修精致,家具齐全,于是对许强道:“你这房子,不错嘛,像个有钱人家。给我砸!”许强几个早就等着许豪口令了,几个人抓起板凳,噼里啪啦砸了一通,砸坏不少家具,老者和妇女吓的脸色大变,敢怒不敢言。谢书记见许豪胡来,连忙喝道:“停手停手,当我不存在呀!”说完后,对村长和气道:“镇上这段时间没钱。不过镇长说了,你要是能把村民劝出去,就给个事你,把你调到镇上。”村长听了大喜,也没先前担忧了,道:“好说好说,镇上下令,我一定做到。只不过我老了,只是那儿子……”谢书记连忙笑道:“镇上的事,老人家也吃不消,年轻人最好了。”村长听说儿子有着落了,喜不自禁,媳妇也眉开眼笑。许豪看了一阵心烦,把桌子猛的一拍,喝道:“一事归一事。你要是做不好,我们就天天过来喝茶。一个月后,我们再过来!”说完带着兄弟出去了,村长毕恭毕敬,把谢书记请了出去。
路上,许豪见谢书记不似那么脓包,不由问道:“镇长真答应给他官当了?”谢书记见许豪询问,得意起来,道:“这你就不懂了吧,空饵钓鱼,骗他的,当官必学之术!”许豪也没在乎,带着一帮人上了卡车,镇长也搭着轿车,往下一个村庄赶去。这个村庄,却比刚才的大,有五百余户居民,十有三四,是宋姓人家,也是一大家族。卡车还没进村,村头早就有人守着,见来了一卡车外乡人,连忙骑上摩托车,往宋横家中开去。
宋横是族里有钱人家,三层楼房,屋里聚着不少乡亲赌博。门前搭了一个棚子,有几桌麻将,地上一片狼藉,堆满瓜子壳及烟头。报信人骑着摩托车飞速赶来,来到赌场,小声对宋横道:“来了一车外乡人,许豪也在,往村长家去了。”宋横听了,连忙喊道:“风声来了,散场散场。”乡亲们听了,都散开了,有一个输红眼的,死活不肯走,道:“老子砸了三千进去,快点开牌,不然就炸了你们场子!”宋横一看,却是族人宋保全,为人偏执,也难保不做出什么事来。于是对手下道:“还他一千,让他走人。”
宋保全接过钱,把钱扔在桌上,吆喝道:“来来来,再赌,不赌的就是王八!”宋横脸色一沉,对手下道:“把他揍一顿,扔出去。”几个人听了,把宋保全打了一顿,扔在路边。宋横见赌场散了,带着三个人,往村长家赶过去。来到村口一看,外面停着一辆卡车,还有一辆轿车,下面站着不少人。离开村头,到达村长住处,只听许豪的声音从屋内传来:“这也不行,那也不成,你这村长,是怎么当的!”宋村长在屋里焦急道:“不归我管呀,我啥都不知道。”
宋横连忙走了进去,对许豪打招呼:“豪哥,这么久不见,是不是过来找我喝酒的。”说完递根烟给许豪,许豪见是宋横,接了过来,道:“你们村长,不经用呀,胆子比老鼠还小!”宋横呵呵一笑,正要回话,看见谢书记坐在一旁,朝他望来,不由问道:“这位是?”许豪瞥了谢书记一眼,答道:“镇上当官的。”宋横吃了一惊,笑道:“几日不见,兄弟就高攀了。哈哈。”说完又给谢书记递根烟,谢书记心满意足的接受了,宋横才道:“你们来这,有什么事?”
许豪回答道:“镇上下令,这块地方要搬家,我们是过来催人的。”宋横早就料到了,山高皇帝远,不搬家的话,他就是村里的土霸王,享福的很。只要搬到镇上,就没啥势力了。因而对移民这件事,一直反对。这才见许豪领头,小心盘旋道:“催人?没这么简单吧,外面还有不少兄弟,好像还带着家伙呢。”许豪对宋横的性格了如指掌,直接来硬的:“嗯,当然,他们不搬,我们就拆房!横哥有时间劝劝他们,不要让我们难办。”
宋横笑容满面,道:“这事难呀,我跟乡亲都商量过了,他们都推举我当代表,不肯搬家。村长,是不是?”村长见宋横笑嘻嘻的望着他,连忙点头,道:“是是是,大伙都不肯搬呀!”许豪见宋横打太极,不肯搬家,起身道:“明天我过来催人搬家。宋横,其他人的事,跟你没关系,你别趟了这浑水!”许豪索性不客套了,直接喊他真名。宋横听了,脸色一沉,再也笑不出了。许豪出去后,谢书记见气氛僵硬,约宋横出去,见四周没人,才小声道:“这件事,镇上有人撑腰。你还是搬了好,胳膊拧不过大腿。你和许豪的冲突,镇里不管,搬家这事,你看着办。”宋横听了后,面露难色。谢书记拍了拍他的肩膀,跟着许豪走了。一天下来,去了五个村庄,其余村长好说话,见许豪来硬的,答应尽快搬家。唯独宋家庄有宋横顶着,没能松口。
一帮人转了一圈,已经是傍晚了。出了洼地,谢书记乘着轿车走了。卡车拖着一帮人走了一程,爷爷在路边上了车。再走了不远,来到河堤附近,许豪从车上跳了下来,对车上人大喊道:“明天带上行李,以后就在河边过夜。”一帮人面面相觑,还没答话,车已经开走了。此时爷爷已经从车上下来了,许豪对爷爷满是好奇,问道:“您来这干嘛。”爷爷笑着回答:“跟你一样,为镇上事来的。刚才我在附近转了一圈,种着不少庄稼,要是淹水,百姓损失就大了。”许豪这才知道爷爷来历,一路有说有笑,爬上河堤。
此时正值深秋,水势已经降了下去,不过还是浪花卷岸,浩浩荡荡,岸边的树叶掉落,一排孤零零的树枝屹立在夜幕中。天黑的早,远处的民房,也点起灯火,犹如闪亮的星星,落入人间。许豪和爷爷走在悠长的河堤上,隔一里远,就有一个小帐篷。这些帐篷,是以往通海河水大,一到晚上,就派人过来值守,防止河堤崩塌。每隔一里余路,就有一个小帐篷,建在坡面上,外面挂着油灯,守卫整个大堤。这些年,通海河一直相安无事,帐篷也长久不用,逐渐荒废了。
许豪和爷爷拾了点木材,钻进一个帐篷,几个木柱支撑,上面盖着V字型木板,可以挤下三个人。许豪把木材点燃后,帐篷里发出微微的光亮。爷爷问道:“那些移民的,你可有什么思路。”许豪沉吟一番,道:“这些事,都交给村长了。先弄一部分出去,一些不肯搬的,由我们赶出去。最后的,直接上手段,枪迟早要派上用场的。今天已经给五位村长通气了,明天把底下人分开,全盘行动。”爷爷点下头,道:“这事得刚柔相济,不能过硬,引起民变。我看镇长派来的那个人,就是过来圆场的。”许豪点了点头,又陷入沉思。
没过多久,突然一个人影神色慌张,抱着一个东西从帐篷前经过。看见帐篷里面有人,脸色恐慌,沿着河堤,往别处去了。爷爷和许豪见了,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对劲。许豪对爷爷说:“您在这休息,我跟上去看看。”说完放开脚步,跟在人影后面。人影走了不远,回头一看,见许豪跟着,连忙加快脚步,往前走去。许豪心中一动,下了河堤,穿梭在防护林里面,悄悄跟着。人影走了七八分钟,回头一看,没人跟着了,于是下了坡,上了一个码头,把手中东西扔在河里,匆匆离去。
许豪见坡上人影突然消失,连忙爬上坡,往下面一看,人影也没走太远,河面上漂浮着一个东西,逐渐往下游流去。许豪赶紧来到河边,走进一看,惊的毛骨悚然。只见浪花卷过,湖面上包裹翻了一个身,一个婴儿的面容出现在包裹里,不知是死是活。许豪脱掉外衣,跃身一跳,钻进河中,把婴儿打捞上来,用手一探,已死去多时。不由大骂一声:“奶奶个熊!”骂完穿好衣服,抱着死婴,往人影离去的方向一路狂追,跑了几里路,天逐渐黑了,不见丝毫人影。只有反射着月光的湖面,在一旁流淌。
许豪低沉着脸,抱着死婴,沮丧的回到帐篷处,爷爷见他离去这么久,正在担忧。见许豪一脸死灰,不由问道:“出什么事了?”许豪一言不发,把怀中婴儿放在爷爷面前,爷爷看了一眼,怒火攻心,心痛不已:“哎,这……该杀呀!”许豪脸色阴沉,杀气腾腾,沉声道:“老子要是捉住他,就直接蹦了,扔到河里喂鱼!”爷爷静下来后,问道:“这个孩子,是淹死的,还是早就死了?刚才的那个人,是不是他亲人?”
许豪摇了摇头,道:“不是淹死的,估计早死了,那个人是抛尸的。看样子,像个四十出头的妇女,应该是个人贩子。”爷爷叹了口气,心事沉重,道:“我们找点木材,把这个小孩烧了吧,被蛆虫毁了可不好。”许豪点下头,从帐篷里翻出一个破旧的油灯,抱着死婴来到河堤,和爷爷找了一大堆木材,把死婴放在上面,一把火引燃了。河水依旧东流,远处灯火闪亮,爷爷站在火堆旁,望着漆黑的夜空,叹息道:“孩子,去吧,忘掉吧,愿在那个世界里,能看到你笑容。”许豪蹲在火堆旁,再也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
烧完后,许豪擦干眼泪,用油灯装了点骨灰进去,扔进河面中央,大吼道:“没人要你,跟着大江走吧。”爷爷见他不能自控,拍了拍他肩膀,道:“走,我们去堤上转转。”许豪回头看了一眼,油灯已经不见踪影了,河面漆黑一片,叹了口气,跟着爬上河堤。爷爷对他道:“生死有命,他们走了,我们仍在继续。看,那是星河。”许豪顺着爷爷的手望过去,银河一片浩瀚,在空中闪闪发亮。低头一看,远处灯火也犹如星点灯,相映成辉,不由把头扭了过去:“不看也罢。”
走了不远,远处一个巡堤人提着油灯迎面过来,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这么晚,怎么还在这。”爷爷指着许豪,回答道:“他是镇长派来的,看看河堤安全不。”巡堤人得知,连忙回话:“来了就好,我有一件事,再不说出来,憋得慌呀。”爷爷和许豪听了,才知道有隐情,连忙问是什么回事。巡堤人回答道:“二年前,镇上在这里修了一道闸门。快竣工时,一个工人不小心从上面掉下去,脑袋砸在闸门上,摔死了。过了几个月,上游有二个小孩游泳,都淹死了,家人请鱼池捞了一个星期,都不见尸体,就放弃了。一个月后,尸体在闸门那浮起来,烂的不成样子,都能看见骨头了,最后被家人把尸体拖走了。从那以后我巡夜,路过闸门,就听到‘咚咚咚’的响声。也不像是水流声,像水鬼叫声,怪吓人的。我把这事对干部说了,干部骂我一顿,不准我乱讲话。不讲也行,但憋得慌,以后再出了人命,心里过意不去呀。你们来了正好,这事对你们说了,跟我没关系了。”说完后,提着油灯走了。
爷爷和许豪听了,往水闸处走去。还没走近,耳中就传来“咚,咚,咚”,有节奏的响声,在水闸处轻轻回荡。爷爷和许豪来到水闸另一边,许豪拿出手电筒,望下面照过去。只见水闸被关的严严实实,一股细流从缝隙处流了出来,通往渠道。走出这儿,来到另一头,情景就骇人了。灯光照射下,只能看到小小一片,水闸相当于一个小港湾,不少漂浮物被河水冲过来,堆积在水闸附近。水闸高七八米,陡然往下望去,漆黑的水面,犹如万丈深渊一边。浪花击打着水闸,荡出一堆堆白色泡沫。“咚咚咚”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不知是浪花的声音,或者是别处传来的。
爷爷望着下面,对许豪笑道:“你信不信这个。”许豪冷哼一声:“我许豪只相信自己。”说完抓起一旁的石头,猛的砸在水闸上,“咕隆”一声,落进水中。“咚咚咚”的声音,突然停了,没过多久,又慢慢响了起来。爷爷见他英姿,呵呵大笑。突然许豪转过身,冷冷的盯着爷爷:“你说什么?”爷爷大吃一惊,往许豪身上抓去,许豪脚一滑,已经掉了下去,爷爷慢了一步,只把手电筒抢了回来,自己也差点掉了下去。冷静下来后,爷爷打着手电筒,往水闸下面照去。只见布满漂浮物,不见许豪踪影。赶忙从岸边下来,来到河边,却也束手无策。
“哇……”河面突然传来婴儿的哭声,爷爷停了,赶紧往河面照过去,只见湖面漂浮着一个包袱,一个婴儿躺在里面大哭,不由大喜道:“灵婴报恩,许豪,还不快点出来!”没过多久,许豪脑袋从水面钻了出来,把头猛甩几下,游会岸边,来到爷爷身边。爷爷在往湖面望去,刚才的婴儿已消失在湖面了。于是对许豪道:“刚才是怎么回事,听到什么没。”
许豪摇了摇头,道:“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掉了下去。在下面钻了半天,都被东西挡住了,出不来。后来一旁突然传来光亮,就从那钻出来了。那道光,是不是您用手电筒照的?”爷爷呵呵大笑,道:“管它谁照的,活命就行。那么现在还信不信呢。”许豪摇了摇头,道:“不信!”爷爷拍掌笑道:“好好好,果然是人中豪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