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一夏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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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回心转意

“那好吧。可是,太子妃出行,场面会不会很浩大?”什么封锁街道,清场啊……

“平时我都是自己一个人去的,如果妹妹你不放心,我可以让何迁安排一下。”

我连忙摇头,我就是怕进一间空荡荡的月老庙,多没意思啊!只是看见水晴柔又把我的头发弄成那种繁复的花样,不由得沮丧了许多。

第二天一早,水晴柔便带着我坐轿子到了清泉大街的月老庙,随行的还有两个丫鬟婆子。

月老庙中香火鼎盛,善男信女进出络绎不绝。水晴柔进大殿拜月老时我还在殿门前逛着。

月老庙正殿前开阔的空地上摆着好几个架子,上面放满了坠着流苏的米色木牌,木牌的背面还刻着不同的诗句。我挑了两块木牌,拿起朱砂笔在上面认认真真地分别写上两个名字:夏晴深梅继尧我拿着牌子走到西边偌大的梧桐树下,选择了一个最荫蔽的位置把木牌挂好,风一吹,那木牌子便轻轻摇摆,那弧线是如此的优美动人。

梅继尧,夏晴深……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我的嘴角牵出一抹浅淡而甜蜜的笑意,默默地说了一句:听到了吗?继尧,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我走进大殿,恰好看见水晴柔从蒲团上起身到偏殿去点长生香,丫鬟香灵对我说:“姑娘,我们夫人点完长生香还要去求签,她说她在后殿解签的庙祝那里等你,让我陪着姑娘……”

拜完月老之后,香灵领着我走到香火缭绕的偏殿去点长生香。长生香是一圈一圈蜿蜒而成的宝塔香,大殿的屋梁上有许多的钩子,给过香火钱后伺候的小童把一塔长生香挂好,然后问我:“不知施主为谁点的长生香?”他们要在长生香的下方挂上一小片纸,写上所祈福的人的名字。

我拿起笔,写上了他的名字。

点燃了长生香,我便想到后殿去寻水晴柔,忽然身旁一挂烧了一小半的长生香上挂着的小纸片无端地翻飞了一下,我好奇的伸手托住一看,一颗心顿时悬空了,上面伶仃触目地写着四个字:行云晴深这一瞬我整个人僵硬石化在那里,心底缓缓升起一股寒意,身后淡淡的一股气息涌来,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轻声道:“蜻蜓儿,可喜欢我为你点的长生香?”

我脑中轰然作响,转过身去便看见身畔一裘兰色长衫怡然而立的慕珏,刀刻般的五官依然孤绝冷傲,有如黑宝石般的眼睛凝神攫住我,我向后退了一步,心里转过千百个念头想着如何能逃脱。他似乎早已明了我心中所想,对我微微一笑,说:“今日我既敢现身,就必定做好了万全的安排。”

我忽然想起后殿的水晴柔,不由得问:“太子妃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嘘——”慕珏走到我身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用只有我一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她没事,可是若是你仍然大声声张,我就不敢保证了。”

“姑娘,他——”一旁的香灵似乎看出了什么不对,我对她苍白地笑笑说:“这是我的一位故人,我想要和他叙叙旧,你到一旁等候吧。”我说。

慕珏笑了,那弯起的嘴角却让我觉得邪恶和狰狞。

“跟我走。”他说。

我看着他,冷冷地笑了。

“别做梦了,摄政王!”说罢我转身便要走,可是他的一句话硬生生把我的脚步刹住了。

“你不想见我,小乔妹妹却是见了我便缠住不放……”

“你把她怎么样了?”我回过头狠狠地盯住他,心脏一阵紧缩,随即又释然地笑道:“不过她怎会缠住你不放?这种把戏已经毫无用处!”

他走上前来,“既是不信又何必回头?月老庙门口我已经备了一辆绯色顶篷的马车,我不勉强你,说了是叙旧,我必在那里等你。”说罢掠过我顷刻之间便隐没于来往香客之中。香灵见我脸色清白神色呆滞,赶紧上来问我哪里不适,我摇摇头对她说:“你去告诉你家夫人,说我有要事缠身要先行离去,日落之前定能回到府中,请她不必担忧。”

说完马上转身奔出月老庙门,果然那里停着一辆绯色顶篷的马车,我掀开车帘上了车,驾车的中年男子便扬鞭策马,马车一直向城西飞奔而去。

下车时才发现这里是城西暮风山山脚,车夫指着半山腰那个亭子说:“姑娘,主人就在暮山亭恭候。”

山路不陡,只是有些曲折迂回。我上到暮山亭时太阳已近中午,阳光灿烂得几乎让人睁不开眼,可是我的心却很冷,冷得几乎失去了温度。

亭子不大,周围有竹树青松环绕,慕珏坐在亭中悠闲地品着茶,石桌上的炭炉正把一壶水煮得白烟四溢。兰色长衫腰间垂下一方浅白玉佩,那样的打扮就是一个普通的士人模样,就跟多年前在扶风书院的质朴简洁如出一辙。

“你来了?刚好,茶味正浓。”

我直接走到他面前,问:“小乔呢?”

他笑了笑,望着我的目光却是坦荡荡的,不再幽深也不再诡谲狠戾,恍然间我似是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倔强而腼腆的少年,冷漠却坦诚。

“不是因为小乔,你就不会来见我了么?”他说,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失望,“过来坐下,茶冷了就不好了。”

我想了想,还是走过去,坐在他的对面。

“不担心我是在骗你?又或许小乔根本不在这里?”他往我面前的茶杯倒茶,碧青带黄的茶水温热地升起一丝袅绕的白气。

“你要把我带走,直接掳人就可以了,何须借口?除非,小乔真在你手上。”

“你总是很聪明。”他凝视着我,“有时候我简直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

“你怎么会不知道?”我嘲弄道,“把我带走,要挟梅继尧,这不是你一贯的手段?可是这一次,我断断不会再让你如愿的。”

他叹息一声,那脸容竟有几许清隽落寞。

“我们之间,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剑拔弩张?我和你,从来就不是敌人。你恨我如此之深,可是你告诉我我究竟对你做了什么不可宽恕的事情?当年我在青林山隐藏了我的来历,重遇后我为了打击东庭王朝的经济不惜接近谢芳龄,你可以说我骗了你。可是我自己清楚得很,我对你的情意从来不是虚假的,司马继尧不也隐瞒过自己的身份?他也不经常到莺缠燕绕?他不也为了达到目的杀过许多人?为什么你就能原谅他?不公平,你可知道你自己是多么的不公平……”

“你对我的情意不假,可是你利用了我也是真的。”我不无悲哀地看着他,说:“为了找宣阳王世袭的印绶你才接近我;为了让他交出盟书你放任我见死不救;为了袭击‘天机’总坛你不惜诱我去狼群出没的不归山……这种种如在昨日,你偏还要对我说,要相信你的情意……对不起,我真的做不到”

“要听解释吗?”他的眼神轻柔地笼罩着我,“这个解释可以很长,但是也可以很短,不知道你想听那一种?”

“无须了,不管是那一种,我都不在乎了。”

“你害怕了?怕自己听了之后会回心转意?”他云淡风轻地笑道。

我的确害怕了,只不过不是怕他的解释,而是怕他那样成竹在胸的笑容。

我叹了一口气,“行云,你何必苦苦执着?在屹罗有深爱你的女子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为你生下麟儿,身为摄政王权势滔天,我只不过一区区凡俗女子,不值得你如此对待。”

“还记不记得当年我们曾在两个陶罐中放下写着愿望的纸条,埋好了约定了来年挖出来看?”他忽然说道,眼神一下子幽深起来,“听到你落水身亡的消息后,我再也忍不住回到青林山,挖出了那两个陶罐。”

他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还记得你写的是什么吗?”

记得,我当然记得,那样年少美好的情怀如何能忘,我至今记得当时我写的是:与君携手,岁岁年年。

可是,那样的美梦毕竟经不起推敲,一转眼就如琉璃坠地般碎了。

我也看着他,回答道:“我自是没忘。可是我猜想,你陶罐里的纸条根本是空白一片的吧?因为你那时根本没有把身边的人放在心上,你想的只是……”

“我不可能跟东方华容在一起!从对你自然地流露出笑容时起我和她便不再可能像从前一样了,你——”他站起来走到我身前,俯身看着我,激动的声音渐变低沉而有张力。

“你,什么都可以怀疑,怀疑我的人品,怀疑我的用心,可是你不能怀疑我对你的爱,我对你那该死的、失去了自我、背叛了一切的爱!”

“你说得对,我有那么多的机会胁迫司马继尧,甚至杀了他,可是因为你我放弃了多少你知不知道?你是不是总以为我的谋划盘算比不上司马继尧而他总是棋高一着?你错了,若非你这个意外,我早就……”

他伸出他如玉般的手掌抚上了我洁白的颈项,我这时全身的汗毛倒竖,一股惊栗的感觉自脊背生气,堂而皇之的入侵我的神经,“可是,为什么你体会到的尽是他的好,而对我的爱却视而不见?所以,我真的很恨,有时真恨不得想要杀了你……”

我感觉到他的手渐渐收紧,我的呼吸不由得紧迫起来,正难受的时候忽然颈上一松腰上一紧,整个人被他揽进怀里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我胸腔里一口气回不过来,他却已经俯下头来狠狠地吻住了我,我几乎要窒息了,他深深地渡了一口气给我,随即又是更肆意的掠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