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一夏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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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女儿家不知羞

我按捺住心里的怒气推开了书房的门,成阅正小声地跟梅继尧报告着写什么。梅继尧看见我挂着一张发白的脸走进来不禁微微一怔,起身走过来,问:“怎么了,这样的脸色?”

我身后的小乔偷偷对他做了个鬼脸,他无奈地一笑,让成阅先下去。小乔也走了,临走时还恶作剧地小声说:“继尧哥哥,蜻蜓儿生气了,后果好像很严重哦……”

并不宽敞的书房里只剩下我跟他,夕阳的余辉透过漏窗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一个深深的呼吸,正如我现在所做的一样,深深吸口气,然后对他说:“师兄,把你天心阁里那个叫思婉的丫头送走。”

“你知道了?”他伸出手臂轻轻拥着我,俯下头下巴抵着我的光洁的额头,“生气了,就是为这个?”

“你可以嘲笑我小器,可以说我狭隘,可是你一定要把她送走,不然……”

“不然怎么样?”他看着我,眼神幽亮,好笑而玩味。

“不然我跟你没完!”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盯着他的眼神坚决而肯定。

“我跟你,一直都没完过!”他笑着说,伸手刮刮我的鼻子,“为了你,我退了岑家的婚事,一直拒绝皇室再给我指婚,皇后娘娘下赐丫鬟权作表示关心,盛情难却,我才让那丫头到王府里来的。我,没有碰过她。这下,你可放心了?”

我还是心有不甘,嘀咕着说:“以前不会,现在不会,谁担保将来不会?”

梅继尧气极,一把抱起我,大步走到书房里的软榻前,“是不是我平日太宠你了?或许你更需要小惩大戒?”

我吓了一跳,他不是想……我一想到这里,脸上有如火烧,连忙挣扎。

谁知道他坐在软榻上就是朝着我的屁股一巴掌打下去,一边说:“言而无信,偷跑离府,该不该打?”

力气不大,但已经痛得我轻呼一声了。

“拿心上人的血去救他的仇敌,该不该打?”又是重重的一下子。

“不相信我,没心没肺,该不该打?”这一下子打下来,我差点要哭了。该死的,在青林山时也极少被这样打过屁股!

“你真不知道为什么我把思婉留下?”他抱正我,我生气地侧过脸不看他,他轻叹一句:“宫里不在我身边留一个眼线,怎么放心我这个宣阳王手握军政大权呢?晴儿,这种事情我本不想让你沾染,所以才瞒着你。现在东庭朝廷内外格局基本已定,而我手上的东西两营大军对朝廷反而是一个威胁……”

“你的意思是说,宣阳王府的事情,包括我的事情,宫里的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吗?”

他点头,“当然,我不想让宫里知道的,他们一定不会知道;只是,除了你……”他省略了后半句,我心下了然,只怕我没半点闺秀样子的种种行为都已经进了某些人的耳朵,我发怔的时候,他低头吻过我的嘴角,手放到我的腰下,略带写心疼地问:“是不是很痛?”

“不信我打打你看?”我怒目而视。

他反而笑了,看着我愉悦而甜蜜,俯下头在我耳边悄声说:“最好痛得走不了,这样,你就不会想着偷偷跑去长信侯府了!”

我脸一红,他怎么知道的?

“你不要再去见他了。”

“为什么?”

“你再继续对他好,那才是真正的残忍。”他拥紧了我,“既然不爱,就不要给人虚妄的希望。”

我默然,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他的眼睛我根本没把握治好,梅继尧的血并不是完全的解药,再多用几次也不再会有效果。我抬起头看他,说:“当初在青林山我也没有给过你虚妄的希望啊!你还不是坚持了那么久?”

“是啊,想来都有些后悔了,”他看着我,凤目流光暗转笑意重重,“重来一次的话,我就不等那么久了,直接的偷骗拐抢,只要你是我的就好了。”

“从明天起,你要到宫里的掖庭学习内命妇的礼仪。”

从宫里出来,我坐在马车上,身子酸软不堪。那些宫廷礼节如此的繁琐扰人,长跪时身子要挺直,喝水用饭时又要大方得体,笑不露齿……还有许多许多,光是走路要走得斯文淡定,光是这个我就练习了一天头上顶书,掉了不知多少回了……

掖庭里的老嬷嬷眼神凌厉之极,我半点懒都偷不成,几天下来,体力都透支了,还是有许多毛病被挑。挑开车帘往外看,忽然一个鹅黄衣裙的身影跃入眼帘,我颇感意外,只见那身影走进了一处府第,我连忙问赶车的方鸿那是哪里,方鸿道:“姑娘,那是长信侯府。”

“停车!”我跳下马车就往向侯府走去,小乔去长信侯府干什么呢?侯府的仆人拦住我,方鸿对那人亮出宣阳王府的令牌,那仆人一愣,我径直就走了进去。长信侯府很大,幸好那抹鹅黄的身影还没有在视线内消失,只见小乔走进了东面一个院子,我跟着走进去,只听得一个声音生气地道:“你怎么又来了?上次若非章太医带着你,我早就把你……”

“我上次说过了,我叫小乔,有名字给你叫的!”小乔一点也不恼。

“你来干什么?”司马承中语气冷得似二月寒流。

“来看看你心情好不好呀?当然,顺便来给你换药!”

“我心情好得很,只要你不出现!”

“我会走的,换完药,讲完故事,我就走。”

“我不要听!”

“可是我要讲啊,这是我的言论自由!”

“喂!”

“我不叫‘喂’,你可以叫我小乔。不是三国那一个,当然了,我觉得自己长得比她要漂亮。”

司马承中嗤之以鼻,“女孩儿家不知羞。”

“我只是比较坦白而已。”小乔笑嘻嘻地说,“你不喜欢?那你对我笑一个,我就改了好不好?”

司马承中无言……

我的嘴角微微上扬,原来是这样……

走出长信侯府,我的心情忽然轻松了许多。

这一天,在掖庭熟习礼仪时,忽然有宫女来传,说是皇后娘娘要见我,把我带到了永福宫。永福宫里宫女太监各自恭敬的垂首站好,正中的凤椅上坐着一妇人,身穿金色百鸟朝凤绡衣,头戴凤冠,身量丰腴,姣好的脸容上一派慈祥。

“民女夏晴深见过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我跪下,行了一个大礼。

“你就是继尧要娶的王妃?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我抬起头,她仔细端详了一下,不由得点头说:“模样还算秀气,听说你是本朝大儒夏泓的女儿?”

“禀皇后娘娘,夏泓正是民女的父亲。”

“按说你应该也是深懂礼节知道规行矩步的大家闺秀,可是哀家却听说你的性子随意得很,不爱在闺中看书刺绣那些,倒是经常以男子装束示人,在外间抛头露面,这可属实?”

“皇后娘娘,民女惶恐,一时少年心性未泯才有此举,民女已经知错,今后定当改过。”我的额上已经有细细密密的汗,不要妄想否认,老老实实地交待便好了,最起码我不必为了撒一个小谎而接着要撒许许多多的弥天大谎。

皇后微微点头,接着又似是想到了什么,说:“作为人妻,自当要相夫教子。继尧从小没了父王母妃,一个人在外流落了这许多年,性子自是有些不羁,你日后定要好生关心伺候……”很冗长的一段话,回环往复,我都听得昏昏欲睡了,在我膝盖半麻差点支持不住的时候,忽然听到她说:“我赐予继尧的那个丫头跟了我多年,一直乖巧伶俐的,等你跟继尧大婚之后,便让继尧立她为侧室吧,也不一定要为妃……”

我一惊,说道:“回禀皇后娘娘,这个民女独独不能应承。”我不知道皇后会如何发怒,我只知道她虽为一国之母,可是肃王颢王都非她所出,她只是已故的王丞相之女,大概,她也不会对我怎么样吧!

“怎么?为人妻者自然要隐忍大度,为夫家开枝散叶,若连这样的容人之量都没有,如何能当王妃?继尧为了你多年不娶,而今你为了他连这一点小事都不应允?眼里还有我这个皇后没有?”

“皇后言重了。”我不卑不亢地说:“民女虽非来自高门望族,但也清高自持,本无意高攀,只是感念宣阳王情深意重,共定鸳盟。不求安逸富贵,只求能如凡夫凡妇一般扶持到老,若宣阳王希望妻妾成群享尽齐人之福,那么民女实在没有那样的福气当他的王妃。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皇后,民女就是这么想的。”

王皇后气得拍案而起,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用这样的语气跟哀家说话,来呀,掌嘴!”

身边的太监马上过来拉我,只听见身后有个久违了的声音缓缓道:“母后息怒,切勿伤了身子。”

宫女太监纷纷下跪,我回头一看,只见穿着明黄四爪金龙蟒袍头戴玉冠有若天人的太子辰恒昂首阔步地走进永福宫来,他对王皇后微微一躬身行了一礼,幽深而不失明亮的眸子扫过我带着些苍白的脸色,笑着说:“母后,何必为了区区一女子动怒?再说她也是未来的宣阳王妃,是继尧的心上人,若她在宫中有什么损伤,只怕继尧一时半会还体会不到您教训她的一番良苦用心。”

“如此不识大体的女子,如何配得上宣阳王?哀家这就去跟皇上说,继尧断不能娶这样的女子为妃!”王皇后气冲冲地瞪我一眼,“太子无须担心,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后宫和朝廷内外命妇,哀家还管得来!摆驾,我要去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