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帝制的终结(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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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黄花岗(2)

广州新军起义失败的消息传至美国后,正在旧金山筹款的孙中山十分焦急。他急切地想先筹几千元汇至香港,以供参与起义的同志有盘费逃离内地。旧金山《少年中国晨报》的编辑李是男、黄伯耀闻讯,便倾其家资凑得两千元,来到当地一个小旅馆找孙中山捐款。孙中山虽然心中有些不忍,但仍高兴地说:“此二千金可当二万金用,起义同志得此可以逃生,免为满虏所捕。你俩快将钱电汇香港金利源,由李海云收。”李是男、黄伯耀见孙中山所住的房间过于低廉,一天房费只有五角钱,每餐就食一份一角五分的西菜,十分艰苦,便要他换住块钱一天的房间,改在中国餐馆食中国饭菜,所费也不过多二、三角而已。但孙中山执意不肯,说:“能饱已足,何必多花钱,钱留为下次起义用可也。”李、黄二人听了,非常感动,于是他们广泛动员旧金山华侨支持孙中山的革命,并在孙中山的协助下在旧金山建立了同盟会美洲总会。

旧金山同盟总会建立后,孙中山于1910年3月初去了洛杉矶,不久在洛杉矶市华侨中成立同盟会分会。这时,美国人荷马里和布司从纽约来信,要他速去纽约长堤共同讨论“红龙计划”。孙中山得信后,想到荷马里和布司果真不错,仅是去冬在纽约容闳的寓所匆匆见过一面,竟未忘记自己所托之事,于是立即动身前往长堤。

经过三次晤谈,孙中山与二人确定了四项计划内容:(一)中国革命党暂行停止长江流域及华南地区未周之起义,改行厚蓄实力、充分准备、集中人力财力以发动大规模起义之策略;(二)由孙中山以中国同盟会总理名义,委任布司为国外财务代办人,向纽约财团洽商贷款,以应大规模起义之需;(三)运送在美训练之军官若干,以充实革命军阵营;(四)计划所需经费,预计为350万美元。

红龙计划拟定后,孙中山即委任布司为全权代办人,向美国摩根财团贷款,并列出贷款的详细预算,其用途在于会务活动、军舰和军械、运输、聘用美国军官、动员军队、运动北洋五镇新军等方面。谈至最后,孙中山对布司说:“这笔贷款,可分四次支付,借期以十年为限,年息百分之十五,付款时可先扣除利息。此事请你务必办妥。”布司听了说:“先生为中国的民主政治奔走经年,借款之事我当尽力。能支付百分之十五厚利,我想摩根财团会对此借款感兴趣。”然而布司在办理借款时,摩根财团总裁艾伦却告知他:“孙中山未被中国公认为领袖之前,不能援助金钱。这是本财团的根本政策,我想美国政府也是这样。”孙中山见借款一时难成,便于三月底去檀香山募捐。舟中,他特致函黄兴,告之红龙计划的大体内容,要黄兴准备革命之人材。

孙中山的长兄孙德彰虽然早在五年前就因农场被拍卖而离开了檀香山,但檀香山华侨的革命热情此时比任何一地都高。孙中山抵达之日,檀岛同盟会派了卢信等十多名同志到码头迎接,次日即在加荷梯厘街华人戏院为他开欢迎大会。孙中山见到会欢迎自己者有数千人之多,盛况空前,心情舒畅。他在欢迎会上讲了广州新军起义及失败经过,声言同盟会会再接再厉,不断发起新的起义,直至推翻清王朝为止。与会者听了他的演讲,大为振奋,当即有不少人加入了同盟会。孙中山来此旬日之间,檀岛的革命势力又大大扩张。这时,黄兴从香港回函孙中山,告知宫崎偕日本寺内首相的代表儿玉右二到了香港,想探询革命党在国内的势力。孙中山读信后不禁心喜,便想东渡寻求日本政要支持中国革命。于是,他用英文致函布司,告明自己将乘蒙古号轮船离檀赴日。

然而在赴日本之前,孙中山突然接到长兄孙德彰的来电,告知老母病重,要他汇款接济。孙中山此时身无余款,故无法接济,卢信等人闻讯后,便与人合助了一千元,交孙中山汇给胞兄。孙中山见母病重,本想顺道去香港探母,但因英总督未取消禁令而不能,不觉悲从心起,只好信函催促在美国的侄儿孙昌回港去探望祖母。

汪精卫决计刺杀摄政王,陈璧君要与他共生死

汪精卫因两粤地区武装起义屡屡失败,又因同盟会内部有陶成章等人破坏而力量削弱,故狂怒不已。他决心不再只去华侨中作宣传革命或募捐集资的事,而一意要暗杀清廷的重臣疆吏,造成反清声势,以增强同盟会同志的革命信心。然而当他潜往香港着手暗杀计划时,孙中山得知后即与黄兴联电劝阻,又电冯自由设法阻止。汪精卫见自己的暗杀计划已为孙中山等人所知,只得暂时停止活动。但孙中山还不放心,又令他去日本恢复《民报》,于是他只有奉命去东京。

汪精卫东渡日本不久,爱恋他的华侨女子陈璧君,即以留学为名尾随而至。

陈璧君出生在马来亚槟榔屿市,父亲陈耕基是南洋富商,母亲卫月朗的祖籍在广东番禺。由于受革命宣传的影响,她在十六岁念中学时就加入了同盟会。女同盟会员徐宗汉见她年小志大,十分喜爱她。孙中山听说陈璧君是会中年龄最小的女盟员,对她也颇为赏识。两年前,汪精卫奉孙中山之命去槟城宣传革命、发展同盟会,陈壁君听说后立即赶往槟城同盟会分会会长吴世荣家访见。她早就听说汪精卫是一名风流倜傥、人才出众的革命党人,到吴家后,见他果然生得天庭饱满,浓眉大眼,头上没有辫子,而是油光黑亮的大背头,很是英俊。尤其一身得体的西装,更使他仪表堂堂。初见汪精卫,这位陈家千金便一往情深。而汪精卫不仅在《民报》上与康、梁保皇派论战时笔锋犀利,在槟城演讲时更是舌如利刃;加之他感情充沛,激愤时拍案怒发,说到悲痛处则声泪俱下,故其演讲深深吸引了陈璧君。汪精卫凡出演讲,陈璧君逢场必到,而且感情时时被汪精卫所牵动。汪精卫喜时她亦喜,汪精卫忧时她亦忧。她觉得汪精卫的演说既能把死人说活,又能把活人说死。听了几次演讲之后,陈璧君对孙中山的三民主义,清廷的腐败和反清革命的必要性基本清楚了。有闲时,她就主动陪汪精卫游览槟岛名胜极乐寺,处处表示亲切。然而数日后汪精卫即行离去,这把陈璧君的心魄也好似勾去了。陈璧君本来早就与表兄定了亲,且关系甚好,但自见到汪精卫后,她就向母亲求说坚决退婚,改适汪郎。父亲得知后,以为千金女绝不可下嫁亡命徒,严厉斥责她。

可是陈壁君却痴情未改。一年后,当得知汪精卫在新加坡时,她趁暑假期间说动母亲去了那里。到达后,孙中山对这对入了同盟会的母女极表欢迎,特在晚晴楼宴请她们,并嘱汪精卫代写请柬邀陈楚楠的母亲等人出席作陪。宴后,孙中山因《中兴日报》经费困难,在商议解决办法时提议改股份公司。陈璧君闻言,当即慷慨解囊,认购了十股,其母卫月朗亦很支持。

在新加坡,陈璧君有了更多的机会接近汪精卫。然而有一天,另有一位从槟城来的女郎来到《中兴日报》馆,必欲一见汪精卫以睹其风采。汪精卫闻讯从楼梯口往下一看,见该女郎甚是艳丽,竟顿时面红耳赤,避而不敢下楼。该女郎求见未成,怅然离去。陈璧君得知此事后,妒意顿生。以至回到槟城后,她变得坐卧不宁,连书也读不下去了,于是鼓足勇气向汪精卫写了一封求婚信。可是汪精卫接信后却婉言谢绝了。他回绝陈璧君的求爱,是因为他志在革命而不谈婚聚之事。本来汪精卫早已定了亲,女方不仅貌美多情且知书达理。然而自他在《民报》上鼓吹反清革命后,清廷悬赏十万银买他的人头。他怕祸及家人,便写了一信宣布与家庭断绝关系,与女方解除婚约。不意女方死也不肯退婚,而现在又遇上了一个更痴情的陈璧君,使他左右为难。

陈璧君到东京后,与方声洞的七姐方君瑛、四嫂曾醒等人住在一起。她听说汪精卫要组织暗杀团,便前去相见,非要参加不可。汪精卫见陈璧君突然出现在眼前,顿时不大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见陈璧君意志坚决,敢为男子汉之事,心里亦暗暗佩服她是女中豪杰,即接受她与曾醒、方君瑛三位女子参与暗杀团。暗杀团成员本已有黄复生、黎仲实、喻培伦三人,加上自己和这三位女成员,总共就有了七人。汪精卫起初将暗杀团的总部设在东京本乡区真砂町十五番地,让学化学专业的喻培伦制作炸弹。由于在日本试验炸弹不方便,他们又折回香港,在黄泥甬道设立秘密机关。后经李纪堂设法联系邓三伯的农场,黄复生与喻培伦便密到那里去进行炸弹的各种发火试验,在试过电气法、化学法和钟表法等各种方法后,炸弹终于制造成功。

开始,汪精卫计划谋刺广东水师提督李准;后闻两江总督端方将乘火车沿京汉铁路南下,便与陈璧君、黄复生、喻培伦四人便来到武汉,派黄复生、喻培伦在汉口车站守候,以舍命狙击。守候数日,因错过机会,四人只得作罢,最后把炸弹留在湖北同志孙武处保存,以备他日再用。汪精卫返回香港后,他的好友、同盟会南方支部的支部长胡汉民要他做秘书,留他在香港筹划广州起义事,但汪精卫说与黄复生等人有约在先,不肯留港,要去日本。胡汉民见留不住,便要汪精卫遵总理之命续刊《民报》,以使放弃暗杀计划。可是汪精卫却说:“兄不见我在《民报》上发表的《论革命之道德》一文么?我在文中言:革命好比做饭,做饭要有锅有柴。锅的特点是不惧水火,能持之以恒;柴的特点是轰轰烈烈,肯于牺牲自己。我鲜恒德,愿作革命之薪,火光熊熊,俄顷灰烬。”胡汉民听了,苦笑着摇头不同意。汪精卫这时取出一块白布,咬破中指,在其上写下“我今为薪,兄当为釜”八字。见此血书,胡汉民为之动容,但内心仍不同意。汪精卫去日本后,他又写长信劝阻,但汪精卫复函仍表示决志牺牲。他与暗杀团诸人商议妥当后,即先派黄复生等去北京准备实行暗杀事,让陈璧君回家去取款以资活动,接着又致书孙中山告知自己专心暗杀之事的目的,同时还致书南洋同志,慷慨陈词。书信发出后,汪精卫即乘轮渡海至大连,等候陈璧君携款前去接济。

陈璧君在汪精卫面前自告奋勇回家取款,以作为暗杀活动的经费后,立即乘轮回到了槟城。卫月朗得知女儿要去北京行刺清廷政要,吓了一跳,便极力劝阻。后经女儿再三陈言,她便决意成全其志,把一些贵重首饰典当了,为女儿备齐八千元款子。陈璧君从母亲手里求得钱后,立即回程北上,与等候在大连的汪精卫会合。会合后,陈璧君以行事守密为由,与汪精卫扮作夫妇,一起乘火车到山海关。在山海关一家旅店歇息下来后,汪精卫即上街买了一条发辫,让陈璧君为自己续在头上。第二天一早,他们即乘汽车往北京。到了北京,陈璧君以投考学校的陈四小姐名义住进了黎仲实的舅父、户部主事梁氏家中,汪精卫则住在东北园。为便于行刺,汪精卫、陈璧君与黄复生、喻培伦商议以开照相馆作掩护,并让喻培伦出面请友人罗世勋主持照相馆。

1910年元旦这天,暗杀团的秘密机关、挂牌于前门外琉璃厂马神庙胡同内的守真照相馆开张了。起初,暗杀团准备在前门车站谋炸在欧考察海军回国的载涛、载洵两王公。故一连十多日,汪精卫与黄复生怀揣炸弹守候在车站。然而载涛、载洵归来之日,天色将晚,二人准备投弹时,只见车站戴红顶花翎的官员比比皆是,无从下手,只得怅怅而归。行刺载涛、载洵不成,暗杀团转而谋杀庆亲王奕劻。然而庆亲王奕劻更是警卫甚严,机会越发难寻,他们又只好作罢。

汪精卫于是与众人商议,决心不顾一切炸死摄政王载沣以作惊人之举。他先让黎仲实查清载沣的状貌及他上朝的必经之路,以方便下手。

查清后,汪精卫见行动在即,便对陈璧君说:“就要动手了,我们都可能牺牲。我已不再作活下去的打算,希望你要认真的考虑。”

陈璧君却说:“我不是为刺杀摄政王来的,是为爱你而来的,愿与你生死与共。万一我们两人都能活下来,我愿意把一切都献给你,做你的妻子,希望你能够答应我。”

听了这一番话,汪精卫为陈璧君的真情所感动,便点头答应了她的请求。

1910年2月28日清晨,汪精卫和陈璧君避守在地安门,准备在载沣下朝时用炸弹炸杀他。可是等到近午,仍不见载沣的踪影,二人猜测是路径不对,只得又溜回寓所。后来得知,载沣上、下朝时,所经道路和街道均有警察和禁卫军护卫,经过时各店门都有禁卫军把守,店门亦被关闭,行人全被驱逐至小胡同中而不准出,故用炸弹行刺,实是万难。

于是汪精卫决计改用地雷行刺,他让黄复生、喻培伦到骡马市大街泰永铁铺专门制作一个能装四十斤炸药的大铁罐当地雷外壳,并在什刹海附近的清虚观租了一间房,作为腾挪之地。当他们制好地雷、准备埋在载沣上朝的必经之路时,恰逢修路,载沣改烟袋斜街经过,于是又一次扑空。

直至4月,黄复生才察知什刹海侧的甘水桥是载沣的必经之路,且路边有一古渠,便于隐身,便与喻培伦半夜到桥下去掘坑。他们在凌晨挖好了坑、埋好了地雷,可是引火电线又不够长,只好在次日购买后再到桥下去掩埋。不巧的是,次日夜晚黄复生在掩埋电线时,遇到野狗;野狗一叫,引起附近的狗群起狂叫。近处有居民听见狗叫,怀疑有贼,于是提着灯笼出来上桥察看。黄复生、喻培伦见势不妙,急忙避伏不动。这时在桥上察看的人又打着灯笼朝桥下照了一下,见无动静便离去了。

黄复生见状,急忙叫喻培伦赶往清虚观通知汪精卫、陈璧君转移,自己则趁着无人,迅速将电池、电线取走;惟炸药罐太重,携带不便,未能取回。待至天大亮后,黄复生再从桥上经过时,见已有三名持枪警卒守桥。民政部巡捕从所获取的地雷铁壳上发现它为北京骡马市大街鸿泰永所制后,立即拘讯该场主事人,进而审出此铁罐系守真照相馆所订制。

肃亲王善耆的幕僚、在民政部任职的程家柽闻知谋刺之事后,很是关心,特地暗中到守真照相馆报信。他遇见黄复生后,即劝他逃走,但黄复生绝口否认自己与行刺事有关,拒不逃走。汪精卫此时也不以为意,他见炸药罐被巡捕取走、暗杀团手中已无炸药,无法再行刺,便派喻培伦返东京去购买炸药,让陈璧君和黎仲实随同经日本往南洋筹款,自己则和黄复生留下观察动静。当夜,巡捕即将在馆的黄复生和照相馆司事罗世勋等人捉拿了去,又到东北园将汪精卫一并捕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