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宁从洗手间出来,站在外面等方志诚。男士洗手间传出的对话一字不落钻到耳朵里。
还不是睡我睡过的女人,穿我穿过的旧鞋。
旧鞋。
她在他心里就是这样子的吗?
方志诚听他说出这种话,心里替周宁不值,他眯了眯眼睛,眼底蹦出犀利的恨光,攥紧的拳头朝着宋易扬的下巴挥了出去。他怂恿别人陷害诬陷他,牵连到患者病故的时就想狠狠揍他一拳了。
宋易扬摔倒在盥洗池边,发出巨大撞击声。
“这一拳是我替周宁打,她要是听到这番话一定会非常后悔喜欢过你这种人渣。”
方志诚怒气冲冲出了洗手间。
宋易扬舔去嘴角边血迹,扯出一抹苦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试了几次都没站起来。
方志诚出了洗手间,看到站在一边的周宁,人怔住了。
周宁红着眼圈,可怜又很委屈的样子。沈丹宁站在一边,急得跺脚。
方志诚被那番话气到了,看着周宁的目光是冰冷充满怨气的,他从她身边走过,丢下一句:“跟我回去。”
周宁浑身冷冰冰的,脚步像灌铅般无法移动。
沈丹宁担心,在洗手间门口大声喊:“宋易扬,你没事吧!”
宋易扬挣扎着从地面爬起来,抹了把嘴角边的血迹,从洗手间出去的时候看到周宁也愣住了。
她听到了,她一定恨死他,后悔喜欢过他。
宋易扬正想着,周宁上前给了他一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声,打的不是脸,是从开始到现在,和他的所有的所有的感情。
周宁跑了出去,去追方志诚,可她没找到他,一个人蹲在楼梯口哭了起来。
方志诚不要她了。
不要她这只被人穿过的旧鞋了。
哭着哭着,一双皮鞋出现在泪水连连的视线内,周宁抬头,冷着一张脸的方志诚近乎蛮横地扯起她的手臂拉着她走,塞她上车,一路上保持沉默。
周宁抿着嘴,眼睛里含着泪花,抿着唇看着他不说话。
“你是不是嫌弃我了?之前你就知道我跟他好过,你也知道我不是处女,我的第一次是给了他,我那时以为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才会跟他发生关系的,这些你都知道的。你说句话啊?”
“我现在头很疼,不想说话。”方志诚的确头很疼,喝了酒,又被气得够呛,心气不顺,思维混乱,什么话也不想说,也是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伤了和她的感情。
周宁不理解,开始乱想,掉着眼泪说:“你就是嫌弃我了。”
“我没有。”他的口气不耐烦,说出的话毫无可信度。
周宁不吭声默默掉着眼泪。
年轻的时候为了心爱的男人付出所有,青春,爱情,贞操……
未曾想,倾其所有走到最终仍然一无所获。
她只是丢了一张膜,又不是犯了十恶不赦的滔天大罪。
犯得着这样嘛!
一步错,步步错,该怪当初没把握好自己,还是该怪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委屈,气愤,心里难受,气自己,气宋易扬,也气方志诚。
方志诚看她哭的伤心,腾出一只手去抹她的脸,动作一点都不温柔。
周宁挡开他的手,“不要你管。”
“不要我管要谁管!”方志诚绷着脸,暗自磨牙,“在意他说的话。”
被前男友说的那么不屑,钢筋铁打的女汉子也受不了。
周宁哭的更凶。
方志诚绷着脸,眉宇深锁,盯着路况的眼深沉复杂。
深爱彼此的人,无论是男是女,没有大方的人,没有谁能说我的女人被人睡了,无所谓,我根本不在乎。何况是心高气傲,自尊心强的方志诚。
他今年已经三十一岁了,抛开家庭不说,他现在所拥有的哪一样不是在他这个年纪,这个行业里最好的,霍普金斯神经外科天才,博爱最年轻的正职教授,科室正主任,医大客座教授……
戴在他头上的那些光环,让他一直被人敬仰羡慕着,他爱的女人也该是这世上最好的,完美无缺独一无二的。可却被说的那样不屑,只是被别人的男人睡过的女人而已。
她跟他说过她的过去,他也知道自己不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也一直坚信,******证明不了一个女人对感情的忠诚度。可听到宋易扬恶毒不屑的话语时,他会在脑海里想象着他们上床时的情景。
是嫉妒引发了火气。
是嫉妒让他内心不平静,无法正视她的存在。
夜晚,周宁独自睡在大床上。
书房里,方志诚坐在电脑前沉思。
不是冷战而是冷静,怎样解开心结,去面对对方。
夏季的日光活力四射,叫醒了书桌上熟睡的人儿,方志诚直起僵硬的脊背,甩了甩头,看了下时间。从座椅上站起来,活动筋骨,朝着卧室走去。
卧室里没有人,窗帘拉开,床单平整,一张纸条放在上面。
方志诚皱了皱眉,走过去,弯身捞起皱巴巴的纸条看了看。
字句简单:你要是后悔了,现在还来得及。
几个字写的歪歪扭扭,不工整,不漂亮,纸条也是,皱皱的,有水滴的印记。
能想到写下这几个字的人当时的心情与表情,那个笨蛋一定难过的要命。
周宁留下纸条出走了。那女人,人小,心眼多,主意正,会玩跟踪,更会玩离家出走。
方志诚驾驶车子行驶在城市的街道中,为她出走的事心神不宁,焦躁不安。身后120急救车鸣笛声大作,飞速般开过去。闪烁的蓝灯,红十字标识提醒着他是名医生,不该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中。
情绪有时真不是你想控制就能控制的住的。
车子刚拐进医院,手机响了起来,是科室值班医生的电话,有位急诊患者要做开颅手术。
“知道了。”方志诚下车紧忙往住院部走去。
急诊医生向他介绍了患者情况,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方志诚站在手术室门口深呼吸,稳定自己的情绪。
临上手术台时,他突然提出更换主刀医生。
乔桥问:“怎么了,头。”
方志诚说:“我需要给自己上堂心理课。”
科室里最年轻的医生操刀,方志诚从旁指点。
手术结束后,方志诚去了韩国钦那里。
韩国钦见来人是他,说:“我正要找你呢,明天B市有个学术交流会,回去收拾收拾,下午赶过去。”
方志诚听这话,急着说:“院长,我是来找您请假的。”
“有事吗?”
“家里有点事,需要我回去一趟。”
“什么事?重要吗?”
方志诚沉吟一会儿,“不是什么大事,但对我来说很重要。”
韩国钦想了想,说:“主办方点名要你去,你看这样吧,你先去开会,就一上午的时间,开完会就不用回医院了,直接休假。”
方志诚想了想,最终答应去B市。
周宁没去别的地方,直接回了老家。
打从她回来,就没露过笑脸,整天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女儿有心事,当妈的怎会看不出来。
厨房里,周妈妈摘着芹菜叶子,问:“是不是跟志诚闹别扭了。”
帮忙摘叶子的周宁说:“没有,你别瞎想。”
周妈妈说:“两个人在一起生活就像牙齿跟舌头,难免磕磕绊绊,相互理解,相互包容,别老耍小孩子脾气。”
周宁听的不耐烦:“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们好着呢!”
“叮咛——”
门铃声响起。
周宁躲避母亲的唠叨,跑出去开门。
防盗门拉开的时候,周宁愣住。
白衬衫,黑西裤,一身正装的方志诚站在前面。他手里拎着旅行箱,面容憔悴,眼窝深陷,下巴冒出些许青色的胡茬。
周宁想起了他第一次拎着行李箱出现在自己家门前的样子。也是这样,风尘补补,面容憔悴,好像坐很久的车,赶了很多里路,只为早点见到她。这样子的他,让人心疼又感动。
鼻头酸酸的,有哭的冲动,当真流出了眼泪。
周妈妈从厨房探头出来,“宁宁谁来了。”
方志诚说:“阿姨是我。”
周宁紧忙抹去眼泪,让方志诚进门。
在长辈面前,俩人装作若无其事,相处和睦。
一直等到晚上,方志诚才有机会跟周宁独处。从家里出来,沿着小区漫步行走。
夏天,小区里的人喜欢在饭后出来乘凉,聊着家长。
周宁一路不吭声。
方志诚将揣了几天的小纸条掏出来,递到她面前,“什么意思?”
周宁口气不爽:“字面上的意思呗。”
“我要是后悔了现在还来得及?”
周宁瞪眼看他。
方志诚说:“我发现跟你谈恋爱比读医学博士还累。”
周宁眼睛瞪的更大,眉毛皱到一起,扬着下巴看他。
方志诚说:“好的地方,大家都挤破脑袋抢着往里进。好的东西,就该打破脑袋去抢。我要是有半点嫌弃你,当初就不会在大冷天冒着寒风去饭店接你。被他说了那样一番话,作为男人,我心里不可能不在意。我嫉妒,因为他拥有你的过去,同样,他也是因为嫉妒我拥有现在的你,才会说出那样一番话来。所以,我们都别把这事看的太重了。”
周宁眉头舒展,抿着小嘴看着他。
方志诚迎上她的视线,“我怎么会喜欢上你这个笨蛋。这种情况下应该死命地抱着我的大腿,缠着我不放,居然一个人偷偷跑回家。留下一张莫名其妙的纸条,我有多担心知道吗?因为你的事情,我无法静下心来,上不了手术台,当一个男人情不自禁被你左右思想时,他已经爱你爱到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表白就表白嘛,喊这么大声做什么,她又不是聋子。周宁噘着小嘴说:“我不是生气想不开嘛!回来我就后悔了。”
方志诚说:“现在后悔来不得及。”大手按住她的头颅,迫使她扬起头来,看着素净的容颜。他说:“你要为自己擅自出走的行为付出代价,想我怎样惩罚你?”
“你说怎么惩罚就怎么惩罚,反正我没钱,交不起罚金,你要体罚吗?”
方志诚放开她的头,改牵她的手,疾步走下马路。
“干嘛啊?“
“找个地方体罚你。“
方志诚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对司机师傅说:“去这里最好的宾馆。”
司机从后视镜中瞧了瞧周宁,周宁不自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人:“干嘛啊,不会是去开房吧。你真是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
他真带她去开了房,将连日来的煎熬与思念连本带利讨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