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余家，蒋婷踩着细高跟鞋一路疾走，余意回头关了个门就已经和她拉开了老长一段距离。
余意白占了一双长腿，这会儿想跟上她的脚步还是得带上两步小跑：“唉唉唉？你走那么快干嘛，等等我啊。”
谁知蒋婷听了这话走得更快了，余意加快脚步，她便干脆变成了小跑。这举动把余意弄得一头雾水：“怎么了啊？”
他伸手想去拉蒋婷，谁知手刚挨到人胳膊，就被狠狠甩开了：“别碰我！”
如此明显的抗拒之意，再迟钝的人也该知道姑娘生气了，何况余意并不迟钝。只不过他并不知道对方在气什么。在他看来，他已经满足了蒋婷的要求带她回家吃了饭，自己的父母虽然在初见面时有点惊讶，可也只是那一晃神的功夫，后面的表现绝对是爱护后辈、和蔼可亲的好家长，吃饭时众人其乐融融有说有笑的，他是真看不出蒋婷这会儿在闹什么别扭。
“好好的怎么忽然闹情绪了？”余意不解，伸手还想去拉蒋婷，“是不是你家里出了什么事？”
“你家里才出了事呢！”蒋婷再次狠狠将人手一甩，回头狠狠瞪了余意一眼，“哪里好好的了？我觉得不好得很！你妈妈她讨厌我你看不出来吗？！”
“我妈她讨厌你？这怎么可能？！”余意不由失笑，“是不是你们在厨房里做饭的时候她和你说了什么？别乱想，我妈她是老师，平时对着学生就喜欢说教，大概职业病一上来说话时语气就会严肃较真，没恶意的，你别当真。”
“这不是语气重不重的问题啊！就只说两句话我还不至于这么计较啊！”蒋婷吼道，“她居然真叫我洗碗！你看不出她是故意刁难我吗！明明知道我做了新指甲，跟她客气两句她居然当真了！还有你也是，你看见你妈叫我洗碗，你怎么不来帮忙？坐在客厅看电视很开心？余意我和你谈恋爱可不是为了来给你家做保姆的！”
余意懵了，就为这事？怪他呢？
“可是洗碗不是你主动要求的吗？”余意又看了一眼蒋婷那一手闪花人眼的指甲，“你真不想做你就别主动提出来啊，这有什么好争的。我妈妈她不过就是顺了你的意，怎么就变成她为难你了？而且我不帮你是为你好呀，这不是帮你争取个在我爸妈面前表现的机会么。好了好了，别气了。”
见余意好生相劝，蒋婷大约是觉得自己占了理，声音反而更大了：“我主动要求？我主动要求她就应了？我主动要求她就不应该主动推辞下吗？！哪有这么得寸进尺的啊！”
“蒋婷，你这话说得就太过了啊，”余意不高兴了，“什么叫得寸进尺？就算我妈故意让你洗一次碗又怎么了？你是我女朋友，我是我妈她儿子，当妈的心疼儿子想看看媳妇做家务的能力这不是很正常吗？不过就是洗一次碗，你哪来那么大反应，被害妄想症吗？”
“不过就是洗一次碗？今天是洗碗，明天谁知道是什么啊。你能保证她就只让我洗一次碗？”蒋婷怒极反笑，“好啊，我算是知道了，你和你妈都一个样，就是想让你娶个保姆！就只有你是你妈的宝贝儿子？我爸爸要是知道我在你家洗碗，肯定和你没完！”
这强盗逻辑，也太不讲理了吧？！
余意觉得自己的耐心耗到了极限，他不知道再说下去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情，他定定了看了蒋婷一眼，第三次伸手想牵她：“好了好了，是我错了行了吧？我们不要为这种无意义的小事争吵了好吗？乖，我送你回家……”
“小事？无意义？”蒋婷又一次甩开了余意的手，怒声打断了余意，“这种没诚意的道歉不说也罢，再说了，这是小事？这是原则问题啊！不是你这样就能糊弄过去的。今天我们就在这里把话说清楚了！你要找个给你洗碗做饭的女人你就去找陈晚啊！那种贫民窟里出来的女人肯定能满足的你们家的要求，如果要和我在一起，那你就必须认清楚，我的手可不是用来做家务的！”
余意的脸彻底冷了下来：“你有完没完？”
“我有完没完？”蒋婷将头一扭，很是高冷，“反正我话放在这里，你要接受不了就立刻滚！”
话说出口，余意再也没接过口，蒋婷看着前方，迷茫的月光撒在宽阔的草坪上，这小区里都是间隔甚广的私家别墅群，久久看不到一座灯火，夏末初秋空气里还能听见蝉鸣声不断，对比之下格外安静的后方让蒋婷蓦然感觉到了一丝恐惧。
她等了良久都不见余意再开口哄她，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不对，慌张回头，才发现身后竟然已经没有了人影。
所以余意真的滚了？
蒋婷在片刻的震惊后，无尽的恐惧和愤怒蔓上心头：“余意你有本事走了就别回来再来找我！！”
可惜男主角已经不知去向，回答她的只有空气里让人心烦意乱的虫鸣声，蒋婷看着广阔不见人影的林道，蹲在地上嘤嘤哭了起来。
余意回到家，脸色很不好看，余大成和岑佩雯都坐在客厅，似乎在等他回来。
“这么快？”岑佩雯估算了下儿子离开的时间，有些诧异，“我还以为你哄她需要点时间。”
“……”余意在父母旁边坐下，神色有些无奈，“妈，你真的是故意让她洗碗的吗？”
“是她自己要求的，”岑佩雯眨了眨眼，“我只是不喜欢她那虚伪的样子。”
余意不出声，脸上是明显的疲色，岑佩雯见状凑了上前：“怎么？没哄好？”
“不想哄了，”余意闭眼揉了揉太阳穴，“太任性了，有些心烦。”
“哄不好就算了，”岑佩雯嘟囔道，“虽然说儿子喜欢谁我这个做妈的支持就好，可一想到未来的儿媳妇是这样……实在是有点心塞。”
余意笑笑伸手揽住自家妈妈：“以后我和她如果结了婚，一定搬出去住，不会让她在你面前惹你生气的。”
“你认真的？”一直在旁边没说过话的余大成终于问出了声，“见到这个蒋小姐的时候我就想问你了，你和她谈恋爱了，那小晚呢？我一直以为你和她会在一起，这些年我可都把她当媳妇看的。”
“……”余大成目光灼灼，余意有些不自在的撇过了脸，“爸你想多了，我和陈晚就是朋友。”
“朋友？”余大成声调拔高，口气不自觉地严厉了起来，“当我眼瞎呢？人姑娘眼巴巴地成天跟你后面讨好你是为了跟你做朋友？你要对人家没意思干嘛不早点和人划清界限？现在忽然带了另一个女人回家，陈晚她还愿意和你当朋友？！”
是啊，不愿意了。余意苦笑，却不愿意再和父亲多谈这个问题：“爸，这事你就别管了，我有分寸的。”
“分寸？分寸都喂狗了吧！”余大成暴怒，“就你今天带来这个，除了长得妖里妖气地，有什么好？！你妈妈都和我说了，就她这点表现，以后有得你受的！你是我儿子，你什么脾气我清楚，你要和这个蒋什么的在一起肯定天天都要吵架。我真是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陈晚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会瞎了眼看上你！你和人不清不楚这么多年，现在随随便便一句朋友就打发了？余意你出息了啊！”
“那你当年追我妈，还不是因为她长得好看……”余意小声嘀咕，岑佩雯连忙拍了他一下：“别乱说话。”回头又劝余大成：“好了，你也别和儿子生气了，他要选什么样的媳妇他心里肯定有数，不管好坏肯定都有过思量的，咱们也别搞得像旧社会包办婚姻一样，让外人看笑话。”
余大成一贯是听老婆的，这会儿自然是气呼呼地转头没再吭声，而余意感激的看了母亲一眼，却是换来了岑佩雯狠狠一蹬：“去！把碗洗了。”
冷静下来后的余意开始觉得自己就这么把蒋婷丢在原地实在有些不妥，这么大的小区里，让她一个人走回去真有些遭罪，而且一个姑娘家，出点什么意外怎么办？想到此，他还是抓着钥匙出了门。
只是匆忙赶到两人分开的地方时，已经没见人了。他打蒋婷的电话，对方却是直接盖断了，多打了几次后蒋婷倒是接了，只是冷冷哼了一声又一次挂掉了，显然还在气头上不愿意理他。
余意心气也高，从小到大身边的姑娘都是主动凑上来，从来没人让他吃过那么大的排头。终于在被人三番两次盖电话后，他也把手机一关不打算再哄了，爱怎样怎样吧。
这段时间因为晚上一直和蒋婷在一起，余意也很久没试过这么早就到家。洗过澡坐在床上还不到睡觉时间，一时间有些无聊，他便打开电脑准备上游戏看看。上次听叶炎说陈晚删了号，虽然在意料之中，却也一直不敢去确认，这会儿和蒋婷吵了架，他发觉自己忽然有些想念陈晚的善解人意了。
等待开机的时间里，他的目光在屋子四周转了转，才发觉这屋子里到处都是陈晚留下的气息，这种感觉就仿佛是她一直没有离开他太久。
他房间的装修所有的风格都经过陈晚的眼睛参考；书柜上摆着他和陈晚叶炎三人的合照；仅有的几本小说也都是陈晚送给他的——她总是知道他的品位，每次送给他的书都能戳中他的心；展示柜里摆着乱七八糟的一堆扭蛋和手办，也多半是陈晚帮他挑的；更别提那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从喝水的杯子到鼠标垫，无一不是出自陈晚的手笔……
这一回忆，余意也不禁感叹，至少有一点余大成说的没有错，这些年来陈晚确实一直眼巴巴地成天跟在他身后为他做这做那——当然说讨好太难听，毕竟他俩不存在利益关系——可她做的这一切，无可否认都是为了让他开心。
是挺开心的啊。
和蒋婷在一起时怎么就没这种感觉呢？
余意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登录游戏之前手指一慌先点开了Q，上次上线时在蒋婷的监视下匆匆改了个签名，这会儿看着只觉得讽刺：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就算与世界为敌又如何。
与世界为敌什么的，还是挺虐的啊，毕竟人生在世，怎么能没有朋友呢？余意将签名默默的擦掉，只留了一个空白的句号。
他扫了一眼在线的好友名单，里面并没有陈晚。想起那个曾经对自己24小时设置隐身可见的姑娘，余意默默叹了口气，这会儿删了号，连Q都不愿意上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