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幻情补足遗憾
5052700000018

第18章 睡着好

睡着好

“当、当、当……”时钟终于敲响了它的代表黑夜来临的六下,虽然苍白却很响亮,让我有半点胜利的得意。父与子的对话仿佛被它吓得灵魂如烟消散了,嘎然而止,剩下来的就是古墓里一样的寂静,仿佛听到了蛆虫在徐徐的爬动。

我已经感到很疲惫了,虽然我一直都坐在有靠背的椅子上。我软软的坐在这把没有任何情感的椅子上,整个身体就像失去弹性的皮筋,手脚四肢也无力的垂放着。幸亏椅子有个靠背,要不然恐怕我是坐在地上了。

一个人觉得疲惫的时候,无论是自然性疲惫还是非自然性的,他想到的头一件事便是“睡”。同样这睡也就无声中包含了两种含义。快乐的人会想到睡,这时会睡的更香;不快乐的人也会想到谁,睡着至少可以减轻不快乐的痛苦,就像酒,高兴的时候人们会喝它,借酒助兴;不高兴的时候,人们也会喝它,借酒浇愁。

我似乎睡着了。然而依然有视光和声波传入我眼和耳中,并得到了脑的反映。外边几只不拍冷冻不死的鸟在光秃秃的枝上叫着,叫声很悦耳。我知道它们是在呼唤,呼唤它们的春天;而我,我想我自己,似乎已经睡着了,“这正是最原始的睡,同时也是死的样品”(《围城》)。

在这样一个千万人眼中都值得欢喜与祝福与祈盼的新年里,我不敢这样的诅咒自己,这样会给自己带来不幸的。看看外边的那几只鸟,它们多有精神,明知此时正是地冻天寒的正月,也要跑上枝头高唱着“啊,快来看啊,春天来了。哦,我们可爱的春天阳光明媚又暖和……”这样唱着就算是自欺欺人也能骗回一点心灵上的安慰。其实,到了春天又怎样呢,难道仅一个春天就会改变一切。如果有只鸟怕热,它一定会流着泪悲伤的哭“春天来了,夏天还会远吗?”

我是很爱它们的,很同情它们这样在外受冻。我爱这世上有值得爱的价值的一切人和物,当然包括它们。我想去劝劝它们不要白白在那受冻了,回去吧,回到你们那总有一些暖意的窝里,可是我无法与它们沟通,我和它们没有共同的语言,它们听不懂我的话,或许它们也根本不会听我的话。它们总以为我对它们的言行总带有令它们难以猜忌的深藏不露的阴影,我甚至都无法靠近它们,就算走近一点点,它们就惊吓的飞开了。我是不敢在实际行为上去劝它们了,但我依然在心上同情它们,劝它们,祝福它们。

它们若觉得它们的窝委实与外边的冷暖无甚差异而不愿回窝,甘愿在枝上唤春,那么我是真心想请它们来我这共享微薄的暖意,可是我想到我没有能力去越过那沟通的难关,即使我和它们能沟通,我想,它们也不会来的。除了不信任的猜忌,还有它们高贵的眼光。我和我东西所发出的光无法达到它们的眼对光的需求度。

它们,外边的鸟,终于自个儿想明白了,嗖的一撑翅高飞去了,风也止了。这下更静了。我瘫坐着,耷拉着四肢,眼睛呆滞无光的看着某两个物体之间的空隙,无意识的视线通过眼传给脑,得到了脑也无意思的回应。时钟的摆不紧不慢的走着,是在履行它的使命,就像一位已颓败的老头儿也要使出最后的一点余力来走完通向死亡的最后一段路。“咔嚓、咔嚓、咔嚓……”这时,我真的感觉到了时间在运动,一点一滴的失去,我的,你的,他的。

时钟的摆为我计时,等待死亡。然而我又知道我不会这么快死去,也无能很快精神的站起来,就得了慢性病的人,不会很快恢复,也不会很快死去。从有病到死亡或从有病到恢复都有一个过程。时间充溢了这个过程,就像是看了朝霞还想看落日,非等过完这个白天不可。

我肯定我不会死亡,我从未被打倒过,虽然失败一亿次。我肯定我不会死亡,我从来都是坚信的,有许多事还等着我去完美处理。我肯定我不会死亡,我一直在努力的走近,那些等着我的人和物,一个会接受我特地带来给他们的幸福,一个会让我享受它精心为我专门准备的幸福。

一些善意的人的生硬打破这死寂,我对这种声音有好感,就像是午睡,模模糊糊时,在安静的房子里有风铃的轻悦声,或有风吹动风钩挂着的创声,人反而能尽快入睡。这种好感又包含了两种含义。

但是,此时我更需要睡眠。一个疲惫的人需要睡眠来恢复他的体力和精神,为的是明天,正如我。我只想暂时的超脱,就像李白,失意时也要梦游天姥。

我奋的直起身来,冲进卧室,一头扎进被窝里。

睡着好,睡着不须苦恼。在梦里,我是主人。

作于2004年2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