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剑之凌厉霸道,李长风不如那位白发老人;论剑之轻盈快速,李长风却也不如柳东。
所以白发老人划出的剑痕前宽后窄,柳东的剑痕则前深后浅,唯独李长风,他划出的剑痕是最一致的,前后两头一模一样,你甚至看不出他是从哪个方向出手的。
这便是李长风的剑,这便是他的独特风格,那便是“均”。
均者,平也!
李长风使出的剑,或许没别人快,没别人霸气,但他的剑,胜在平衡,胜在不偏不倚,多一分太过,少一分太弱,恰到好处。
这一点,柳东也办不到,虽然他也在剑术上浸淫了三十几年,但若要使出和李长风一般的剑招,他还力有不逮。所以他说李长风是“奇才”,而且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
这也就怪不得李长风会说白发老人还算不上“奇才”了,因为他确实有资格说这个话。
江湖中人,说话不是论资格和岁数的,唯有实力才是硬道理。
秦川喜道:“刚才那一剑,你还稍稍落了下风,若此刻你再与他比上一场,又有几分胜算?”
李长风的脸依旧平静,缓缓道:“没有胜算,百招之后,我必败无疑。”
秦川笑道:“没事,咱们还年轻,再过一两年,你就能赶上他了。”
李长风道:“不用一两年,三个月足矣!”
柳东大惊,这少年是不是有点自信过头。
须知若没有岁月的沉淀,即使你天赋再高,也是无法成大器的,毕竟你的修为和实战经验都是短时间内无法提高的,这需要时间的累积。
“三个月内赶上他?”柳东一脸的不相信。
李长风摇摇头,缓缓道:“是打败他!”
柳东脸色大变,秦川也是一脸愕然。
李长风毫不在意两人的神情,继续道:“剑就是剑,刀就是刀。若硬要把刀招融入剑法之中,固然威力是加大了许多,却也无疑影响剑的灵巧和迅捷,使得剑不像剑,刀不像刀,变得不伦不类。”
不伦不类,若是白发老人听到有人用这四个字来形容他费尽毕生精力,呕心沥血创造出来的剑招,恐怕要大吐几碗血而身亡。
但无疑的是,李长风说的都是事实。
秦川问道:“即使那白发老人的剑招是有些不伦不类,但他能另辟蹊径,不拘一格,求突破求变化,称之为一代宗师也不为过。”
李长风点头道:“一点也不过。”
秦川道:“那你凭什么能在三个月内超过他?”
李长风道:“以静制动,以柔克刚。”
柳东也是用剑高手,他马上明白了李长风的意思,道:“你的意思是采取守势,待那白发老人气力用尽,再一举打败他?”
白发老人的剑法确实很威猛,再加上他那深厚的内力,每一剑使出之时都有横扫万物的气势。但莫要忘了,他已经七老八十了,修为再高,内力再深厚,也会有枯竭的时候,更何况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要比别人多用一倍以上的气力。
以白发老人的情况预估,他最多只能支持两百招,两百招之后,他又怎会是年轻气盛的李长风的对手?
李长风道:“你这招不失为打败白发老人的一个法子,但如果用这个法子,我现在便可以打败他,何必要等到三个月之后。”
柳东的武学理论在今晚全部都被颠覆了一遍,今晚之前,若是有人在他面前说这话,柳东肯定会把来人当狂妄之辈来对待;但李长风先前的所作所为已经深深震撼了柳东,所以柳东也只能抱着一种将信将疑的态度来看了。
秦川问道:“既然不是柳兄所说,那你的以静制动,以柔克刚却又是怎样?能否说得详细一些。”
柳东点点头,秦川的问话也正是他的心声。
李长风道:“不知道。”
秦川还以为李长风不肯说,大声道:“喂,不要藏私嘛,说出来大家听听,或许我还能给你提点好意见呢!”
李长风道:“我是真不知道,否则又何必再等三个月?”
秦川无语了,柳东傻眼了。
“你说得这么信誓旦旦,我还以为你有法子对付白发老人了。”秦川叹了口气。
李长风道:“法子就是以静制动,以柔克刚啊,只是这里面的细节,我还要再回去思考一番,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了。”
此时秦川已经扭过头朝房间走去了。
房间里的烛火依旧亮着,墙上挂着水墨山水画,桌椅排放得整整齐齐的,应该是没有被移动过,一切都收拾得十分干净,只是桌上的茶水还在,显示着主人走得匆忙,还来不及收拾。
但他们也只是走得匆忙而已,并不是说他们走得慌张。在那种情况下,他们还能如此从容撤退,很显然,这是一个很严密很可怕的组织。
柳东也仔细搜索了一下房间,还是没有发现任何有机关之类的入口。
秦川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粗声道:“不知外面搜查得怎样,是否有什么发现?”
柳东道:“不急,有消息了他们会马上通知我的。”
秦川大声道:“我急,好不容易得到薛白的消息,可惜却又..唉!”
柳东安慰道:“现在急也没用,还不如安安静静坐下来等消息。”
秦川无奈道:“等消息,却不知要等到何时啊!”
柳东道:“小镇里有一百来号人,可他们却能在同一时间消失,说明这些人有着极其严密的组织性。想来这伙人早就为自己铺就好了退路,所以就算我们找到了机关或地道,恐怕里面的通道也都已被堵住了。”
秦川道:“那就无法追踪他们啦?”
柳东道:“我的库鲁还在天上盘旋,方圆十里,只要这伙人一露头,库鲁就会马上通知我的。”库鲁,便是海东青的名字,意为飞得最快最高的鸟儿。
秦川道:“那我们也总不能在这里干等吧?”
柳东道:“你们比我早来,得到的消息比我多,给我讲讲,或许会有线索。”
秦川把刚才听到屋内人的谈话内容大致描述了一遍,然后问道:“江湖中可曾有柳,庄这两大武林世家,怎么我都没听说过?”
柳东道:“河南山丘柳家擅长拐子枪,湖北黄石庄家精通八卦棍,除这两家外,武林中再也没有其他柳庄之姓的世家了。但这两家人,很少离开家乡,更不会无缘无故跑来浙江谋反的。”
李长风沉吟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隐世的高人多不胜数,我们又岂能一一得知;又或许,柳庄二姓,根本就不是他们的真实姓氏,只是他们用来遮人耳目的。”
秦川摇头道:“不对,他们当时根本不知道我在场,熟人之间交谈,怎么还会用假名假姓?”
屋内一阵沉默,三人开始搜刮肠肚是,寻找江湖上姓柳姓庄的世家。
秦川拍了拍头,从椅子上蹦了起来,高兴道:“江湖中是否有姓文之人,三十七年前突然销声匿迹的?”
柳东摇摇头,三十七年前,自己还只是一个毛头小孩呢。
秦川的热情又被浇灭了,无精打采地坐回椅子上。
“柳大人。”院内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是刚才那位红鼻子又来了。
柳东站起来迎了出去。
红鼻子满脸堆笑:“柳大人,我这次是真的没有栽赃陷害。”
柳东道:“这么说来,你可是有查到什么?”
红鼻子的酒糟鼻子似乎在发光,可见红鼻子此时的激动心情,他说出来的话都带着点颤音:“我抓到了一个凶徒的妻子。”
柳东也没有想到还会有这么个收获,但依旧面不改色道:“你领我去看看。”
红鼻子赶紧前面屁颠屁颠带路。
原来红鼻子等人仔细盘查之后,才发现这些老弱妇孺都是外来人,或者来这里打工,或者来这里做买卖的,跟小镇里的人没有一点血缘关系。
正待众人失望之际,其中一个原本默默不语的年轻女子突然大声嚎叫起来,却原来她跟这些外来人不同,她是小镇里一位青年刚过门没几天的媳妇。只是一觉醒来,却发现枕边人不知何处去,有的只是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差。
但小镇的居民全都移走了,唯独剩下她一人,再糊涂的人也知道自己被遗弃了。自己在丈夫的眼里,就如同衣服一般随时可以不要,有这么一个绝情的丈夫,你说她如何能不哭?
至于说她为何现在才哭,那是因为之前她还抱着那么一丝幻想,幻想丈夫会回来救自己,但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不甘心,越想越是心寒。悲愤,恼怒,绝望,伤心,种种情绪涌上心头,终于喷发出来,嚎嚎大哭起来。
看着哭成泪人的小媳妇,秦川叹道:“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人,竟然抛弃自己的媳妇!”
柳东摇摇头,轻声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秦川一愣,转头一想,马上明白了其中缘由。
这个年轻媳妇是被抛弃了,但若是跟着她的丈夫,恐怕就是要过上风餐露宿,风声鹤唳的日子了。
也许,此时被抛弃还是对她最好的结果。
一时的痛苦,总比终身流亡好!
但至于这是否是她丈夫的真实想法,恐怕就只有她丈夫本人知道了。
年轻的女子还在抽泣,浑身软绵绵地瘫倒在地,恐是伤心过度,已无一丝力气了。
此时问她恐怕也问不出什么来,柳东一挥手,道:“先把她带下去,好好看管起来。”
红鼻子挤到柳东身旁,一脸媚笑道:“柳大人英明,终于抓到一条大鱼了。”
柳东一脸厌恶看着红鼻子,正想怎么打发之际。
“大人,小女子有重要事情相告。”
却是那被搀扶走的小媳妇跌跌撞撞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