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个身材壮健,眉目英挺的身穿宦官服饰的青年男子,迈步走了进来。看到我,立时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道:“上军校尉蹇硕见过张大人。”
这上军校尉蹇硕统领西园八校尉,掌管禁军大权,声威之盛,这后宫之中也只有十常侍与其相当。
但这十常侍人多势众,加之又是根深蒂固,年深日久,后宫之中的势力更是盘根错节。是以这小黄门上军校尉蹇硕虽然权势涛天,但来到这中常侍张让面前,还是会貌似谦卑,上前行礼。
我拱手道:“蹇校尉客气了。皇上有事宣召蹇校尉,这就请蹇校尉随我来。”
说罢,我转身带着蹇硕,向里屋走了进去。
蹇硕见我走了进去,随即也迈步跟了进去。进到屋中,只见那建宁帝正自躺在那床榻之上闭目养神。听得我们二人脚步声进来,那建宁帝随即睁开眼来。
蹇硕急忙趋前数步,向建宁帝躬身行礼道:“上军校尉蹇硕参见皇上。”
建宁帝一摆手,道:“免了。”
蹇硕这才站起,垂手立在一旁。
建宁帝看看蹇硕,复又看看我,这才叹了口气,慢慢道:“朕今日将你们二人叫到这嘉德殿来,是有一件事要托付给你们二人。”
我心中一凛:“莫非这就是临终托孤?”想不到历史上的临终托孤终于出现,不禁心里一阵兴奋。
蹇硕则是大为紧张起来。
原来蹇硕这几年来,深得建宁帝宠幸,不禁屡屡提升蹇硕的官职,更是将西园八校尉的统领大权交到蹇硕的手上,蹇硕心中对于嘉宁帝大为感激,是以知道建宁帝病重,这蹇硕便似是自己病了一般。
待到这建宁帝 病势越来越重,宫中人人都知道建宁帝命不久长的时候,蹇硕更是心中难过。
蹇硕那时便已经想到,建宁帝故去之后,还有太子之位未定,势必引发后宫政变,是以便曾屡次在建宁帝榻前劝说建宁帝早日立下太子,以免日后更起争端。
而建宁帝却是一直徘回,在皇子刘辩和陈留王刘协之中犹豫不决。
今日突然相招,想必就是为了这一件事而来。
蹇硕紧张之际,又有些隐隐的兴奋。
我们二人都是双目凝注在建宁帝的脸上,凝神倾听建宁帝所说话语。
只听建宁帝喘了口气,这才坚定道:“朕一直未定下谁为太子的人选,这其中缘由你们想必已经都清楚了,此刻,朕要告诉你们的是,朕此刻已经确定立谁为太子了。”说罢,建宁帝顿了一顿,将目光从二人脸上一一掠过。
我心里猛地一震。
只听建宁帝沉声道:“那便是皇子陈留王。”
蹇硕听到建宁帝所说这一句话,脸上立时平和起来。我心里一动,心道:“莫非这上军校尉就是偏向于那陈留王一脉?”原来这陈留王刘协,自幼被窦太后所养,生性沉稳淡定,行事果决从容,是以一直深得建宁帝的赞许,更是 早已有心将这皇帝之位百年之后留与陈留王。只是那何皇后和朝中大臣一直反对,众人所说的意思均是,皇子刘辩 乃是何皇后所生,这太子一位自然是应该归属于皇子刘辩,而日后,待建宁帝百年之后,这大汉天子之位自然而然是皇子刘辩承继大统。
建宁帝沉声道 :“朕一直犹豫不决,今日 那泼妇何芷烟前来,一番大闹,这才坚定了我立皇子陈留王为太子的决心。这何芷烟这般心狠手辣,日后若是让那辩儿坐上这九五之尊的帝位,说不好就是对天下百姓的一番浩劫。”
顿了一顿,建宁帝继续道:“朕立那陈留王为太子,便已经 为陈留王竖下了无数敌人,今后待朕百年之后,这拥立陈留王为太子之事就交由你们二位了,你们二位都是对朕忠心耿耿之人,朕这一番托孤想必不会看错。”说罢,建宁帝双目炯炯望着我们二人。
那一张蜡黄的脸上,那一份凝注的神情让人 看着竟是有一丝可怕之意。
我和蹇硕都是躬身道:“皇上但请宽心,这件事我们二人一定尽心尽力,誓死完成。”
建宁帝这才松了一口气,对我道 :“张常侍,我之所以留下你,支走赵常侍,便是 因为知道你这个人,亲近陈留王一些,日后和 蹇校尉相处起来,也一定会甚为和谐。那赵常侍却是 两面三刀之人,倘若托付于他,只怕日后另生变卦。张常侍,日后要多多辛苦了。”
说罢 ,建宁帝向我点了点头,目光之中满是期许肯定。
我急忙垂下头,道:“皇上但请放心,为臣日后一定不会辜负皇上所托。”心中却是想道:“我今日完成了那窦太后所托之后,日后杀了董卓之后就会和姬子君远走高飞,离开这大汉皇宫,去找我的阿房去了。老子现在可是替那张大人答应的。估计那张大人此刻还在茅房之中出恭呢,根本就不知道在这嘉德殿之中,老子已经替他亲口向皇上答应,好好辅佐陈留王,哈哈。”心中颇为好笑。
建宁帝点了点头,目光看向蹇硕,没有说话。
建宁帝知道蹇硕对于自己那才是真正的忠心耿耿,在蹇硕心中不会有第二人。——蹇硕心中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自己建宁帝。
是以,有些话对于蹇硕就不必说。
而张让却是不然。
张让虽然并非两面三刀之人,但是其心却也是一直摇摆不定,否则的话,自己也不会那般试探了。
这一试探之下,想不到张让竟然肯为陈留王出言大赞,更是建议自己将这太子之位赐予陈留王。而看这张让脸上的神情,倒也不似作伪,建宁帝这才放下心来。
这才让张让去宣召上军校尉,自己的贴身心腹蹇硕,同着这二人的面,将自己立为太子 的人选说了出来。
建宁帝听到蹇硕和我二人 都已允诺,心中这才放下心来。
这二人一个是十常侍的首领,一呼百应,宫中朝中各种大事俱都由这张常侍而定。另外一个 身为西园八校尉之首,掌控一应禁军,这二人一文一武,天下大事似乎还没有什么他们办不了的。
建宁帝慢慢点了点头,对蹇硕道:“蹇校尉,你先去吧,朕的心意你已经知道了,日后按此办理就可以了。”
蹇硕点点头,向建宁帝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此时,这嘉德殿东屋之内,只剩下我和建宁帝二人。
建宁帝脸上略略露出疲倦之态,对我道:“张常侍,你也退下去吧,朕要歇息一下。”
我点点头,恭恭敬敬道:“是,皇上。”随即转身退出里屋,来到外面嘉德殿的大殿之上。
我环顾四周,看了看,见这屋内只剩下十余名小黄门,心中一动,便即板着脸,对这十余名小黄门道:“方阵,你领这些人退到殿外,关上殿门,皇上要休息,不可有任何人打搅。这里有我就够了。”
那方阵答应一声,随即招呼十余名小黄门出门而去。
那赵忠赵常侍的贴身小黄门狄宁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只有随着众人,怏怏而去。
待得众人散去,嘉德殿大门便被慢慢关上,这大殿之内只剩下了我和窦太后二人。
窦太后抬起头,看着我,满眼兴奋之色,低低道:“可以进去了?”
我点点头道:“可以了,不过时间不能太长。否则的话,我估计那个赵常侍和蹇校尉都会回来。”
窦太后点点头,低声道:“我明白。”
我守在嘉德殿大殿之中,那窦太后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心中的紧张之意,慢慢走到那东屋屋门之前,轻轻掀开门帘,迈步走了进去。缓缓走到建宁帝的窗前。只见建宁帝此刻已经侧过身子,面向一壁,正自闭目养神。
适才一番和何皇后的争执,再加上又托孤给张让和蹇硕二人,这建宁帝身子本就极度虚弱,这一番下来,更是体力匮乏 ,精神不济,这才闭目养神,歇息一会。
窦太后双目落在建宁帝的身上,只见建宁帝的身躯瘦小,这二十年不见,昔日那个英俊潇洒的解渎亭侯已然变成如今这个身躯瘦弱,腰肢不盈一握的病人了。
窦太后脸上泛起一股悲凉之意。此刻,站到这昔日将自己囚居在那南宫云台的大仇人建宁帝的身前,窦太后心中涌上来的更多的不是仇恨,而是一股莫名的感伤之意。
建宁帝 听得脚步声响,还以为是张让担心自己身体,又进来探看,当下低声道:“张常侍你怎么又来了?你也去歇息一会吧。宫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
窦太后沉默片刻,慢慢道:“我不是张常侍,是一个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