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有内层的土灵战魂衣助阵,外层的火灵战衣威势极强,这也是她突发奇想试着凝炼双重战衣的原因。火本生土,二者一齐使用,威力必然加倍,这对她冲阵必然有助,且双重的战魂衣防御必然也是双重的,如此一来,这阵型对她的伤害自然也有所下降。
如果此时此刻,三名老者得知她的双重战衣竟是因被困阵中,被他们逼急了,突发奇想所致,不知脸色会是怎样的精彩?
冷霜凝身体动弹不得,经脉灵力却是流转不息,丹田中的灵力调动起来比以前容易不少,这也是她首次尝试凝炼双重战衣能一举成功的原因。以前丹田中心是月魄丹宝,外围是灵力团,平时灵力团多在沉睡,只在她晋阶之时或者遇上意外,又或者强行超负荷调动之时才会苏醒,后面两种情况的爆发结果往往戕害自身,结果总是伴随着危险,需要外力压制才可脱险。
如今外层的灵力团仍是沉睡着的,但却呈现一种奇异的状态。靠近中心月魄丹宝的一层竟像是活跃着的,说是活跃也不恰当,应是极为温顺的,源源不断地被月魄丹宝卷入,再游走经脉,井然有序,方才她在被困之时强行调动大量灵力试着凝炼了双重的战魂衣,灵力团竟也丝毫没有反应,像被驯服了的野马,受着主人的牵引,去它应该去的方向。
这是冷霜凝自傍晚醒来后第一次内视,她总算了解了为何她会觉得修为未曾精进,速度和术法施展的感觉平时更上一层,原来原因竟在于此。
凤天,一定是凤天做了什么。
心中淌过暖意,抬眼间,冷霜凝已是眸色灿亮。她外层的火灵力一瞬扩散开来,与围困成三角行的阵边灵力强行碰撞!
灵力与灵力的碰撞没有声音,所有人却都觉得有一道无形的罡风扩散开,却最终被阵型困住,再猛然收拢!
几乎所有人都好像能感觉到那收拢的力有多霸烈,有的人已经不由自主地闭上眼,不想看见五国大陆好不容易重现的上古符咒师,就这样在今夜遭遇腰斩而亡。
“松阵!不可杀她!”
“哼!”
清癯老者的惊呼和冷霜凝的冷哼几乎同时而起。她的冷哼几乎盖过老者的惊呼,一时间,闭上眼的人讶异睁眼看去,只见那碧裙白衣的少女被困阵中悬于半空,面沉如水,周身的光芒不弱反烈,那霸烈的灼红映得她眼眸如血,那一双眸子,决绝、悍然,毫无退缩。
一瞬间,三名老者都不由骇然。眼睁睁看着冷霜凝周身的灵力只逼不退,越来越霸烈,那清癯老者不由暗叹,这姑娘好烈的性子!
一声惊叹未落,冷霜凝周身战魂衣辉亮的光芒,已经几乎让人看不清其中站着的她的身影。那三角阵型本就向后退了三寸,冷霜凝却将灵力扩开再次撞上。一撞之间,罡风反噬,被双重战魂衣抵挡在外,余威未散尽,她便又重来!
一时间,半空中持续着一个对抗的场面。少女以战魂衣之力冲阵,灵力被反弹反噬,她悍然弹回去,灵力再撞回来。
一道又一道的光圈散去,一道又一道的光圈撞回来。
持续的碰撞,并不是不痛的。少女的唇抿成刀子,眸若淬红出鞘的锋刃,眉头却皱也不皱,夜风里冷喝:“有本事抓我,便带了我的尸体去!不然,今夜,我不死,你们就得死!”
行宫外寂静无声,只闻空气被冲撞反弹扩散的闷响,这一道突来的冷喝如清泉之音,带着令人惊骇的深瀚灵力,随着夜风传遍万赤皇城。
南街的歌舞再停,西街的熙攘鼎沸立止,北街入睡的百姓们纷纷从睡梦中惊醒。一座普通宅院里,临床远望的男子微微一笑,漫不经心,对着月下花圃,轻笑道:“这凶悍的性子……”
他笑罢,抬眸,望向行宫的方向,目光寒凉。
行宫内,却传来一声怒喝:“放肆!”
“狂妄!”
立在树冠的两名老者同时怒气翻涌,这一喝便法诀一紧,阵型骤然紧缩,要给冷霜凝些苦头吃。
那立在殿顶的老者却是不肯,传音道:“不可!皇命……”
两人法诀一紧,另一人却是坚持要抓活的,三人心意差别,那阵型便两头紧,一角一松。
这松弛的一角只是一瞬,却已憾动一分平衡,这平衡出现松动的一瞬,冷霜凝如一道流光骤然冲出!
“不好!”那清癯老者指诀一变,急忙调整。
冷霜凝却已经冲出。她冲的速度太快,那阵型一紧,骤然将她重新锁住,她手中却不知何时多了一双短刃,一白一红两道瑰丽的光芒聚在胸口,犹如尖刀,在阵型收紧的一瞬,对着阵型的一角,刺了出去。
火蝉鸳鸯刃本就是仙阶极品仙器,此时更是聚了冷霜凝双重战衣的威力,全力一刺,纵使那清癯老者是仙阶巅峰的高手,却也不敢硬接。
冷霜凝挥刺向阵型一角的瞬间,只听咔咔的声响,阵型周围无形的结界仿佛裂开,凭空里,似乎空气都紧了紧。
行宫内外寂静无声,这一瞬的安静更似暴风雨前的宁静。
大殿顶上,老者目光一凝,脚下灵气一爆,身形倏闪,夜色里流光般滑向一旁。
却有两道流光,此刻也同时划来。
那两道流光的速度更快,行动间一旁带着幽魅的紫光,一旁带着霸烈的暴风,直卷庭院两旁的树冠。这两道流光自然是阿卿和霸王,两只仙兽自从冷霜凝被困阵中,看似受了要挟不敢妄动,实则退去时有意无意各自分列两旁,阿卿早已将现场情况灵魂传音告知凤天,且得了指示,并在冷霜凝与那三名老货对峙的时间里企图用眼神对霸王示意,怎奈眼睛都眨抽筋了,霸王硬是理也不理他,眼神烦躁。
霸王很烦躁:蠢货!像你这么打眼色,早被人看穿了!
阿卿明媚忧伤:哪有,你看看周围,哪有人在看我们?主人万众瞩目,我们两只神兽的风头早被抢了。
两只性情不投机,但好在配合得还算不错。冷霜凝虽然没指示霸王,他也早已盯紧了自己这边的仙宫长老,待发现冷霜凝得了时机暴起破阵之时,两只仙兽便同时动了。
行宫外有王骑和符咒师们在,为了不伤及自己人,阿卿和霸王已收敛威压,但二兽这一冲撞,威势仍如万钧雷霆,怒风鼓天,本以为能听见轰然一声,却不想在撞上时,两棵树身便已碎成齑粉,随着地面一震,带着腥风沙尘呼呼漫卷开去,一瞬间行宫外众人衣袍纷纷猛地掀起,死死贴在脸上。
只听呼啸几声,众人纷纷将衣袍一把抹下,抬眼便见两位仙宫长老和两只仙阶神兽在夜空中乒乒乓乓,两方都有顾忌,打得自然是缚手缚脚,但饶是如此,激起的气旋扩散开,也只听罡风呼啸,一时间周边庭院飞枝断叶齐扫,转瞬整个皇城的树木枝叶都飒飒作响,似狂风过境,漫卷凛凛。
北街惊醒的百姓赶紧缩回被中,西街熙攘的人群纷纷疾走归家,连南街青楼歌坊都少见地提早谢客闭门。疾走的人群刚刚迈出步子,便听轰鸣一声怒雷崩腾,夜空中青光夺目,似层峦叠嶂被一刀避开,落雷之声闷极,恍惚东边天塌。
塌了的不是东边的天,而是东街赤子烈的行宫。
阿卿和霸王突袭两名老者时,两人不得不避,这一避,大殿方向受冷霜凝冲阵的一角因那清癯老者的让开而变得薄弱的阵型,彻底散了。
三人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今夜会被冷霜凝突破了这阵,心中惊异之际却也极有默契,在阵散之前竟齐心一力法诀一紧,阵法倏然坚固!
坚固了的阵法,已被冷霜凝切出一道小切口,那小切口就像是封住了的真空突然碎裂,外头的空气骤然冲进来,凶猛如雷惊天地。
冷霜凝在这样的猛烈里站立不动,硬是将手中仙器积蓄的灵力击了出去!那灵力割裂冲出的一瞬,伴随着爆炸的威压将行宫大殿拦腰切断,绞杀而出的灵力如平地暴走的怒风,飞沙走石,顷刻便将整个行宫截断,后院的人工湖泊都被切开,灵力冲出去,所到之处地上三尺触目惊心的裂痕,最终竟冲破行宫后面围墙,切过一整条街,连带着后头那家宅院都倒了霉。
但那爆炸的威压将行宫大殿切断的同时,也拦腰像冷霜凝撞来!冷霜凝全力破阵,阵破的一瞬要躲根本来不及,她双重战魂衣,外层的火灵战衣挡了一重,内层的土灵战衣又挡了一重,但那威力撞向胸口,仍然觉得内腑一瞬间搅动了个天翻地覆。
毕竟是三名仙阶巅峰的高手联手聚阵,这阵只为困人,并非杀阵,但威力也不可小觑,乍破之下,并非冷霜凝此时能挡。
她只觉眼前一黑,倒退数步,内腑搅动之后便是奇痛,气血骤然翻涌,一口血直冲喉口。
这时,脑中忽然传来离婴的声音,“然?!”
他性子清冷,从未如此急切过,冷霜凝听见,急忙灵魂传音给他,“我没事!你不能现身!现在不是时候!”
传音完,忽觉背后有掌风袭来。
冷霜凝霍然回身,口中鲜血尚未咽下,对着来人便是一喷!这一口血雨出口时已带着灵力,如飞针一般,劈头盖脸朝着那人砸去。
行宫外,王骑们见冷霜凝吐血,这才从破阵巨大的破坏力中回过神来,齐齐急吼,拼刀子就上,仙宫弟子们也在同时反应过来,飞身便挡,双方又战在一处。铁甲护军已将行宫四面围了个水泄不通,搭弓拉箭,却不敢乱放,生怕伤着自己人,只是严密把守,不让任何人有机会逃出。
然而,行宫内,冷霜凝一口血喷出,身子已骤然下落,目光一扫,巫铃儿已在她被困阵中时,便将身受重伤的王骑们都护去一处角落,这姑娘不知在周围布了什么阵法,四面都是黄橙橙的符咒,散发着雷阵一般的白光,方才那么大的冲击力,这姑娘竟端坐阵中,护住身后几人,咬牙不动。她虽躲去远处一角,那冲击力也明显让她吃了苦头,此刻她额间翻着白气,嘴角已淌下血来。
冷霜凝尚未落到地上,一眼掠过来便喊:“解阵!快!”
巫铃儿抬头,见冷霜凝飞身下来,唇上和下巴沾着血沫,衣襟前都染上一块血花,她背对月色半空跃下,脸色青黑,眼底更如血网逼出,一看之下竟是透着惨烈。
巫铃儿咬着唇,眼神在这一刻有些复杂。今夜这祸是她闯下的,本以为能救烈哥哥,却不想中了埋伏。她一直以为今夜被自己的莽撞卷入的王骑要折在这里,连带着也害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归,可没想到,她竟然来了。她看见她修为精进的可怕,看见她带来了烈哥哥的王骑,看见她被困阵中的强势。同样是被困,自己不过是被困灵网,便只能看着小归和烈哥哥的王骑为她挡险,一箭一箭地重伤,而她被困阵中,却能决绝、悍然,不惜自伤的冲阵。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那一刻包括自己的目光都不能移开,她是那样耀眼,恍惚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但那种明白,却让她说不出的心酸。
这种心酸的感觉只是刚刚泛起在心头,冷霜凝便已落在地上。巫铃儿抬着头,对上她掠来的目光,只是一触,便觉背后一紧。那目光急切焚心,却叫人觉得自有威严,一触上便心中一颤,巫铃儿不由自主地法诀一松,那阵立刻解了。
阵解去的一瞬,她便觉一道神识罩来,尚未反应过来,便转换了天地。
一处离世宁戚的山谷,谷中月色西斜,挂在桃林树梢,隐隐听闻水崖寂寂,前方草地上,一群人立着,见她出现,都静了静。风过无声,唯有桃花香。
半晌,人群里动了动,一名青袍女子走出,行止间端庄温婉,步子却有些犹疑。她的背对着月色,脸庞看不清楚,巫铃儿却不可置信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