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粟裕兵法(一代名帅名将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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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能动地创造和捕捉有利的战机”(3)

我军从4月初至5月初的一系列行动,既在一定程度上消耗了敌人,也大大迷惑了敌人,促成了敌人的错误判断。特别是当我军主力东移后,顾祝同误认为我军主力已向蒙阴东北及淄川、博山撤退。于5月10日下令各部“跟踪进剿,进出于莒县、沂水、悦庄、淄博之线”。中央社更是得意忘形,大叫什么“共军北窜”、“泰安以东无成股共军”。战机终于出现了。敌第一兵团司令官汤恩伯变更稳扎稳打的战法,不待王敬久和欧震两个兵团统一行动,即以整编第七十四师为主,整编第二十五、第八十三师在左右两翼配合,于11日自蒙阴东南的垛庄东西地区北犯,目标直指沂蒙公路上的坦埠;以第七军、整编第四十八师自汤头、葛沟地区向沂水方向推进;以整编第六十五师位于蒙阴,待机东进。

粟裕起初决定首先歼灭位于敌之右翼且较暴露的敌第七军和整编第四十八师,并下达了作战命令。11日晚,当各部正向沂水开进时,他查明敌将于12日全线发起进攻,第一兵团准备以整编第七十四师为主攻占坦埠等地的作战计划。面对战场形势的这一急剧变化,他经过冷静的思索和缜密的分析,认为:敌军部署显然是以整编第七十四师为主要突击力量,在两翼和后续强大兵团掩护下,对我实施中央突破,矛头直指我指挥部所在地———坦埠。这样可以一举击中我指挥中心,陷我军于混乱和四面包围之中;如我不迎战,也可将我逼压至胶东一隅或赶过黄河。

粟裕敏锐地察觉到,这一形势恰恰为我军带来了有利战机。在此以前,敌军密集靠拢,行动谨慎,一打就缩,很难捕捉。现在,敌军既已开始全面进攻,并对我实施中央突破,“我应立即改变先打第七军和第四十八师的计划,以反突破来对付敌人的突破,即迅速就近调集几个强有力的纵队,以‘猛虎掏心’的办法,从敌战斗队形的中央楔入,切断对我威胁最大的中路先锋敌第七十四师与其友邻的关系,并将其干净、全部消灭掉。”①整编第七十四师是蒋介石手中的“王牌”,全副美械装备,经过美国军官训练,具有相当的指挥、战术、技术水平。当时,国民党军队有五大主力,在东北战场为新一军、新六军,在华东战场为新五军、整编第十一师和第七十四师。而五大主力中,七十四师又首屈一指,是第一等主力中的第一个主力,曾被誉为“荣誉军”、“御林军”。在南京一次高级将领集会上,蒋介石亲口指定七十四师为国民党军队的“典型部队”,命令各部队的一切教育训练都要以七十四师为标准。

整编第七十四师,原为七十四军。最早任这个军军长的,就是蒋介石的心腹干将王耀武。蒋介石的外甥俞济时,也被派到这个部队当过五十八师师长。七十四师师长张灵甫,是个“跛脚将军”。据传,抗战期间,“高安之役,折一腿,后虽在港就医,终成残跛”。他生于“家道殷厚”的“西安望族”,身材魁梧,个性强暴,崇拜拿破仑、希特勒。先是毕业于黄埔军校(四期),后又受训于陆军大学甲级将官班。抗战期间,蒋介石以其作战有功,一再提升,几乎年年晋级受奖。常德之役,还被蒋介石誉为“模范军人”。湘西会战,获得美国金质自由勋章。1946年夏七十四师由南京调往苏北时,国民党徐州绥靖公署副主任李延年竟在淮阴大吹什么“有十个七十四师,就可以统一中国”。张灵甫也对左右反复申述蒋介石的话:“一年之内不消灭共产党,死无葬身之地”。这次北犯鲁中,他决心“一鼓作气,攻下沂蒙要地,为山东之部队作出样子。”

粟裕认为,面对这一骄横的强敌,歼灭它将给敌人实力上、精神上以最沉重的打击,迅速改变战场态势,获得最有利的战役效果。这将宣示,我军既能歼灭第七十四师,还有什么敌人不能消灭呢?同时,对我军指战员必是一个极大的鼓舞。而且,条件也已具备,该师处于进攻状态,在进攻中贸然前出,脱离了友邻,两侧出现了空隙。而我军主力正位于坦埠及其两侧地区,在鲁南尚有1个纵队隐蔽集结,可迅速集中五倍于该敌的兵力加以围歼。我军舍弱打强,以中央突破反中央突破,必收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之奇效。

他将上述想法向陈毅汇报,陈毅十分赞同,说:“好!我们就是要有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气概!”并立即决定:迎敌第七十四师于坦埠以南、孟良崮以北地区!5月12日,华野首长在坦埠东北的葛沟庄下达作战命令,以五个纵队担任围歼任务:四纵、九纵正面出击;一纵、八纵从敌七十四师的左右两翼迂回穿插,割断该师与第二十五、第八十三师的联系,抢占芦山;预伏于鲁南敌后的一支奇兵———六纵攻占垛庄切断七十四师退路,达成合围后会同一、四、八、九纵围歼该敌。以十纵、三纵、二纵、七纵就原态势左右开弓,分别钳制和阻击敌第七军、整编第四十八师、第十一师、第五军等援敌。

5月13日,战役发起。至15日拂晓,第七十四师已被我四面包围于孟良崮及其以北的狭小地域内。从13日起,由粟裕率领的华野前线指挥部就搬至艾山脚下的一个“扫把形”的山洞里。一部十二门的交换机,三门电话单机,沟通了总部和各纵队的联系,和前沿阵地的联系。粟裕从这里发出一道又一道紧急命令,一个又一个重要指示。他要求部队不要怕敌人天上的飞机和地面的援兵,指出:我们有困难,敌人更困难,一定要坚持打下去,不能有丝毫动摇!他要求炮兵给素称“铁军”的七十四师以毁灭性打击。他命令各部队抓紧敌人挤成一堆的时机,集中强大炮火实施猛烈轰击。

敌第七十四师被围后,蒋介石认为该师战斗力强,且与左右邻靠近,正是与我进行决战的良机。于是一面令该师坚守阵地,吸引我主力,一面督令10个整编师分路向孟良崮驰援,企图里外夹击,聚歼我军。张灵甫也把七十四师看做是个“生铁蛋”,自鸣得意地说什么:“以我张灵甫为诱饵,把共军吸引在我周围,有利于四面夹击”,“两下一挤,共军就完了”。

根据战场形势发展,陈毅当即发出了“歼灭七十四师,活捉张灵甫”的响亮口号。广大指战员立下“攻上孟良崮,活捉张灵甫”,“消灭七十四师立大功,红旗插上最高峰”的誓言,猛打猛冲,奋勇作战。15日,敌我双方对孟良崮附近各制高点进行反复争夺,战况空前激烈。我军的攻势,正如敌军在战报中所描述的:“在炽盛火力掩护下,逐波冲锋,势如潮涌”。经过三昼夜激战,我军终于在16日下午5时,在两翼敌军距七十四师仅约5公里,多数援敌距七十四师只有1至2日行程的情况下,全歼敌整编第七十四师及第八十三师1个团共3.2万余人,击毙中将师长张灵甫。我军伤亡1.2万余人。

战役获得全胜后,陈毅格外高兴,紧紧握着粟裕的手说:“老伙计,这个仗,你硬是越打越神了!”并特地为我军取得孟良崮战役的伟大胜利赋诗一首:“孟良崮上鬼神号,七十四师无处逃。信号飞飞星乱眼,照明处处火如潮。刀丛扑去争山顶,血雨飘来湿战袍。喜见贼师精锐尽,我军个个是英豪。”

三、诱敌深入,持重待机诱敌深入是我军的传统战法。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我军在战略防御阶段常常是通过诱敌深入来保存军力,争取时间,待机破敌。毛泽东认为,诱敌深入,或叫战略退却,或叫收紧阵地,是弱军对强军作战时在战争开始阶段必须采取的方针。古今中外的军事家都懂得这个道理。他生动地举例说:“谁人不知,两个拳师放对,聪明的拳师往往退让一步,而蠢人则其势汹汹,劈头就使出全副本领,结果却往往被退让者打倒。

《水浒传》上的洪教头,在柴进家里要打林冲,连唤几个‘来’‘来’‘来’,结果是退让的林冲看出洪教头的破绽,一脚踢翻了洪教头。

春秋时候,鲁与齐战,鲁庄公起初不待齐军疲惫就要出战,后来被曹刿阻止了,采取了‘敌疲我打’的方针,打胜了齐军,造成了中国战史中弱军战胜强军的有名的战例。”①诱敌深入并不是目的,它是歼灭敌人的一种手段。诱敌深入之所以必要,是因为处在强敌的进攻面前,若不退让一步,则必危及军力的保存。诱敌深入是为保存军力,待机破敌。对于弱小的红军来说,就是要通过有计划的战略退却,来选择和造成有利于我而不利于敌的若干条件,如充分利用根据地人民的支持,选择有利作战的阵地,发现敌人的薄弱部分,使敌人疲劳沮丧和发生过失等。毛泽东、朱德总结的“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十六字诀,就已经包含了这方面的内容。江西中央革命根据地第一次反“围剿”,确定了诱敌深入的战略方针。红一方面军退却到根据地中部,充分利用敌人的弱点和对红军有利的群众条件、地形条件,集中优势兵力,首战龙冈,再战东韶,五天内打两仗,粉碎了敌人的“围剿”。红一方面军第二次、第三次反“围剿”,仍采取诱敌深入的战略方针,退到根据地的前部或后部,集中兵力,先打弱敌,都取得了作战的胜利。

粟裕作为一名亲身参加创建井冈山根据地和中央红军历次反“围剿”作战的优秀指挥员,深通毛泽东的诱敌深入之法。他从来不是从被动的和消极的意义上,而是从主动的和积极的方面去理解诱敌深入,把诱敌深入与获得战机紧密联系起来,强调诱敌深入的过程同时也是一个能动创造和捕捉有利战机的过程。他在指挥许多战役、战斗时,经常创造性地运用诱敌深入之法。有计划地放弃一些地方,避其锐气,蓄盈待竭,使敌增加消耗,疲惫沮丧,兵力分散,发生过失,我则密切观察战场情况变化,待机破敌。

前面所提到的孟良崮战役是一例。为了创造和捕捉有利战机,粟裕和华野其他首长制定了诱敌深入、持重待机的方针。何谓“持重”?谨慎、稳重,不浮躁也。持重待机,一是要慎重,审慎地观察战场形势的细微变化和掌握敌人的行动规律;二是要积极主动,以积极主动的作战行动吸引、调动、疲惫、迷惑敌人,从而捕捉和创造有利的战机。诱敌深入是手段,是前提;持重待机是目的,是根本。正因为确立了这一正确的方针,才有了孟良崮战机的出现。

抗日战争时期的黄桥战役又是一例。1940年10月,国民党顽固派韩德勤亲自指挥26个团约3万余人,妄图与我新四军苏北部队在黄桥地区决战。战斗人员仅有5000余人的新四军,怎样才能以少胜多呢?粟裕在作战部署上,以第三纵队坚守黄桥,以第一、第二纵队隐蔽集结于黄桥西北的顾高庄、横港桥一带,待机出敌;并由第二纵队派出主力2个营配置古溪至分界一线,实行运动防御,诱敌深入。4日下午3时,据报韩军主力独立第六旅先头已抵黄桥以北2至3公里处。粟裕登上土城高处观望,但见北面的大路上有许多群众惊慌地向西南逃跑,判明第六旅先头确已到来。他计算,独立第六旅采用1路行军纵队前进,如果二人之间的距离为1.5米,全部3000多人的队形将是长达4至5公里的一路长蛇阵。从黄桥到高桥的路程约7.5公里,其先头部队抵达黄桥以北2.5公里时,后尾必然已过了高桥,完全进入了我伏击地段。在征得陈毅同意后,粟裕下令出击。我第一纵队将敌独立第六旅切成数段,并分割包围,经三小时激战,全歼该旅。尔后,我第一、第二、第三纵队又围攻顽军第八十九军军部、第三十三师和第三四九旅,取得黄桥反顽作战的全胜。

下面,我们着重介绍抗日战争时期第三次天目山反顽战役中,粟裕是怎样诱敌深入、持重待机的。

天目山战役发生在抗日战争末期的浙江省西部天目山地区。国民党第三战区在两次进犯均遭失败后,又增调兵力,准备发动新的进攻。这次进攻由第三战区副司令长官上官云相亲自出马任总指挥,以第二十五集团军总司令李觉为前敌总指挥。5月27日,李觉总部进至淳安,统一指挥浙西和皖南的国民党军队,准备向浙西我天目山地区大举进攻,企图聚歼我苏浙军区主力。

顽方最精锐的部队是突击总队第一队,全副美械装备,经英国教官训练,其编制系五五制。突击总队下辖五个突击队,每队辖五个战斗营及工兵连等直属分队,每营步兵四个连、重机枪迫击炮各一个连,一个营约千人,相当于一个小团,一个突击队相当于一个师。

5月28日,顽军开始进攻,首先以一个师进至富春江以北,切断我天目山和金(华)萧(山)地区的联系;以另一个师向我孝丰进扰;其主力分向于于潜、宁国东南集结。为控制富春江两岸,确保浙西浙东之联系,当时任苏浙军区司令的粟裕,决定乘顽立足未稳之际打乱顽之进攻部署,并争取时间使我分散之主力能迅速集中。他于5月29日至6月2日,集中三个支队击溃了富春江以北地区的顽军第七十九师,占领新登城(今城阳)。尔后又粉碎了顽军突击第一队的反扑。此后,顽我形成相持局面。

在当时的战场情况下,粟裕分析有三个处置方案可供选择:其一,增援新登,继续在新登奋战;其二,撤退一步,在临安与顽决战;其三,大踏步后退,诱敌深入,寻机再战。

粟裕认为,无论是对顽还是对我来说,这一仗都是非打不可的。我军不打这一仗不足以粉碎敌进攻,不粉碎其进攻就不能保持战场主动权,问题是何时、何地、怎样打才有利。他深入思考了以下情况:第一,日寇正加紧策动顽军进行内战,以实际行动默示顽方放胆调用后备力量向我进攻,顽我已形成正面冲突。第二,顽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已决心围歼我于临安地区,新登当面顽军正运动集结,宁国方向顽军不断进扰我孝丰西侧阵地外围并窥我后方。第三,我在新登前线仅三个支队作战,连日激战部队过于疲劳,如与顽硬拼消耗,不仅不利于当前,更不利于今后的发展,即使在临安决战,基本情况也无大的改变。第四,顽军有广大后方,人力物力充足,后备兵力雄厚,我刚开辟的新区群众尚未发动,一切军需补给完全仰赖苏南供应,运输线长,后勤保障困难,新登作战中部队整两天未吃上饭。第五,苏南新区地方工作尚未深入,浙西地方工作因全力解决财经困难无法顺利进行,杭嘉湖等广大敌后之敌后地区有待开辟,我若继续被长期的反顽作战所牵制,必然严重影响上述地区的开辟和建设,从而最终不可能建立起巩固的根据地。

根据上述分析,在新登、临安与顽作战均不利。粟裕深刻指出:同前两次反顽作战相比,“现在整个情况变了,顽军的力量、部署变了,我们不能一成不变,不可在新登恋战,也不宜死守天目山。如与顽军胶着,拼消耗正中顽军下怀。我们应该主动撤离新登、临安,诱使敌人脱离堡垒阵地,然后在运动中继续消灭顽军有生力量。”①正是依据这一想法,粟裕指挥我军于6月4日主动撤离新登,于8日撤离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