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看着早已经干涸的地面,我又看了看师兄,师兄是一个外表看起来十分呆愣的人,有时候一根筋,但是这也正好注定了他的性格,一向坚韧不拔,看着那片已经坍塌的遗迹,师兄依旧怔怔的望着似有所思。
“两位师叔。”良久,我终于脱口而出。
“是非,你们的心情我们理解,但是还要节哀啊。”青元师叔说完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点点头然后看了看青阳师叔他们,很显然他们也都是一夜没睡,跟着我们在这里呆了一天,青阳师叔此刻缓缓从地上坐起来身体还有些不稳,差些摔倒下去。
一连这么多天跟着尸魔斗了许久,加上前天晚上他们又中了师叔的毒,现在还没有痊愈,他们也都是我的长辈,且青鹤师叔也已经去了,我不由的发自内心的对两位师叔充满了愧疚。
“对不起,师叔,青鹤师叔他们尸骨未寒,我们却这样无动于衷呆在这里,把你们都置身于外了。”
“哪里的话,师兄的死我们也很心痛,但是咱们也要化悲愤为力量,还有啊,天机道长他们全都尸骨未寒,咱们还有要事要做。”
青元师叔的提醒我当然不会忘记,拉起师兄我们又回到了那天晚上的地方,先是蜈蚣精死去的地方,我们将天机道长和辰叶前辈的尸首带起,又在地上找到了辰家主他们身上佩戴的遗物,哪怕是立个衣冠冢也是需要的。
那土台之上早已经残破不堪,被蜈蚣精那天夜里走过的地面上几乎全部碎裂开,四周的山壁上大洞小洞甚至还出现了不少裂纹,黄一刀的尸体就那样静静的躺在乱石中间,开始我们还说这家伙不怎么靠谱,它虽然搞怪但是关键时刻却是极不含糊。
看了看远处那片空地,当初张道长指的就是那里,他们还曾打趣的说谁要是死了就往那里埋,然后活着的人帮死了的人言语一声传个口信亦或者是了个遗愿。
那旁的空地极大,我和师兄连着挖了好几个坑,最后将辰叶前辈他们的尸首缓缓埋入其中,再将师父他们的一件遗物埋放其内,做成了衣冠冢。
看着面前一排排新坟,黄一刀、辰家主、辰叶前辈、张道长、师父的、青鹤师叔的还有天机道长的,他们一起生死奋战了许久,将他们葬在一个地方,其实想来也算不错。
没有放任何棺木,甚至连个卷尸的草席都没有,他们轰轰烈烈的死去,到头来什么也不带走,干干净净的从世上离开。
师兄轻抚着手中的七星斩妖剑,那上面仿佛还有师父留下的余温,我紧攥着迦叶禅杖一瘸一拐的跟着师兄前往河溪县城,百姓们全都关门闭户到现在都不敢出来,许团长他们紧守在城内,终于在我们的呼叫之下打开城门,这里也终于太平了,尸魔的事情了了,青柳师伯的仇也算是报了,只不过……
这个代价着实大了些!
当大家的脸上全都喜笑颜开的时候,我们终究选择了默默离开,一方太平了,可是我们也失去了太多,师父也走了,我们笑不出来……
“师叔,这是师父临终前的嘱托,《天师符箓》和《阴阳遁体》的道书今天我们奉还,还请您一定交到掌教手中,重归茅山执掌。”
“放心吧!只是林师兄走后,你们两个又怎么办呢?”青元师叔看着我们有些不忍。
“师叔,我们这么大了也该担得起责任来了,您就放心吧。”
我冲着他们微微一笑,和师兄做弟子礼送两位师叔缓缓离开……
“不成、是非今后保重,有什么麻烦回山门找我们!”
青阳师叔的一嗓子隔着老远我们都能听得见,我淡淡的一笑,师兄也傻笑起来。
…………
“咚”
“咚”
“咚”
…………
佛钟三响,空净大师的骨灰放入新砌的佛塔之中,交还迦叶禅杖,我和师兄站在白马寺山门前看着面前这湛蓝的天,不觉间却又发现身边少了个主心骨。
少了个人影……
“是非,我想出去静一静。”
“那咱们走南闯北,一路斩妖除魔快意恩仇!”
师兄摇摇头然后看着我:“我知道你一定也有事情要做,同样,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心结,都有属于自己心底里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必须自己去揭开,去了解。”
我看向师兄,他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再也没有了那副呆傻充愣的表情,就好像很多年前的他又回来了一样,还记得那次从苗疆古寨回来,师兄似乎就是被什么给吓到了,之后才会反应比别人都慢一拍的。
“咦,师兄,我发现你变聪明了。”我看着他哈哈一乐。
“行了,说正事吧!这次的事情几乎让我心碎,但是也正是因为师父的死,我现在却极想弄明白一件事情。”
“事情?”我好奇的看着他。
“你还记得多年前苗疆古寨的那次吗?漫天的兽魂噬人,那个时候师父为了救咱们真的是拼了老命才杀出重围,而我就是在那里看到了一件令我终生都不能忘怀的事情,也就是因为那件事情,才会使我经常陷入恐惧之中,难以自己。”
我一直都知道师兄所说的那个心结,在那之前师兄原本是个极其开朗甚至比我还调皮捣蛋的人,但是就是因为从苗疆古寨回来之后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从此之后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他经常还会半夜做着恶梦,然后自己躲在角落里抽泣。
只是,师兄的心结从来都只是憋在心中,无论我和师父怎么问,他都从来不说。
“是非,从小到大你爱你的父母吗?”师兄突然问我。
我点点头:“当然了,从小到大我们都在父母的怀中长大,父母是我们最亲近的人。”
“你的父母用自己的生命将你带出洪水之中你才能幸存到如今,我的父母也是在我很小的时候为了救我而死,可是……可是……”
师兄说着说着突然泪流满面。
“你……是非,你知道那次我在苗疆古寨里看到了什么吗?”师兄突然冲着我问道。
我摇摇头,师兄突然满脸的惊恐浑身上下不住的颤抖着,他每次只要一想到这里就会这样变的极其惊恐,然后泪流满面一个人独自抽泣到天明。
师兄的身子不断颤抖着,他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恐惧,眼泪瞬间从脸上滑落……
良久,他突然大吼一声,稳定下来。
“我……在那片大雾之中,我失足掉进一处低洼的坑洞,在那不远处有一间茅屋若隐若现,这时候那茅屋的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从里面走出了两个人。”
“两个人?”我一阵惊奇。
“两个没有影子的人。”师兄补充道。
“然后呢?”我问道。
“然后……然后……”
“唰!它们的脸突然转过来瞬间吓了我一跳,那……那分明是我死去的双亲,我的父母的脸,那两个鬼魂明明就是我的父母变成的,无论我怎么呼唤它们都没有半点清醒的意识,它们一步步逼近,一步步逼近……”
“它们要杀我,但是那栋小茅屋里突然传来一阵阴冷肃杀的气息,它们尖叫一声,瞬间身体爆开化作一滩血水,我的父母,就在我身边,就在我眼前,死了……爆开了!化作一团血水!”
“你明白吗?是非,你明白吗?”师兄看着我忍不住失控着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