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人生边上,心城内外:钱钟书的围城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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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邂逅蓝田小镇(1)

1.到湘西去

远古时代,蚩尤正是在湘西这片土地上出生成长,这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尽管最初的选择带有一丝遗憾与无奈,但实际湘西所赋予钱钟书的,不仅是荒僻,还有艺术上的成长。

许多个不眠的夜晚,伴着昏暗的灯光,几本古书,一只火盆里煨热的鸡蛋,让他获得一生难忘的知识和见解。

因父亲需人照顾,钱锺书“毅然入湘”到湖南国立蓝田师范学院任教,并开始了《谈艺录》的写作和《围城》的具体构思,就像钱钟书本人想的,靠自己的,靠自己的力量构建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未尝不是人生的一种美妙。

翻开《围城》,你会感觉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力量,它透过人心来剖析人心,来剖析人生、来剖析社会。你会感觉那是一个透明的,甚至比亚当夏娃更加的“暴露”,它是一个没有了任何物体遮挡的实体在你面前,任你三百六十度的看。那是一个爱国的文人对于心、人生、社会的一种解读。尤其里面对于那些假文人“无情的”讽刺和鞭挞。

在《围城》中你会似有似无的感觉有一个人一直存在于这部小说中。那就是它的作者--钱锺书。1939年10月初钱锺书准备动身去蓝田师范学院,当时师院已经在上海聘了数位教员,这些“先生”们陆续找到他,结伴入湘。这段辛苦的路程都被他一一的写入了小说《围城》里面。钱锺书一路上感叹着世态的炎凉和人心的不古。

与钱锺书一同入湘的有邹文海、徐燕谋等人。其中徐氏有长诗《纪湘行》,邹氏则有《忆钱锺书》一文。这两部作品都可以让我们更细更近的去了解这段艰辛的路程。邹文海是无锡人,与钱锺书是小学同学,后来又是清华的同学。1962年海外谣传钱锺书去世,邹氏就写下了这篇纪念文。这篇文章不长,但是对于我们了解钱锺书的事迹则有很大的帮助。此次入湘,文中就有扼要的叙述,他说:“抗战期间,交通工具不敷分配,沿途游客拥挤非凡,无法按时间到达目的地的,我们10月就从上海订船票赴宁波。继而日人封锁海口,不能通航,一直到11月初才得到船公司通知,定期出发。到达宁波后,大家松口气,方感真正脱离了敌人的魔掌。从宁波到溪口,一节乘汽油船,一节乘黄包车,足足走了一天,此后则全部坐乘长途汽车,每站都得停留三天五天,不是买不到票,就是等待行李到达,没有一站是顺利通过的。开始还利用等车的时间就近寻险探幽,以后因步步为营,心境愈来愈恶劣,真是懒得动弹了。”(《忆钱锺书》)也就是说,在抗日战争时期,交通遭受到了很大的破坏,出入都非常不方便,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钱钟书离开了西南联大,这种远程真是让人心力憔悴,真的苦了些路上的行人了!

除了邹文海之外,同行的还有徐燕谋,他与钱锺书在苏州桃坞中学为同学,中学毕业以后入光华大学为钱父基博的学生。他有一首可以当史诗来读的长诗《纪湘行》。此诗的开头就很感动人:

乙卯十月吉,戎装我将发。

床前拜衰亲,未语词已窒。

中闺别吾妇,叮咛到鞋袜。

稚子喧户外,行李争提挈。

邹文海说从宁波到溪口,一节乘油船,一节坐面包车,足足走了一天。徐燕谋的诗说:“短短溪口道,狼狈不可说”。《纪湘行》中也提到了“寻险探幽”。诗云:雪窦山色佳,雨后净如泼。一路上钱锺书也有寄信给他的妻子杨绛。钱锺书游了雪窦寺后写了四首古纪诗《游雪窦山》寄给杨绛。其中第二首和第三首是杨绛最喜欢的。

天风吹海水,屹立侼山势。

浪头飞碎白,积雪凝几世。

我尝观乎山,起伏有水致。

蜿蜒若没骨,皱其波涛意。

乃知水与山,思各初起位。

譬如豪杰人,异量美能备。

固哉鲁史叟,只解别仁智。

这首诗钱锺书以雪窦山的天然景色,以水喻山,尽情的渲染着山水的气势与其浩渺的感觉,游于山水当中之乐。但是第三首则与此首不同,恰有一种忧愤与不平。

山容太古静,而中藏瀑布。不舍昼夜流,得雨势更怒。辛酸亦有泪,贮胸肯倾吐。略似此山然,外勿改其度。相契默无言,远役喜一晤。微恨多游踪,藏焉未为固。衷曲莫浪陈,悠悠彼行路。

在险阻的途中钱锺书亦念及其妻女“擘我妻女去,酷哉此别离。”那种思念的凄清之情跃然纸上。但是在途中,从开始的“寻险探幽”到后来的“心境不好”,钱锺书仍是会怡然的读着书。让与途人惊诧的是,这本书居然是一部字典。

他说:“字典是旅途中的良伴,上次去英国时,轮船上惟以约翰生博士的字典自随,深的读字典的乐趣,现在已养成习惯。”“在旅途中不能作有系统的研究,惟有随翻随玩,遇到生冷的字固然可以多记几个字的用法,更可喜者,前人所著字典,常常记载旧时口语,表现旧时习俗,趣味之深,有不足为外人道者。”从中能看出钱锺书的“博闻强志,积学之深”。

能从字典中品味出奇趣的人,世上并不多。字典中是零散抽象的碎片,要有一个清晰强大的头脑,才有独立的逻辑,将其解读为不同的样貌。才子当如此,令人敬佩。

2.共饮半盏秋色

有句话说的好,人只有在路途中,才会分外想念家的温情。当时的钱钟书就是这样的,为了不让自己的妻子担心,他在途中经常给杨绛寄信。

他知道杨绛的脾气,嘴上不说,但心中肯定非常牵挂自己。他将自己在路上的情形挑好的告诉杨绛,如果遇见了什么新奇的见闻,也写给她。

当然,钱钟书的这些家书里,最精彩的当属他给杨绛写的古体诗了。有人说文人的雅趣是做作,在钱钟书这里却绝对不是这样,看他大三诗就知道了,他有心酸的地方,有因为离别而伤心之处,这些真情实感不过是通过诗的形式表达出来,并不是做作,更不是像很多人说的那样,钱钟书是在给自己立传。其实以钱钟书的博学多识,他完全可以很轻松地给自己立一个传,在里面吹嘘自己的才华与精力,吹嘘自己气质的高雅,以及自己所谓对文明的责任感,但钱钟书没有。

钱锺书在路上走了34天才到达蓝田国师。有趣者,从上海到蓝田步行也只需两个月,而钱锺书一路行船坐车竟行了一月有余。或可说当时的交通设备很陈旧,而且又要等待行李及候车。

正如徐燕谋诗中所说:“车行历崎岖,疾徐漫无节”。或者“上坡蜗缘墙,下坡鹿惊笞。时或折其轴,时或脱其辖”。而乘客们更是“衣襟污呕吐,行李纷撞碎”。

钱锺书就在这种狼狈不堪的情形下于11月下旬抵达蓝田。随后与朋友写信时说:“10月中旬去沪入湘,道路阻艰,行李繁重,万苦千辛,非言可尽,行卅四日方抵师院,皮骨仅存,心神交瘁,因之卧病,遂阙音书。”细读之,那种艰辛不言亦能思半。

这种情形大概跟今天的人坐火车的时候只有站票了那种感觉颇为类似吧,站在列车上那好歹也是列车,顶多站个一天两天的,就是疲劳到顶了,也只需睡他一觉,然后就精神奕奕,跟钱钟书是完全不同的,钱钟书的路,已经说了,比步行快不了多少,而且一路上条件艰苦,连个正常睡觉的地方都很难找到。这不能不说是在抗战时期中国知识分子的悲哀,他们是不幸的,因为他们的时代。

国师校长廖世承将校址选定在蓝田,主要是因为在这可以找到现成的房子,着同样是因为物资匮乏所致。钱锺书到蓝田时国师才成立两年,一切还都是草创。在这里很多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先生。所以很难能有知音,他对友人说:“此地生活尚好,只是冗闲。”其实这是预料中的事情。但就因为这种冗闲,钱锺书才能在教学之外几乎每天都是埋头读书。通常在午后或是晚餐后一段时间,他就会找邻屋的子泉老先生聊天。其他时间则都是用来读中国四部古籍或者是伏案写作,这种心境跟围城中的方鸿渐有异曲同工之妙。

方鸿渐当时去了大学教书,百无聊赖,教伦理学,课不多,这跟钱钟书长途跋涉到蓝田是一样的,而且二人的共同之处就是口才非常好,只不过方鸿渐的遭遇要比钱钟书残点罢了。除了伏案读书,钱钟书还比较喜欢跟朋友们玩,有时他也会与三五好友聊聊天,除了极少数的朋友,则再就没有了,因为他始终相信一个道理,朋友贵精神而不贵多,多出来的所谓的朋友,未必是跟你真心交往的。

钱锺书才思敏捷,富有灵感,又具有非凡的记忆力和幽默感,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但是在此之间也会丝丝透露出他的恃才,如果说钱钟书有一丁点的不足的话,就是那建立在才气之上的对很多东西的蔑视,尽管他有资格这样,而且这样也不伤大雅,但从对他自己的利益的角度上来说,则未免有点不合时宜,这也显示出钱钟书内心的两个层次,第一个层次是天真厚道,第二个层次是嫉恶如仇,他的有些话其实是可以不说的,或者不必说得那么激烈的。

这样冗闲的生活给了钱锺书极大的便利,没有什么事情来打扰他,可以专心的读书和写作。更有一事是很庆幸的,虽然国师是初创,但是其藏书则是极其丰富的。他的《谈艺录》就是在蓝田开始写的。在《谈艺录》序里面说:“谈艺录一卷虽赏析之作,而实忧患之书也。始属稿湘西甫就其半。养疴返沪,行箧以随。”钱锺书写《谈艺录》的纸用的就是镇上所能买到的毛边纸。每晚写一章,二三天以后又修补,夹缝等处填写补缀的密密麻麻。这稿子也就成了只有钱锺书自己才能看明白的“天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