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炎阳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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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鹭水河畔(二)

顾凋零不愿偷听别人说话,奈何寒风渐冷,冻得他着实抵受不住,正寻思着要不要绕条路从别处进入林内,却听另一个声音说道:“鹭水既得,林家堡和我北地的冲突已然避不可免,听闻此次鹭水之战他林家堡也暗中派人参与联军之中,云箫前去下书得到的答复也是模棱两可,恐怕林家堡虚与委蛇,八成不会为我们所用,如此一来势必要将他们剿灭,届时不知己知彼,如何可稳操胜券?先不说这个了,你那边的事办的如何?”

“禀长老,鹭水左近凡不服我北地者,习武皆格杀勿论,百姓们则将他们迁入北地,由我北地的民户前来居住,不过反抗者寥寥,想那些南人武者有几个有骨气的?不是逃回自己的门派,就是找个隐蔽的所在躲了起来……”顾凋零刚要走开,却被谈话的内容一下子将他吸引住了。他素闻北地的大名,和其他各地的派门林立不同,整个北地只有凌霄天阁这一个门派。自从三年前北地灵枭郁天扬开门立户,曾经生存在北地的若干大小门派不是被灭就是被逐。不仅如此,他们不但和各个门派的武林中人对立,连官府也要对抗,侵州县占城池,打得官府军连连败退。如今北地的生杀财矿凌霄天阁无一不管,与其说是一个门派,倒不如说已是另一个官府的存在。

顾凋零对凌霄天阁的崛起虽有几分钦佩,但行事作风却极端厌恶,只觉他们不是正道中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以听到这两人这番言论,不禁心中暗恼,暗道:战火侵袭,百姓们流离失所已是可怜,只因反对他们,便要如牛马一般被他们迁归北地,真是岂有此理。又听得凡反抗的习武者皆杀,不由得更是怒火满盈,也忘了自己如今已是带伤无武,正欲冲进树林和他们理论一番,没想树林中的人已抢先将他发现。只听那个被称作长老的声音冷冷喝道:“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在此偷听我们说话!”

正欲答话,突然一只手自顾凋零的身后悄无声息的伸了过来,轻轻一指点在了他脑后的百会穴上,顾凋零当下只觉眼前发黑,“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和煦的日光透过树叶的夹缝照在脸上,使人洋洋的感觉一丝惬意。顾凋零微微睁开了眼睛,动了动胳膊,只觉浑身酸软乏力,强自拄着双肘坐起身来,这才发现一件棉衣不知何时盖在了自己身上。心头一凛,顾凋零努力的回想昨晚发生的一切,只依稀记起自己被人发现,又被点昏了过去,至于之后发生什么,却是茫然的理不清任何头绪。似乎是被人所救,他侧眼看见地上几棵烧焦的木屑,看这情形救自己的那人似乎还生怕自己着了夜寒,不仅以棉衣相赠,还升起了一股炭火供自己取暖。“可是此人究竟是谁?”他拄着脑袋呆呆想了一会,回忆着自己认识的人物,但很快又都一一否定。脑中只觉一片纷乱昏沉欲裂,于是索性也不再想,站起身来只觉腹内空空,肚子叽里咕噜乱叫,当下将那棉衣披在身上,对着树影辨了辨了方位,随后迈步向东北方向走去。

日上三竿,顾凋零走走停停,堪堪五六里,竟走了半个时辰。正疲累间忽听不远处一片喧闹,当下用目望去,只见一块界碑埋立在不远处的街口,只见碑的正中三个大字“鹭水镇”,朱红的笔体,在日头的照射下夺人的二目。

“原来到鹭水镇了”顾凋零叹了口气,强撑着走进了镇中。但见这“鹭水镇”说是镇子,其实比之城郭也不遑多让,城楼坚石的城墙高近两丈,壁上尖凿斧刻甚是齐整,只是并无兵士守卫,想是鹭水一败,官府已退出了此地。而此时镇内的生意却甚是繁华,做买做卖的吆喝声不绝于耳,丝毫感觉不出附近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腹内饥饿,顾凋零只盼能就近找个摊贩“借”些吃食,谁料他一路行来,遇见的不是布商便是工匠,不由心中暗急。当下只得咬紧牙关,将腰间有些松松垮垮的带子紧了紧,继续向镇内寻去。

行至镇心,忽然一阵饭香扑鼻,顾凋零抬头一看,原来不觉间来到了一间气派的酒楼,只间门匾上高书四个大字“升隆老店”。店后炊烟直起,店内食客亦是不少,顾凋零微一犹豫,他心知店大欺客,越是有钱人的买卖越是不会怜惜穷人,何况自己身无分文连客人也算不上,八成求不能得,但无奈现今饥饿难忍,姑且也只得试它一试,当下微微低着头,迈步走进了店中。

脚刚一进门,已有小二跑过来招呼,声音十分的洪亮:“客官您里面请,不知您是打尖还是住店?要是打尖,我们店内走兽海鲜无所不有,价格还十分的公道。要是住店的话上房套间,保证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小哥不必招呼,在下只是想随便用些饭食…。。”顾凋零为龙老儿肯屈膝一跪,此刻轮到自己身上却有些张不开口,是以声音压得极低,还好那小二耳聪目灵一一听见,陪笑道:“客官您原来是要打尖,正好咱们店里早上新来了几娄鲜鱼,个个鲜活,足有斤重,给您来上一条如何,您要是怕我们耍滑,或蒸或烧均是现做,再配上几两店内自酿的米酒,那滋味别提多地道了……”

“这……不瞒小哥说,在下如今囊中羞涩,只望求些剩饭便好……”

“啊?”店小二揉了揉耳朵,深恐自己没听清楚,眼光上一眼下一眼打量了顾凋零片刻,随即打了个哈哈,笑道:“公子别拿小的打趣了,一看您就是个富家贵人,怎么会没钱呢,您要是不想吃鱼,小店还有上好的野味山货……”

眼见这店小二滔滔不绝向自己推荐菜肴,顾凋零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轻咳了一声,打断他道:“在下不敢相欺,委实已是身无分文,恳请小哥是不是和柜上掌柜说说,施下些剩饭菜来,在下日后定当补报。”

顾凋零说着将空空的钱囊翻了出来,那店小二听他言语恳切不似作假,又见这干瘪的钱囊,面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来,轻蔑的道:“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小店今天开得了张,不知明日还上不上得了板,公子要是没钱,就请出去,这日头高升的哪来的剩饭?”话虽留了几分薄面,声音却高得很,惹得吃饭的客人同时向这边看来,弄得顾凋零的脸上不由得更是尴尬,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而那店小二见他不动,口气更有些不耐烦,伸手推搡着顾凋零,道:“走吧,走把”说着就想将他推出店去,却听身后有人说道:“这位公子若是不嫌弃,不妨来这桌上随便用些如何?”

顾凋零扭回头,只见说话这人一副书生打扮,瓜子脸面色白皙,鹰鼻大眼,一字平眉点缀其上,话语间自有一种气度流露出来,五官俊朗,只是眉心处似隐隐有一道淡淡的伤痕,虽经年累月逐渐淡化,却终是难以平复,看年纪似乎要比自己大上两三岁。

犹豫着自己要不要过去,却见说话的那青年书生已然起身走到了他面前,微微笑道:“在下并无他意,只是在江湖中行走,说不得哪天都有些为难不便的时候,今日我请公子,不过希望若有朝一日我陷此困境之时,也能有人来请一请我。”顾凋零少时家中曾逢巨变,是以发下誓言:他人苦即我之苦,纵身受万死其心不变。此刻听了这人此话,不由心中一动,暗道:若人人肯仗义相帮,何愁天下还有受苦之人。不禁对面前的这人亲近了几分,当下忙抱拳施礼道:“在下顾凋零,不知这人兄台如何称呼?”

话正说到一半,突然肚子在此时不争气的“咕噜”一声响了起来。顾凋零面上一红,有些惭色的望了那青年书生一眼,却见他正仰手让那店小二退去,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一般,不由得心下稍安。那青年书生此刻扭回头来,还了一礼,道:“在下姓宁,顾公子请到我这桌上,咱们边吃边聊罢。”

“如此叨扰了,多谢,多谢!”顾凋零随着那青年书生来到了桌边,见桌上虽只是一些寻常的菜肴,却还尚未动筷,两人分别坐下,那青年书生道:“在下从不饮酒,不过天气渐寒,不知顾公子是否来些?”

“不必,不必,在下对酒也不甚喜好。”

那青年书生淡淡一笑,也不勉强,两人边吃边聊,顾凋零只觉这青年书生见闻广博,天下的风土人物似乎尽在他胸中,自己虽也经历不少,但与之相比却是相形见绌。

转眼饭已足食,顾凋零觉得身上渐渐回复些了力气和暖意,听那青年书生道:“顾公子名唤凋零,名字虽然清雅,但“凋零”“凋零”这其中似乎隐隐有些不详之意,一般家中长辈给儿女取名大都温婉祥和,顾公子之名着实令人费解,不知却是何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