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郁天扬心生警惕,猛的把胯下的那匹青马带停。他轻身跳下了马来,随后迅捷的把马栓在了林内隐蔽的一棵白杨树上,随即带起披在身上一领黑色的长氅,纵身毫不费力的便跳上了一棵最高处的桦树,脚下踩着分叉的树枝,拢声音便向着打斗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但见就在前方不远处,三五个人影闪动之余,来往错落不息。隐隐的兵刃磕碰之声不绝于耳,不时的金属破空之击传来,隐隐还夹杂着几阵大声的呵斥咒骂,显是那厢正在激烈的打斗,估摸着应是恶战正酣。
点着树枝,身形没有带起半点的声息,郁天扬在茂盛的树梢之巅,借力使力悠然的几个起落,身子便如狸猫一般轻巧的纵到了近前,他隐藏在紧挨着这伙打斗人的一根高木上,俯住身子以手拢着枝叶,居高临下的向下观望,但见此时眼里已能瞧得甚是明白,原来在这下面打斗的乃是两伙人。
其中的一伙儿,约摸有百十来个,但真正在动起手的,却也不过只是当先两个手提宽背大刀的汉子。而在那两个汉子身后的其余诸人,则俱都是一身破衣烂衫,脸上也是面黄肌瘦的惨容。各个手里虽拿着所谓的“兵刃”,但他余光一瞥,便发现也都不过是些镐锄犁地的农活铁器。且上面锈迹斑斑,务农都不趁手,更如何可伤得了人。
一行人的人数虽不少,但各自的身形稀散不堪,只勉强的拢成了个圈子,看似将另外一伙儿人围在其内,但行动既不严整,脚下的步法也不是什么精妙的战阵,除了嘴里大声的呼斥不止之外,这一众人却也只敢在后面壮壮声威,而并无一人敢真正的挺身上前。倒反观那另一伙人倒是衣衫华贵,蔑目骏马,此刻护定在一辆马车的周围,说巧不巧正是刚刚向他问路的那伙人。
抱着肩膀在树上冷笑了一声,郁天扬一时不禁有些哑然失笑,心中暗道:看样子,这伙衣着褴褛的人即便是山贼,也是贫苦无奈的百姓囧聚山林,模样着实狼狈的紧,两厢在此遇上,也说不准各自是祸是福。于是这一时之间他非但不想着就此离去,反倒更要好好的看场好戏。
心中正这么想着,郁天扬便接着低头又往下看去,一见之下却也不禁有些出乎意料。只见在打斗之间,那两个当先手提大刀的汉子,一双手底下可着实的有些斤两。两柄大刀轮动开来,招式的拿捏可谓分毫不差,且刀法中暗含着拳脚相合,内力也聚在式中而凝非临不发,虽在郁天扬的眼里看来不是多么的精深奥妙的武功,却贵在他二人信手娴熟,刃猛威势挂满了风声,显是曾正经很下过几年的功夫。
而与之相比,与他二人接战的那伙人,此际的表现倒是大大出乎了郁天扬的预料。他原琢磨着两厢半斤八两,胜负一时难分,倒也还能打个热闹。没想那些护在马车周围的几人在身法招式上,明显看出要逊上几筹,除了那刚刚打过交道,被唤做王顺的一时可堪堪的招架之外,其余的诸人则抢上去出手不几招,便被那两人一一的撂倒在地。
各个躺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呼痛之间,脸上鼻青脸肿的模样,早也没了刚才趾高气扬的势头。顷刻后便已被一旁遥想呐喊的山贼手下们拿住捆上。随着那辆马车周围的人手越来越少,那王顺没了帮手,转眼也已禁不住那两个汉子两柄大刀来回的左右招呼。
他稍没留神处,已被其中一个拢手一刀正削在他的小腿腕上,疼得他身子刚一歪,却见与此同时另一个也抢上了前来,对着他迎面便是一腿,受伤之间他躲闪不畅,被硬生生的蹬在了下巴处,踢得他四仰八叉的斜摔出去两三步,倒在地上爬不起来,连下颌都已脱臼,躺在地上干张着嘴叫了几声,却再也阻止不了那两个汉子已渐渐的逼近到了马车的近旁。
随着那两个汉子料理已闭,战斗渐趋止歇。他二人身后的随人此刻也终于鼓起了胆气涌了上来,郁天扬也实没想到这些人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不济,他在树上正有些意兴阑珊观望着,却听忽的一阵破风的声响,无边的寒色自骤然的马车里透窗而出。
漫天的银针,迅如飞雨,银光闪动之中,看似无甚形迹,却偏偏准的出奇,这伙山贼们在促不及防之下,顿时便被射中了大半,随着惨叫之声一时此起彼伏,竟连当先那两个武功不凡的汉子也没能幸免,顷刻便俯身扑倒在马车边不知是死是活。而侥幸余生的山贼喽啰们当下也都再不敢妄动,各个神情惊骇的下意识纷纷后退了几步,片刻后才仿佛同时醒过了神般,惊恐的四散而逃,却见车帘一挑,一个女子的身形,轻手的一扶车拦,提步盈盈的从车内步了出来。
微微皱了皱眉,随着马车里这女子的骤然出现,郁天扬的目色凝然一怔,一时心中竟也不禁荡起了些异样的感觉。他眼前只感一袭身影体态生姿,款款的曼展嫣容,任他十三岁便浪迹江湖,至今已有了七八载的岁月,自咐着烟花柳弄朝堂贵妇阅人无数,一时却也不禁有些神驰。
但见这女子清秀的面颊上,五官分立或和,无一处不是美到了极至,相互间不仅映衬多姿,即便单个拿出来放在张平凡的脸上,也能平白的增添上几分俏色。她蛋青般凝脂的肌肤似吹弹可破,微泛出了些许娇羞,一双纤细的眉毛隐隐低垂,唇间一点殷红,嘴角间微微上翘,似含着若有若无的浅笑,一席淡粉的衣裙点缀于身,随着清风微微摆动,虽立于荒草之间,却更增添了几分秀色。
淡散在身间的从容,一双清亮的眼睛,她静静的看着山贼们余下逃离的背影,随即轻轻抬起了玉手,片刻之中,指见便又是一片银光闪动,接着哀号大起,那些侥幸生还的山贼们跑了没有多远,便都于顷刻间在她射出的针下死了个干净。
随着她这一出手,郁天扬在树上也随即收敛了自己的心神。他男子心性虽一时不免为其的绝色所动,但毕竟久历江湖开创了凌霄天阁一派,自也有一份旁人难及的定力。此刻见那女子虽相貌无匹,出手却端的甚是狠辣,让他在唏嘘诧异之余,也不禁赞许的失笑一声,深感大合自己的脾胃。
他正自的想着,突然一阵轰鸣之声大作,与此同时郁天扬隐在树丛中的身形竟不由自主的骤然间一歪。吃惊之下,他赶忙的提身纵起,借着这一跃之力,在空中下望。却见脚下原本蹬着的树木,此时也不知怎么竟轰然的向旁倒落。
他顿时心中一凛,随即侧眼再望,但见左右倒落的似乎并不止这一棵,一时间整个林子都仿佛变了副光景在遥遥的晃动,随后募然的一声暴响,数棵高耸的群木在顷刻间栽没,林下的平地之间竟平白的裂出了无数裂纹。缝隙渐大,泥土杂石都在随着这缝隙不断的地陷下扑,募然间一阵惊呼响彻,他寻声的瞥眼再望,却见那辆马车此时也已随着那女子就此的陷了进去。
此等天灾,郁天扬哪里还有余暇再顾及旁人,他竭力施展轻功翻腾盘转了几下,但任他的武功身法再高,此刻也绝非凭一人之力可避。随着地缝越陷越开,四下几丈的宽度俨然已成为了一个深坑,坑内茫茫幽不见底,郁天扬开始还能蹬踩着几棵堪堪欲坠的树顶,勉力的想要脱出身去,但只支撑了片刻,左右便已无再他借力之所。无奈之下,他也只得由着自己的身形也向那地底的深处坠了下去。
脚下凌空,耳边瞬间便鼓满了因急速下坠而带来的“呜呜”风声。随着身子急速不断的下降,郁天扬此时也无暇细想究竟是发生了何事,会弄出了这般的动静。他只是脑中飞快的权衡了一下自己当今的处境,随即匆匆的将腰间长剑拔了出来,绕着身前不断的左右披砍了几下,希望借着宝剑之利,插在四周的岩石缝隙之中,好阻住这下坠的趋势。谁料这坑洞中竟仿佛是个葫芦形一般,坑口原本已甚宽阔,但越往下坠,反倒比上面越为宽大,空气中只留有“丝丝”被他长剑划出的声响,其余则毫无作用。
但虽是无功,他自己倒也并未如何的慌乱。似乎是由自天性,又似乎是他幼年种种的历练而习,自他懵入江湖时起,便越是在危境之中,便越是能冷静下来寻思对策。郁天扬深吸了口气,随即便从怀中掏出了随身的一锭银子扔了下去,想要试试此洞的深度。没想还没等他听到回音,这顷刻之间随着他身形在依旧下坠,坑内的陡势却已然起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