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南华的人?”醉眼迷离的瞅了瞅他,那位王副将喷着酒气,斜挑着眉眼,不耐烦的说道:“怎么,你让我宽待?你当我是什么人,我乃军中留守的副将,现今李将军不在,凡一应事务都得听我的号令。你南华剑盟再威风,也不过区区一个门派,若胆敢插手官府的事务,那便是意图谋反,你自己可要想清楚些,否则莫要怪我不讲情面!”
那位王副将说着别过头去,将眼光对着那些停下来看着他二人的军校一瞪,嘴里喝骂道:“娘的,还愣着干什么,将那些个俘虏都给我就地烧死,哪个敢拦阻格杀勿论!”
“是,是”几个军校答应着,对他的命令不敢不尊,推搡着那些被俘的凌霄中人过来,见顾凋零仍是怒目冷视的将身子拦挡在篝火的前面,一步不让。当下不禁走上前,讪讪的低声道:“这位侠客,军令已下,我们不能不尊,还请您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当兵的才是!”
“阿弥陀佛,此等命令不尊也罢!”还未等顾凋零说话,六道和尚胖大的身躯已然跳了过来,接着燕怀英身子一纵,也来到了身边点头道:“不错,军令中哪条有杀降一项,根本便是令出无名。”
“大胆!区区几个平民,不过仗着练过几手武艺,竟敢在此妄言军规,妖言惑众****军心!来人,先把他们几个拿下关起来再说!”王副将环睁二目,手举着那把剔骨尖刀,对着顾凋零三人一指,随着他一声令下,瞬时便有巡哨的士卒拉刀刃将他们围在了当心。
眼见着顾凋零等情势不妙,没等一直静观其变的师兄心剑言鹤开口,一旁的冥剑叶秋已是按捺不住的,大喝了一声:“谁敢动手!”随即迈步来到了顾凋零的身边,“呛啷”一声长剑出鞘,挡在他们身前一横,道:“王副将、王大人,如今局势复杂,一切皆当以剿灭凌霄天阁为先,您这般自相掣肘,岂不是要白白便宜了敌人。”
随着冥剑叶秋抽剑的举动,跟着他一同出来的南华门人立时也都纷纷的拔剑聚拢,围在外圈,与官府的兵士形成内外对峙之势。剑拔弩张之下,官府的士卒停而不前,眼光都望着那王副将,在等候进一步的命令,而南华的门人一时也不便抢先出手,以免落了个对抗官府,意图谋反的罪名。
两厢一时僵持,那王副将此时见此局面,心中也不禁有些暗打退堂鼓。他不是不知南华剑盟在南地的势力,尤其此时凌霄天阁未灭,官府与他南华剑盟乃是唇齿相依,互相都少之不得。但因他素来上面有人,军中也尚能一呼百应,是以平日也并不将这些江湖中人,如何的放在眼内。但如今瞧这架势,似乎这些个武林人物倘一言不和,似竟真的敢动手反抗,若然闹大了起来,恐怕自己也是讨不了好去,当下心中不免的有些慌乱。
虚瞪着双眼,那位王副将微微的沉吟了片刻,犹自强装硬气的对叶秋说道:“这位是南华的叶大侠吧,听你所言也不无道理,只是军令已出万难更改,否则何以令行带兵。你叫你门下的弟子先撤刃退开,我便也不再追究你们的罪责便是。”
“难得王副将能深明大义,尔等还不速速的收剑。”一直迟迟不肯说话的心剑言鹤,此时见王副将出口给了台阶,当即吩咐了一声下去,南华的众弟子门人不敢违逆,纷纷的收剑还鞘闪在了一旁。言鹤迈步走到顾凋零的身边,有些怪责的低声说道:“四师弟,你也太莽撞了些,怎可因小义而妨了大节,你去给那王副将赔个罪,此事就此作罢了便是。”
“什么小义大节,侠义哪里还分什么大小。言鹤,我看你南华怎么如今竟成了这幅样子!”六道和尚怒其不争,虎目一瞪横了他一眼,随即轻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燕怀英却见心剑言鹤面色严峻,想着毕竟是顾兄弟的师兄,自己不便多口,当下只是眼光向顾凋零望去,却听叶秋也道:“师兄,此事如此处置怕是不妥吧?如此我南华的颜面将何存?”
耳边听着他们的言语,眼里再瞅着被绑的凌霄天阁的俘虏,想起白日血战,那些因战争无辜而死的两厢士卒门人,顾凋零轻轻闭上了眼睛,皱了皱眉,方又睁开,正色慎声道:“二师兄,此事恐怕凋零恕难从命。”
“你……”心剑言鹤见顾凋零对自己所言执意的不听,当即便有些急道:“四师弟,那眼前你要如何收场,莫非真要闹将起来,拼个两败俱伤不成?届时非但会让凌霄天阁白白暗中窃喜,连我南华一脉恐怕都难以再在南地立足,为人处事不可只凭热血,当随情逐流才是。”
“师兄放心,我断不会因此而牵连南华!”顾凋零说着,心内似乎已有了打算,几步走到了言鹤身边卢天俊的面前。卢天俊原本候在旁正静静的听着,因是几位师叔在说话,他辈分要低,自是不便插嘴,此时见顾凋零来至,当即不禁一愣,愕然道:“四师叔,你……”
他话还没说完,顾凋零已伸手将他腰间挂着的宝剑摘了去,随即转回身来到了那位王副将的对面,单手高举着这柄宝剑过顶,朗声喝道:“各位军校们听真,此乃官府亲赐的“先斩剑”在此,凡所行不义者,我可遇恶先诛。今番杀降并不在军规之列,倘有谁敢动手,助纣为虐者,莫怪我剑下无情!”
顾凋零说着抽出先斩剑在手,环剑而对。各个兵士互望了一眼,他们虽早听说过这“先斩剑”的大名。却也知道,那不过是官府为了收敛南地的武人之心而赐下的荣誉而已,向来也只是虚名,并不具其实权含意。没想此刻竟真的会有人拿出它在号令,当下一时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小子,你也太过大胆!此物又不是兵符,怎可代我的将令,何况只是官府中用来……”王副将用手点指着他,一时气急之下脱口而出,好在他随即便察觉到不妥,知道虽各个都知晓此剑的含义,却也不可当众名言,否则岂非置官府的声名于不顾,于是忙将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却见顾凋零此时手中的先斩剑一指,一剑便贴着他的锁骨,担在他的咽喉,口中淡淡的道:“不错,此剑确不能代替军令,不过王大人若是要一意孤行,它却也有先杀后奏之权,下不下令,如何下令,都全凭王大人自决!”
森冷的剑锋透着脖颈间的毛孔直入肌肤,那位王副将瞧着顾凋零正色的眼神,怕他倒当真干出什么事来,思来想去,当下只得不自然的咧嘴笑了笑,道:“哼,这位侠士所言不错,刚才不过是我多喝了几杯,险些便要误了大事,多蒙得你这位侠士的提醒,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都将这些凌霄天阁的俘虏带回去。”
“是”手下的兵士听命而行,顾凋零瞧着那些被俘的凌霄中人被推搡中,仍回头各自向自己投来感激之色,一时只觉心下甚慰,当即将先斩剑一撤,还纳入鞘,捧在胸前回身来到了卢天俊面前双手奉上。卢天俊恭敬接过,余光扫着顾凋零身后,那位王副将眼里射向这厢凶狠的目光,借着低身还礼的档口,暗自的偷声道:“四师叔,我看那位王副将已然恨你入骨,你可要多加小心才是。”
点了点头,顾凋零又何尝不知,只是能将人救下他便已心愿足矣,至于其他,他既不想也不愿理会。一场风波暂平,营外却突的一阵号炮响动,片刻中,已有军校快步如飞的跑了进来,单腿曲在王副将面前,拱双手回禀道:“禀副将军,李将军率人马回来了!”
“哦?可拿下守关了吗?快随我出迎!”王副将随着顾凋零等人的一阵闹腾,酒早醒了大半,回帐内顶盔贯甲一身戎装,率队而出,顾凋零等南华诸人紧随其后。迎出营门,却见夜色下,火把稀落,随军回营而来的兵士们人人均面色颓委,兵戈垂地。旗帜不展之下,当先马上的李敢将军也是面露愁容,身后各派的掌门弟子更是不遑多言。
人马缓缓的回来,非但不像是得胜而归,反倒更似是残兵回营。见他们这幅样子,王副将率众抢上了几步,拉过李将军的马头,疑声的问道:“将军,莫非竟会败了不成,刚刚卑职还听有人来报,说是虽仍未能攻下,但关破也只在旦夕之间,怎么这一会儿的工夫……”
长叹了口气,李敢搬鞍下了马来,忧声道:“闲话且待会再说,眼下卢掌门已受了重伤,你赶快派营内的医官给他救治才是。”李敢说着,身后已有两名士卒抬着一副担架而来,顾凋零及诸位南华众人在身后闻言,顿时的大吃一惊,当下赶忙快步的赶到担架间凝目观看。
却见天剑卢岳此时面如金纸双目紧闭,身躯躺在上面,眉宇微拧手捂着心口,呼吸一阵的急促。泊泊鲜血止不住的自他的手缝间流出,看样子伤势不仅不轻,恐怕都还要有性命之虞。众人一见,当下顿时都不禁一阵的慌乱,拥着卢岳回到了营中的帐内安歇,随后即刻的请来医官调治。众人在外焦急的等候间,见李敢此刻也换了装束前来探视伤请,当即赶忙的侧步围拢,忍不住的同声问道:“敢问李将军究竟出了何事,是何人能将掌门人伤成了这幅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