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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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在我有生之日做一个真诚的人(2)

这片沙漠里的居民更是带给了三毛巨大的震撼。女人地位的附属性让她知道了自己生活的得之不易,也让她学会了对自己的生活境遇感恩。对现代文明的一无所知,也让三毛更加感知到自己肩上责任的重大。那些迷茫的眼神,让善良三毛动容,她选择了义无反顾,地将自己的所有贡献出来去帮助他人。

而沙漠里发现的一切奇异景象,也让三毛不再以纯粹“科学”、纯然“理性”的眼光看待这个奇异的世界。沙漠里频频出现的飞碟,让她意识到地球并不仅仅是这个宇宙里唯一的有生命存在的星球,她开始给外星人的存在留着可能性。

沙漠里巫术的行使也让她尝到了生不如死的痛苦经历。让她不再盲目的自大,不再盲目的目空一切。让她学会不要对所有事物都充满好奇,对所有新鲜事物都要去亲身尝试。不分场合不分时间不分民族宗教信仰的好奇并不总是好的,也有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

就如同那句俗语:好奇害死猫。

这片沙漠似乎是为三毛天造地设的,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天衣无缝。三毛也似乎是为沙漠而生的,像那一捧暗自倾心于她的朋友送的天堂鸟一样,在不知不觉中,却绘就了一幅关于沙漠的恢弘画卷。

绘梦之卷的那个人,正是一朵热情的沙漠之花。

生命谱写的美学

生命,是一件天地间最伟大的事情。它蕴含了这个宇宙无限的可能性与无限的未来。没有人可以预测到下一步的发展方向。而它自身又是一件那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是天的恩赐,也是自我的经营。

生命本身就包含了无限的内蕴,哲学、文学、艺术、美学、宗教、科学等等,都从这样一个看似不显眼的生命体中衍生出来。而每一个生命又都是独特的,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每一个生命所侧重的内蕴是不同的。所以才有了这个世界上形形色色的人。

形形色色的人,走着不同的路,怀抱着不同的梦想。有的人成了诗人,有的人成了哲学家,有的人成了史学家,有的人成了画家,有的人成了音乐家,有的人成了科学家,有的人成了教徒,有的人……

每一个人出生成长的环境造就了他们先天发展方向的不同,而他们后天的努力与选择也决定了他们生命特征的不同道路。每一个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对自己的生命与这个赐给他生命的世界有感悟与想法的人,都是对得起自己的生命的,无愧于这一次生命机会。

每一个这样的生命体,都是在用他们的生命写就生命的美学,写就生命的诗篇,写就生命的历史,写就生命的宗教信仰,写就生命的哲学,写就生命的画卷,写就生命的乐章,写就生命的自然定理……

尽管他们的年龄不同,性别不同,职业不同,喜好不同,国别不同,甚至种族种类都不同,但是共通的是对于生命的虔诚与热诚——每一个生命体都在用自己的最大能力谱写生命的美学,这就已经足够了。

或许,人们都已经渐渐发现,一个生命体,无论他在经历中与其他人有多少许许多多的不同,但是只要他们都有对与生命的思考与感悟,最后的结局都是相同的——他们垂下眼帘,对自己深深热爱过的生命说再见。这不是放弃,他们仍然想主宰自己的命运,他们对这个世界爱得深沉。

看看梵高,对于太阳,对于向日葵的无比热爱使得他失去了自己的耳朵,最终失去了自己的生命;看看海明威,对于生命中坚强特性的独特领悟,这个身经百战、身受重创的硬汉,最终以一柄手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看看海子,这个对于生命过早地有自己感悟的性灵,这个无冕之王与行吟诗人,最终抱着《圣经》葬身在隆隆列车的呼啸声中;看看弗吉尼亚·伍尔夫,这个英国第一位杰出的意识流女作家,这个在当时的英国女性还没有冲破牢笼的环境下诞生的女作家,在自己家郊外的田野里,在那一片迷人的风景中,静静地走进了河水深处。

再回过头来看看三毛。这个带着无数的爱与伤行走天涯的奇女子,这个对生死有着执着而痴迷的爱恋的生命体,最终出于伤痛,出于思念,出于她对这个世界无声的爱恋,用一根丝袜结束了自己的韶华。

这些人,并非冷漠,也并不是不懂得生命的珍贵,不是不明白亲友的关心与爱护,也绝对没有对这个世界深恶痛绝。但是他们为什么选择了这条道路?

因为他们对这个世界爱得深沉。

他们选择用自己的生命去谱写美学,选择像孱弱的飞蛾一样,明知无望,还是去奋力扑向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只为了那一刹那的光明。身体粉烧成灰的一刹那,心灵却羽化成蝶。

三毛的死亡,是一个时代的心结。这种绝望和哀愁,传递到一个时代中,每个人的心底。

人们热爱三毛,归根结底,是感受到了潜藏在自己心底的,生命的矛盾。一方面,我们热爱自由,向往热情地拥抱全世界,另一方面,我们都热爱孤独,感受那冷,又享受那种独处。

三毛的最终选择,就像一面镜子,让人们猝不及防地,看到了自己的脆弱。她的一生,是一支唯美的流浪之歌,唱在了无数人的心里。

在成长的历程里,我丢弃过无数的偶像,他们被我贴上懵懂的标签,遗忘在时光里。但是,我却从未忘记三毛。相反,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来越怀念她。

少年时候读她的书,感受到的是一种从未拥有过的轻松。她的倔强、她的自由、她的希望、她的梦想、她的喜、她的怒,她的哀、她的乐,统统都渗入我的内心。“原来世界是这样的!”我以为,那是她想告诉我的一切。

曾一心梦想去感受撒哈拉,曾陪《哭泣的骆驼》一起泪光闪烁,也曾感动于她的绝世爱情。成长的岁月里,每一次重温她的作品,都有新生出的感慨万千。

渐渐地,我懂得了几分世故,遭遇了几分烦恼。体验过血泪齐流,爱恨交织,悲喜缠绵,我才知道,这是真正的生活。

我所能做的,也只是努力寻找那条属于自己的路,用心期盼着——雨季不再来,更加折服于她所能坚持的那份天真,那份浪漫。再读三毛,有时只因为不想丢掉昨天的自己。

而死亡,的确让人不忍直视。那一天,太阳落山了,却再也没有升起。当三毛下定了决心,投身于那片黑暗,远离爱她的人。她走进那旋转的轮回,去寻找她的大胡子荷西,留下一抹背影,让全世界都心碎。尽管,她曾向朋友许诺过,绝不做傻事。

那时我还小,只能读得懂新闻的表层,但是我仍然可以感知死亡的残酷,无法明白一个人对死亡的自主选择。

那时候,多少人热衷过三毛的追梦。可是,当三毛的梦结束了,人们的梦,究竟要怎么办呢?

许多人分析过三毛的死因,有人说三毛不能忍受疾病的折磨,也有人说三毛因为对爱情的绝望而导致失去生活的勇气,甚至还有人说,是因为些功名利禄的失之交臂。

可这些,总归都是关心三毛的人所推测的,即使是在眭澔平所提供的那封所谓的遗书中,也看不出三毛自杀的真实原因。虽然所有的理由都貌似有理有据,可我却不忍,也不愿推敲。

我热爱她,只是因为她有勇气,敢于为了追寻心中的“橄榄树”而踏遍千山万水。所以,我虽会感慨,却不愿分析她是为何去世的,如果死亡仅仅是一次人生的选择,那么,如果那可以使她放松,我愿意以沉默去表达尊重。

在一次媒体采访中,三毛大的姐陈田心曾经这样说过,“现在想想,可能三毛觉得就这样离开也很好,更放松。所以就不愿回头,一路地走了,一切都只在她的内心,所以没人能救她。”

性格刚烈如三毛,她的心如此独立,她对梦想如此执着,绝不会按世俗的塑造,去走她的人生。她的呼吸,她的温度,仍然留在黑白相间的纸页上。

孟德斯鸠说:“上天给予我生命,这是一种恩惠;所以当生命已不成其为恩惠时,我可以将它退回;因即不存,果亦当废。”

在我心里,三毛选择离开,那就是她众多人生选择中的一个。假如,今生已经实现过追梦,体验过生命的温暖和凉意,如果灵魂又已无处安放,那么何不再度踏入来生,带着今生的遗憾与期待,再来一回千山万水的跋涉。

况且,一个灵魂走了,却鼓舞千千万万个相似的灵魂在沸腾。每个人都可以去追梦,他们在三毛的故事里,听得到熟悉的心声。

斑驳陆离的长裙

每一个女孩的生命中都有那么几条长裙,深深浅浅的印在这个女孩的脑海里,深深浅浅的印在这个女孩周围的世界里。那些长裙也许并不那么昂贵,也不那么奢华,也许其他女孩子身上也曾经出现过这样的几条类似的长裙。但是这一切并不能改变这一条长裙对于一个女孩子独特的意义。

当这条长裙已经老化得稀碎了,当有关于这条长裙的影像已经泛黄了,当发生在这条长裙上的故事已经模糊了,当这条长裙的主人都已经老去了,当一切都变得斑驳陆离而遥远不可及,那些曾经陪伴着那些如花的生命的长裙,却永不老去。

就像《牛仔裤的夏天》里的一样,一条普普通通的裤子,因为这条裤子的主人,因为那个夏天,因为那些青春岁月,而变得富有魔力。那条牛仔裤成了所有人心中美好回忆的承载体,一如三毛那一条条斑驳陆离的长裙。

作为一个女人,三毛是幸运的。她拥有一头乌黑的长发,忽闪的大眼睛,颀长的身材,修长的腿,这一切都使得她今生注定与长裙结缘。

这样的女人穿起长裙来注定是风情万种的。

翻开三毛的相册,从那个还没长开的黄毛丫头,到那个魅力四射的沙漠之花,每一步的蜕变与成长,都有那一条条风格各异的长裙的功劳。

看她在台北的夏天庭院里的那一张照片,穿着学生式的连衣裙的她,躲在簇放的花朵后面的那张脸庞,笑得那么展颜露齿,一副盛夏的少女情怀,仿佛将时光带到了那个年代的台北。

看她扭身坐在台阶上,戴着黑色墨镜,剃着齐耳短发,那是又一个夏天。那时的她已经长大不少,眼角间有了隐隐的倔强与决绝。

看另一张照片里以近乎相同身姿出现的照片,那时的她已经过了大半的生命时光,头戴纱巾还戴着帽子,身穿一袭黑色长裙,上衣也是棕灰色的,脚蹬一双高帮鞋,一身风尘仆仆,风里来雨里去的朝圣者般的模样。

看她在沙漠中行走时的那一袭白色长裙,与她被风吹散的长发奇异的结合起来,像一朵沙漠之花一样盛开在那一片无声又无边的沙漠里。

看她与荷西合照的剪影里,荷西坐在椅子上,络腮胡子,眼光澄澈,身着波西米亚长裙的三毛依偎在荷西身后,一脸甜蜜。

这个自小不爱打扮也不会打扮的小姑娘,长大后却引领了一代风潮。波西米亚风自她始,流行了几十年,到现在又愈演愈烈之势,完全没有消退的迹象。除了牛仔裤之外,没有哪一种流行风潮可以延续那么久的时间,有那么顽强的生命力。

三毛独特的审美眼光由此可见一斑。这也是一个旅行者特有的魅力,是一个旅行者特有的收获。

我们除了艳羡,唯有赞叹。

而三毛另一个跟长裙的缘分,便是她的发式。从小到大,即使是人已中年的时候,三毛仍是喜欢扎两条“村姑辫”,天真烂漫。这样的辫子是最与长裙相称的了。三毛似乎生来就是为了穿长裙的,生来就是为了去沙漠的,生来就是为了穿着长裙去沙漠的,生来就是为了去沙漠里穿长裙的。

一个注定要闪耀奇异光芒的生命,在这一条条斑驳陆离的长裙的衬托下更显出低调的奢华。奢华不是外在的珠光宝气,而是内在的高贵典雅。

三毛是自己的王者,她穿得出这样的风范。不仅仅是因为她自信,也是因为她洒脱,不顾及世俗的眼光。

李敖曾经这样评论三毛的装束:“三毛现在整天以“悲泣的爱神”来来去去,我总觉得造型不对劲,她年纪越大,越不对劲。有一次我在远东百货公司看到她以十七岁的发型、七岁的娃娃装出现,我真忍不住笑,这种忍不住笑,只有看到沈剑虹戴假发时,才能比拟。”

而三毛并没有因为这样言辞犀利又丝毫不留情面的评论而生气或盛怒。他们见过面,一起吃过饭,三毛很友善,但李敖却很刻薄——“有一次,皇冠的平鑫涛请我吃饭,由皇冠的几位同仁作陪,我到了以后,平鑫涛说:‘有一位作家很仰慕李先生,我也请她来了,就是三毛。’于是他把三毛介绍了给我。三毛很友善,但我对她印象欠佳。三毛说她不是个喜欢把自己落在框子里去说话的人,我看却正好相反,我看她整天在兜她的框框,这个框框就是她那个一再重复的爱情故事,其中有白虎星式的克夫、白云乡式的逃世、白血病式的国际路线,和白开水式的泛滥感情。如果三毛是个美人,也许她可以以不断的风流韵事传世,因为这算是美人的特权,但三毛显然不是,所以,她的“美丽的”爱情故事,是她真人不胜负荷的,她的荷西也不胜负荷,所以一命归西了事。”

连三毛已经去世的爱人荷西也逃不过李敖的“刻毒”。而三毛的热心被李敖斥之为“伪善”——“她跟我说:她去非洲沙漠,是要帮助那些黄沙中的黑人,他们要她的帮助。她是基督徒,她佩服去非洲的史怀哲,所以,她也去非洲了。我说:‘你说你帮助黄沙中的黑人,你为什么不帮助黑暗中的黄人?你自己的同胞,需要你的帮助啊!舍近而求远,去亲而就疏,这可有点不对劲吧?并且,史怀哲不会又帮助黑人,又在加那利群岛留下别墅和‘外汇存底’吧?你怎么解释你的财产呢?’三毛听了我的话,有点窘,她答复不出来。她当然答复不出来,为什么?因为三毛所谓帮助黄沙中的黑人,其实是中一种‘秀’,其性质与影歌星等慈善演唱并无不同,他们做‘秀’的成分大于一切,你绝不能认真。”但是三毛始终没有反击。因为她做她自己,她活得坦荡荡。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着一袭长裙,配得上一辈子穿长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