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岂有文章觉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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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后记

C君:

谢谢你的问候。我不是历史学者,恐怕连历史学的票友都算不上。如你所知,我的专业是法律,根基是文学,转向历史,起因在宪政,中国近代史的写作可谓“曲线救国”,《百年孤影》则是中国宪政史的副产品。我一直想搞清楚一个问题:为什么近代中国没有走上宪政之路。遗憾的是,至今尚未找到令我满意的答案。寻找答案的途中,所写如“杨度的帝王术与宪政梦”等,大抵可归于宪政史之列,如“张佩纶:清流之踵”等,则近乎闲笔,因为没有宪政主题的约束,写起来反而更加放纵、肆意,自觉更有意思一些。胡适曾谈起他的思想史写作:“……本意是想把我的中国思想史写成。但写到一个时期,往往被一些问题牵引去做点小考证,这些小考证往往比写通史有趣味得多,于是我就往往入魔了。把写通史的工作忘在脑后,用全力去做考证。”这一节外生枝的经验与心态,我深有同感。如写辛亥革命,对比“从戊戌到辛亥:改革与革命的双重变奏”与“为什么是黎元洪”二文,后者显然平和、自由多了。

说到胡适,想起我与绰号“胡适传人”的林建刚兄聊天,我说你写胡适,是为了还原胡适,呈现胡适被冷酷的政治与历史所遮蔽的一面;相形之下,我写胡适,现实感太重了,几乎都是从现实的基点出发,譬如我对胡适的定位,首先不是学者、思想家、开一代风气的大师,而是公民,胡适的言说,被我称作“公民说”,这样的写作,利弊参半。也许正基于此,我不敢自称研究历史,生怕玷污了历史学的神圣和庄严。我深知自己的软肋,却始终无法摆脱现实感的刺激,故只能试图在现实与历史之间寻找平衡点。就此而言,我信奉胡适所云的“持平”:爱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方是持平。以及钱穆的提醒:“治史贵能平心持论。深文周纳,于古人无所伤,而于当世学术人心,则流弊实大。”

这些都是一己之感,贵在真诚,仅供参考。至于你让我开书单,题目太大,恕难从命。建议先读两本史纲,如徐中约《中国近代史》、蒋廷黻《中国近代史》、郭廷以《近代中国史纲》、唐德刚《晚清七十年》等(读这些书,最好能找港台版)。读罢,根据自己的兴趣,再决定深入哪一块。切记,近代史花果飘零,满目疮痍,读来易动肝火、伤心肠,所以读史当如治史,平常心至关重要,不要有过高的奢盼,否则将得不偿失。我相信,等你读通了近代史,最大的收益未必是找到了什么真理,而是从此不会受骗了。

2014年3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