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术听了说:“如此说来,果然是个忠臣!老先生既识天时,仁心救民,是个好人。我就封你为鲁王,仍守此城。我的大军,只收你的犒赏,绕过城池,不许进城。如有不听号令,擅自进你城者,斩首示众!”张叔夜谢恩而退,叫众军搬出猪、羊、酒,犒赏了众番兵,大军果然绕城而过。自此黄河以北,城关尽失,兀术驱兵来到黄河口,拣一空地,安下营盘,打造船只,等待渡河。
且说地方官飞报入朝,这日正值钦宗上朝,大臣启奏道:“兀术大兵五十余万已近黄河,望陛下即速发兵退敌。”钦宗大惊,便问众卿:“金兀术兵势猖獗,如何是好?”
当下,张邦昌奏道:“潞安州陆登尽节,韩世忠夫妇弃关而逃,今河间张叔夜又投降,只剩得黄河天险。若过了黄河,汴京就危急了。臣观满朝文武全才,莫过于李纲、宗泽。圣上若命李纲为元帅,宗泽为先锋,定能退得金兵。”钦宗准奏,下旨拜李纲为平北大元帅,宗留守为先锋,领兵五万前往黄河退敌。二人领旨出朝。李纲虽是个有谋有智的忠臣,但是个文官,不会上阵厮杀。今金兵势大,张邦昌明明要害他的性命,故此保奏。
李纲无奈,只得与宗留守领兵前往黄河驻守。宗留守立即写下一封书札,差人星夜赶往汤阴县,请岳飞兄弟前来助阵。不多日,差人回禀道:“岳相公病重不能前来,那些相公也不肯离了岳相公,故都不来。小人无奈,特来禀报。”宗留守长叹一声:“岳飞有病,此乃天意欲丧宋室也。”
却说天时不正,应该百姓遭殃。不然,李纲、宗留守守了南岸,兀术一时怎能渡得黄河之险?不道这年八月初三,猛然刮起大风,连日不止,很是寒冷。金营士兵都穿着皮袄尚且挡不住,那宋兵更是冻得个个发抖。再加上连日阴云密布,细雨纷纷,把黄河连底都冰冻了。兀术在营中向军师道:“南朝天气,难道八月就这样寒冷了吗?”哈迷蚩道:“这正是主公之福。”兀术问道:“天寒有什么福?”哈迷蚩道:“昔日郭彦威取刘智远天下,那时也是八月,天气寒冷,冰冻了黄河,大军方能渡过。今狼主可差人到黄河口去打探,倘若黄河冻了,汴京在我手掌中也!”
兀术听了,就令番军去打听。不一会儿,番军来回报,黄河果然连底都冻了。兀术大喜,下令发兵,竟踏着冰过河而来。
那宋营中兵将都是单衣铁甲,挡不住寒冷,闻得金兵过河,都强忍着寒冷出营观看。果然见番兵势如潮涌而来。宋军见了,拼命逃走已来不及,哪里还敢来对敌。宗留守见军士已溃,忙保了李纲弃营逃走,回京候旨。先有飞骑报入朝中,二人还没进城,早有钦差奉旨前来,说:“李纲、宗泽失守黄河,本应问罪,姑念保驾有功,削职为民。”
二人谢恩,交了印信,钦差自去复命。宗留守便对李纲道:“此还是天子洪恩。”
李纲道:“什么天子洪恩,都是奸臣诡计!我等为何要在此眼睁睁地看着宋室江山送与金人?不如回到家乡,再图后举吧!”
宗留守道:“所见极是。”于是命公子宗方进城取了家眷,往家乡而去。朝里钦差降旨,命将士紧守都城,专等四方勤王兵到。
再说那兀术得了黄河,逢人便杀,自领大兵,一路来到汴京,离城二十里,安下营寨。探军飞报入朝,天子忙召集文武百官商议。张邦昌道:“金人贪财,求主公赏他一赏,备一些厚礼,与他求和。主公这里暗暗等那各路兵马到来,再图恢复中原。”钦宗道:“谁人肯去?”连问数声,并无人答应。张邦昌上前道:“臣虽不才,愿走一遭。”钦宗便道:“还是先生肯为国家出力,真是忠臣!”于是命令备齐礼物,交给张邦昌。
张邦昌来到金营,小番报与兀术。兀术闻言大喜,叫声:“宣他进来。”平章领旨出来,将张邦昌召入金顶牛皮帐中。张邦昌伏在地上,口称:“臣张邦昌,朝见狼主,愿狼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兀术道:“张老儿,到此何干?”张邦昌道:“臣特来送礼求和。”
哈迷蚩道:“主公可封他一个王位,服了他的心,不怕江山不得。”兀术道:“张邦昌,孤家封你为楚王,你还是归顺孤家吧!”
张邦昌叩头谢恩。兀术又道:“贤卿,你如今是孤家的臣子了,怎么设个计策,使孤家夺得宋朝天下?”张邦昌道:“狼主要他的天下,必须先绝了他的后代,方能到手。”
兀术道:“计将安出?”张邦昌道:“如今臣先回去,只说要一亲王为质,狼主方肯退兵。不怕他不献太子出来与狼主。”兀术闻言,心中暗怒,咬牙想:“这个奸臣,果然厉害,真是个狠计!”表面却假意说道:“此计甚妙!贤卿可速去。”
张邦昌回到城中,见钦宗说:“兀术不要金钱美女,只要亲王为质,方肯退兵。为今之计,不如暂时将殿下送到金营为质,一面速调各路人马到来,杀尽番兵,自然救千岁回朝。若不然,番兵众多,恐一时打破京城,那时玉石俱焚,后悔也晚了。”钦宗沉默不语。
张邦昌又奏道:“事已危急,望陛下速做决定。”钦宗流泪,随即入宫见道君皇帝,说:“金人要亲王为质,方肯退兵。”徽宗闻奏,不觉泪下,说道:“王儿,我想这定是奸臣之计。然事已至此,就令你兄弟赵王去吧!”随即传旨宣赵王入安乐宫来,父子抱头痛哭。赵王年方十五,甚是孝敬。见父王愁烦,因奏道:“父王休得爱惜臣儿,此乃国家大事,休为臣一人误国家大事。将臣儿权质番营,等各省兵马到来,那时杀败番兵,救出臣儿亦不晚矣。”徽宗无奈,只得送赵王去当人质,并派张邦昌和新科状元秦桧同往。
张邦昌、秦桧同赵王来至金营。兀术听闻,大喜道:“快请来相见。”谁知下面有一个番将,叫做蒲芦温,生得十分凶恶。他听差了,只道叫拿进来,急忙出营问道:“谁是小殿下?”护送赵王前来的秦桧指着殿下道:“这位便是。”蒲芦温上前一把把赵王拿下马来,便往里面走。秦桧随后赶来,高叫道:“不要把殿下惊坏了!”
那蒲芦温来到帐前,把殿下放了,谁知赵王早已惊死!兀术见了大怒,喝道:“谁叫你拿他?把他惊死!”于是,他吩咐左右:“把这厮拿去砍了!”只见秦桧急忙进来说道:“你为何把殿下惊死?”兀术问道:“这个就是新科状元秦桧吗?”张邦昌道:“正是。”
兀术即命将秦桧留住,不放还朝,又命人将赵王尸首交给秦桧去掩埋了。随后,兀术又问张邦昌道:“如今殿下已死,还待如何?”张邦昌道:“如今朝内还有一个九殿下,乃是康王赵构,待臣再去要来。”于是,张邦昌辞了兀术出营,来到朝内,见了道君皇帝,假意哭道:“赵王殿下跌下马来,死于番营之中。如今兀术仍要一个亲王为质,方肯退兵。若不依他,就要杀进宫来。”道君闻言,悲痛不止,只得又将康王宣来,交给张邦昌送去。
那张邦昌先进番营,见了兀术奏道:“如今九殿下已被臣要来,朝内再没别的小殿下了。”兀术听了,恐怕又吓死了,命军师亲自出营迎接。兀术见康王进来,年方弱冠,美如冠玉,不觉大喜道:“好个人品!殿下若肯拜我为父,我若得了江山,还让你做皇帝如何?”康王原本不肯,听见兀术答应还他的江山,只得勉强上前应道:“父王在上,待儿臣拜见。”兀术大喜道:“王儿平身。”
次日,兀术升帐,问张邦昌道:“如今还待怎样?”张邦昌道:“臣既然答应了狼主,怎能不尽心尽力?还要将二帝送与狼主。”兀术道:“怎样送来?”张邦昌道:“只须如此如此,便可得手。”兀术大喜,依计而行。
且说张邦昌进城来见二帝道:“金人说还要五代先王牌位为质。”二帝无奈,痛哭道:“不孝子孙,不能自奋,累及先王!”父子二人齐到太庙哭了一场,便叫张邦昌:“可捧了去。”张邦昌道:“须得主公亲送一程。”二帝依言,亲送先王牌位出城,刚过了吊桥,就被番兵拿到了金营。兀术得了二帝,大喜,命军师点了一百人马,送二帝往北而去。
且说老狼主听闻二帝押到,忙命人押解进来。番官出朝,带领徽、钦二帝来到里边。二帝见了金主,立而不跪。老狼主大笑,命把殿里边的地烧热了,将二帝换了衣帽,头上戴狗皮帽子,身上穿青衣,后边挂上一条狗尾巴,腰间挂着锣鼓、铜铃等物,将二帝手用柳枝绑了,脱去鞋袜。
不一会,地下烧红了。番官下来把二帝抱上去,放在那热地上,二帝烫着脚底,疼痛难忍,不由乱跳,身上铜铃锣鼓一齐响起来。金国君臣看他父子跳得起兴,齐声哈哈大笑,在一旁饮酒作乐。
可怜两个南朝皇帝,好像在做把戏一般!这也是他们听信奸臣之语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