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岳飞等兄弟五人出了校场门,来到宗留守府衙门前,向辕门大哭一场,拜了四拜对那把门的巡捕官道:“请替我拜谢宗大老爷,我岳飞等今生不能补报,待转世来效犬马之力!”说完就上马回到寓所,收拾行李,与店主清算了账目,作别出门,上马回乡去了。
等宗留守回到衙中,早有门吏跪下禀告说:“刚刚有岳飞等五人,到门前哭拜说,只好来生补报大老爷的洪恩。特让小官转告。”宗泽听了,叹气说:“可惜!可惜!”接着,他又吩咐家将:“快快同我去追赶!”家将便把马牵出来,宗泽又取了些银两,带领众人一路赶来。
这边岳飞等人出了城门,快马加鞭,急急而行。牛皋道:“大哥,我们到了此地有什么可怕的,为什么走的如此着急?”
岳飞道:“兄弟有所不知,我杀死了梁王,方才那奸臣如何肯轻易放过我?只因恩师做主,众人喧嚷,恐有不测,将我放了。我们如果不急走,倘若那奸臣又端出别事,再有任何意外,岂不悔晚矣?”
众人齐声道:“大哥说得不错,我们快走便是。”岳飞与众兄弟们正商议今后对策,只见一骑如飞般跑来,大叫道:“岳相公慢行,宗大老爷来了!”话音刚落,只见宗留守引了众家丁赶来。众兄弟连忙下马,迎上马前,跪拜于地。宗留守连忙下马,双手扶起众人。岳飞道:“门生等蒙恩师救命之恩,未能报答,今因逃命心急不能面辞。不知恩师赶来有何吩咐?”
宗留守道:“因为你们的事,被张邦昌等劾奏一本,圣上下旨,将老夫削职闲居,特来一会。”众人听了,再三请罪,甚觉不安。宗留守道:“贤契们不必介怀,只恐朝廷放不下我。若能休致,老夫倒得个安闲自在。前去不下半里是谏议李大老爷的花园,我们可以去那走走。”众人听了,便跟随宗留守一起上马前行。
不多时,众人便来到了花园。宗留守一面安排园主准备酒菜,一面对岳飞等人说道:“贤契们,眼下虽然功名暂且没有着落,但日后必能飞黄腾达,不可以跌倒一次就灰了心。如果有一天,奸臣败露,老夫必当申奏朝廷,力保贤契们加封官职,到那时如鱼得水,自然离天颜也近了。如今忠字暂且不能取得,且回家去侍奉父母,尽个孝字。文章武艺,也要时时讲论,不可因挫了锐气就荒疏了,误了终身大事。”众弟兄齐声应道:“大老爷这般教训,门生等怎敢不努力!”话音未落,酒菜已经送了上来,共摆了六桌。众人行了礼,一齐坐下。自有从人服侍斟酒,众兄弟与宗老爷共谈时事,并讲论些兵法。
酒席罢了,岳飞等与宗留守辞别,各自回家去。
数年后,有太行山金刀王善起兵三万造反,守将见贼兵势大,连忙入朝启奏。徽宗忙登金銮大殿,宣集众公卿,降旨道:“今有太行山强寇,兴兵犯厥,卿等何人能领兵退贼?”当下众臣你看我,我看你,并无一人答应。只有班部中闪出一位谏议大夫李纲启奏道:“臣李纲启奏陛下,王善兵强将勇,久蓄异心,只因恐惧宗泽不敢猖獗。如今想要击退贼军,必须召回宗泽领兵,方保无虞。”皇帝准奏,命李纲宣召宗泽入朝,领兵退贼。
当日,李纲领旨出朝就来到宗泽府中,将退兵之事讲与知之。宗泽见李纲宣召,只得出了府门,入朝见驾。朝廷恢复了宗泽的原职,张邦昌奏道:“像王善这种乌合之众,陛下只消发兵五千与宗泽前去,便可成功。”圣上准奏,便命兵部发兵五千与宗留守,速去退贼。宗留守再要奏时,徽宗已卷帘退朝进宫去了,宗留守无奈,只得引五千兵前去退敌。
宗留守平日间最爱惜军士,便把五千兵马屯在山上,单枪匹马出大本营准备迎战。众人见宗留守要单独去攻打贼营,一齐拦马劝道:“大老爷要往哪里去?那贼兵势大,岂能轻身入虎穴?即使要去,小将们自愿相随,岂有让大老爷一人独去之理?”
宗留守道:“我岂不知贼兵势大,然而即便带你们去也无济于事。不如舍我一命来保全尔等!”众军士再三劝说也无法说服宗留守。只见他一马当先,一人一骑独闯王善营盘,众喽罗见宗留守一人杀进营来,逢人人倒,遇马马伤。众喽罗哪里抵挡的了,慌忙进营向王善禀告。王善心中想道:“那宗泽乃宋朝名将,又是忠臣。今单身杀进营来,必是被奸臣算计,万不得已,故此拼命!孤家若得此人归顺,锦绣江山还不是唾手可得?”于是,他命大小三军说:“速出迎敌!只要生擒活捉,不许伤他性命!”于是,只见贼兵一重一重,越杀越多;一层一层,围得水泄不通,如何得出?
可巧岳飞并众弟兄正在回家的路上,王贵身体偶感不适,便在昭丰镇一家客店里休息。这日,忽见店主人同两个小二慌慌张张地进来,报说:“今有太行山大盗起兵来抢都城,我们这里镇上人家都要搬到乡间去避一避。相公们是客人,也要收拾收拾,早些回府去为妙。”
岳飞叫店主人进来,问道:“怕是谣传吧?”店主人道:“千真万确!朝廷已派兵前去征剿了。”
岳飞对众兄弟道:“我想朝廷差官领兵,必然是恩师宗大人。”汤怀道:“哥哥何以见得?”岳飞道:“朝内都是奸臣,贪生怕死的,哪里肯冲锋打仗?只有宗大人肯实心为国。宗大人待我们恩深似海,我们必去相助,权作报答。”说着便披挂上马,与众兄弟出了店门。
他们先来到了牟驼冈,一抬头就看见宗泽的旗号。岳飞看见不禁大叫道:“恩师一向精通兵法,如今却把营扎在冈上,是不祥之兆。我们去看看究竟是如何。”于是,几人来到宗留守的营中,见到宗泽的儿子宗方,宗方将父亲独自迎战的事告诉了岳飞。岳飞听了,道:“既如此,待我兄弟几人前去杀入贼营,救出恩师,公子可速为接应。”说完,便带着兄弟奋勇当先,向王善的营地杀去。
这宗留守被众贼困在中央,杀得气喘不住,但听得那些贼兵口中声声只叫:“宗泽,俺家大王有令,要你归降,快快下马,免你一死!”正在危急之际,猛听得一片齐声叫道:“枪挑小梁王的岳飞杀来了!”宗老爷暗想:“这岳飞已回去,难道是梦里不成?”正在疑惑,果然见岳飞杀到面前。宗留守大喜,高叫:“贤契,老夫在这里!”岳飞上前叫声:“恩师,门生来迟,望乞恕罪!“
话音未绝,只见众兄弟从左右杀来,宗爷此时好生欢喜,六个人并在一堆,逢人便杀,好似砍瓜切菜一般。那些喽啰忙报与王善道:“启上大老爷,不好了!忽然杀进五个人来,凶恶得紧,无人能敌,今请定夺!”王善听了大怒,提刀上马,冲出营中。喽啰吆喝一声:“大王来了!”王贵看见,就一马当先,直奔王善。牛皋大叫:“王哥哥,不要动手,这贴补药我要吃的!”这一声喊,犹如半空里起个霹雳。王善吃了一惊,手中金刀松了一松,早被王贵一刀,连肩带背砍死在马上。王贵下马取了首级,挂在腰间,看见王善这口金刀好不中意,就把自己的刀撇下,取了金刀,跳上马来。那些贼兵看见主帅已死,料难抵挡,大溃奔逃。山顶上宗留守的公子宗方看见贼营已乱,领军冲下,到贼营中乱杀一通。众贼乞降者万余,杀死者不计其数。宗泽吩咐鸣金收军,收拾贼人遗弃的旗帐衣服、兵器、粮食,不计其数。随后,他又下令将降兵另行扎营住下,自己择地安营,等待次日进城。
岳飞等拜辞宗留守,想起身回去。宗留守道:“贤契等有此大功,怎能就去?待老夫明日进朝奏过天子,自有好音。”岳飞应允,就在营中歇了一夜。到了次日,宗爷带领兄弟五人来到午门。宗爷入朝,启奏岳飞等人功绩。徽宗听奏大喜,传旨命岳飞等五人上殿见驾。五人三呼已毕,徽宗就问张邦昌:“岳飞等五人如此大功,当封何职?”张邦昌奏道:“若论破贼,该封大官。只因武场有罪,可将功折罪,就封为承信郎,日后有功,再行封赏。”徽宗准奏,传下旨来,岳飞谢恩退出。又命户部收点粮草,兵部安贮降兵,其余器械财物尽行入库,各官散班退朝。宗留守心中大怒,暗骂:“奸贼!如此嫉贤妒能,天下怎得太平!”
宗留守固然十分气愤,但是圣上听了奸臣的话已经传旨,亦不好再奏,只得随着众官散朝,含怒回府。到了辕门前,看见岳飞等人正聚在门前伺候,宗留守连忙下马,用手相携,同进辕门,到大堂坐定。宗留守道:“老夫本想要力荐贤契,不期被奸臣阻挠。我看此时并非是干功名的时候,贤契等不如暂且请回乡,再图机会罢。”
岳飞道:“恩师大德,门生等没齿难忘。今承台谕,就此拜别。”宗留守心中很是不舍,只因奸臣当道,留其在京恐怕别生事端,只得再三嘱咐,送出辕门。岳飞等人便辞了宗留守,回到昭丰镇上收拾行李,别了店主,望汤阴县而来。
岳飞兄弟五人一路上谈论奸臣当道,难取功名,忽见前面十多个人踉跄而来。其中一人看见岳飞等人在马上说说笑笑,大喊道:“前边去不得,你们快往别处去吧!”张显立刻下马来扯住一个人道:“你且说说,前边怎么去不得了?”
那人苦苦挣脱不掉,便道:“前边红罗山下有强盗阻路,我们的行李都被抢了去,只因跑得快逃了性命。我好意通你个信,你却扯我作甚!”
张显道:“原来是有强盗,这有什么大惊小怪!”说着就把手一放,那个人一下子扑倒在地,爬起来就飞奔去了。张显回头告诉岳飞:“大哥,前面有把小强盗,没甚大事。”岳飞道:“既如此,我们要小心为妙。”于是,几人便一齐朝山边走去。
刚到山下,只见一人坐一匹红砂马,手抡大刀,拦住道:“拿买路钱来!”汤怀道:“你要买路钱,那也要看看我的伙计答不答应!”说完便把手中的枪一举,和那人较量起来,刀来枪架,枪去刀迎,战有一二十回合,仍不分胜负。此时,又从山上又下来几个人,王贵、牛皋等人便抵住厮杀。突又有一人径直朝岳飞举戟就刺。岳飞使枪迎战,仅五六回合便把那人拍到在地,那人连忙求饶,询问姓名,岳飞道:“我等是汤阴县举子,在武场不第而回。”那人道:“莫不是枪挑小梁王的岳飞吗?”岳飞道:“然也,你是何人?”那人道:“小弟姓施名全,这些都是我的结义兄弟。只因我们在红罗山下遇到一班毛贼,被我们杀了,便留在此。不想在此遇见哥哥,适才冒犯,幸勿介意。”于是,请岳飞等人上山,摆了香案,一齐结为兄弟,并跟随岳飞一齐到汤阴县居住,终日修文演武不提。
只说那北地女真黄龙府,有一个总领狼主,叫做完颜阿骨达,建立大金。他生有五子:大太子名为粘罕,二太子名为喇罕,三太子答罕,四太子兀术,五太子泽利。管下六国三川多少地方,每想中原花花世界,一心要夺取宋室江山。
一日,老狼主登殿,有番官上殿启奏道:“军师回来了。”老狼主命人宣来,只见军师哈迷蚩上殿,奏道:“狼主万千之喜!”老狼主道:“有何喜事?”哈迷蚩道:“臣到中原探听消息,老南蛮皇帝让位于小皇帝钦宗。这小皇帝自即位以来,不理朝政,专听那些奸臣用事,贬黜忠良。今狼主要夺中原,只需发兵前去,一鼓可得也。”老狼主闻奏大喜,即择定了十五日吉利日子,往校场中挑选扫宋大元帅。
只见老狼主往校场中来,到演武厅上坐下。且说那演武厅前有一座铁龙,原是先王遗下的镇国之宝,重有一千余斤。老狼主即命番官传旨高叫道:“不论军民人等,有能举起这铁龙者,即封为扫南大元帅。”旨意一下,那些王子与众番将各个想做元帅。
只见这个上来摇一摇,涨得脸红;那个上来拔一拔,挣得面赤。来人无法搬动铁龙,都满面羞愧,退了下去。老狼主正在烦恼,忽然旁边闪出一人,原来是老狼主第四个太子,名唤兀术。只见他谢了恩下厅来,仰天暗暗祝告:“我若进得中原,抢得宋朝天下,望神力护佑,举起铁龙。若进不得中原,抢不得宋朝天下,便举不起铁龙,死于刀剑之下。”祝告完了,就左手撩衣,右手将铁龙前足一提,就举将起来,高叫:“父王,儿臣举铁龙哩!”老狼主一见大喜,各殿下、各平章纷纷称赞。文武官员、军民等齐声喝彩,都说:“四殿下真是天神!”
那兀术将铁龙连举三举,轰隆一声,将铁龙扔在一边,上厅来,拜见父王。老狼主即封兀术为昌平王、扫南大元帅,总领六国三川兵马,带领军师参谋、左右丞相、各位元帅并那各邦小元帅,选定良辰吉日,发兵五十万,辞别父王,进兵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