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光头的媳妇在台基上打转,姓孙的都当热闹看,姓消的见着这吓人的情况也没人敢上前去弄。经历了这几天的事儿,我看着一点也不怕,担心连累虎子哥让他跟二婶回去。二叔二婶一起上阵才把虎子哥给拉走。
“老四你去干嘛?”
我刚往台基走了几步,父亲冷脸喊住我。他快速的跑到我跟前,小声说:“那婆娘骂你,老子不出面那是消光头是消村长找来的,不管出啥子事都是消家台的事……”
父亲没再说下去,我明白了他的意思。要台基也是跟村长女婿扯皮,咱们搅进这事没好处。
“爸,我去看哈子,也许光头婆娘还有得救,如果时间长了就不晓得咯!”我想了想还是打算去看看,父亲拽着我的胳膊怎么也不答应,他说:“看啥子哇?先不说喝了农药,这中邪的样子也不是你娃能懂。消家台的人看着都不管,你显啥能耐?”
“别人是别人,如果不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我才懒得管。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毒死吧?”
父亲拽得我更紧,他见我态度坚决,皱着眉头说:“你娃在这呆着,我去看看。”我一把拉住他,沉声说:“您不能去,如果那贼婆娘有个三长两短您沾上不好,反正我是鬼女婿,这事不管好坏等传开了肯定没我的好话。”
“说啥混账话,给老子滚回去。”父亲不依,硬要他自己去。我想了想说:“您是当家的,如果真个有事,别人在背后说的是一门,二哥三姐还没成婚,老五幺妹还小,你让他们以后杂办?反正我一辈子就这样了,别个爱怎么说怎么说,在村里呆不住最多去县城。”
那年月背后的闲话是一把杀人刀,好多寡妇被人嚼舌根和老人被说子孙不孝跑去寻短见的,像这种邪乎事谈论起来更恐怖。
我说服父亲三步并做两步跑过去,消家人不敢帮忙也没脸说啥,孙家人都好意的指责父亲为什么不拦着我?
消光头媳妇裤子和袖子都比较宽大,远距离看不出细节,我凑近才发现她倒退是不弯膝盖的,摆动的两手虽然弯着却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动的只是肩关节。
我想起村里老人说的僵尸,心底发毛,咬牙扑上去把她绊倒在地上。接触她的身子,一阵冰凉的触感传来和死了好久的人没啥区别,我顿时吓的全身毛孔张大。
不远处还有人看着,我紧绷着脸没表现出任何异常。
妇人倒在地上,身体绷直,跟挺尸差不多,但奇怪的是她还有微弱的呼吸。我拿死马当活马医,捏着她的下巴,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掰开她的嘴,把手伸进去扣她的喉咙。
轻轻的探了好几次,我都快放弃了。
“呕!”
妇人闭着眼睛,仰躺着喷出好多未消化的食物,连吐了好几口,她突然脸色痛苦的翻身扶着泥巴,开始狂呕。旁人紧张的看着这边,却依旧没人敢过来。她闭着吐着吐着,直到吐出一团恶心的东西,脸色才舒缓一些。
像猪肺一样的血白色恶心物有拇指大小,在飘着异味的食物里慢慢蠕动。形状直扁像面条但比面条细上不少红色生物从恶心的东西里爬出来,爬的很慢,一点一点的往外拉好像很吃力。
“喵!”
姑奶奶在小麦里钻出来,看到那玩意像老光棍见着如花似玉的美娇娘躺在床上,它猴急的扑过来伸出舌头把奇怪生物吞了下去。小姑奶奶出现的太快,我根本来不急阻止。
它讨厌的看一眼血白的恶心物,朝着远处河沟跑去。
“光头佬婆娘醒了,消家老汉你们自个来瞧瞧?”我对着消家人喊了一句,担心小姑奶奶吃了那稀奇的东西会出事,追了上去。
五米多宽的河沟,在春天水深不过半米,小姑奶奶跳进沟里直接潜了下去,让我好一阵担心。没一会,它叼着一条半斤重的鲫鱼上来,差点没把老子吓死。猫大多不喜欢水,也怕冷,小姑奶奶倒好,甩了一条鲫鱼到岸上,又一头跳进河里在水面上欢快的游来游去,发出舒服的喵叫声。
消家台的几十号人确定消光头媳妇恢复正常,不再是中邪的样子,他们也没再喊着要打架,几个年长拿着孙毛叔家的农药瓶护送妇人去了医院。春耕的时节农村人可不闲,各自散去,去忙自家地里的事。
三姐跑过来见我没事,她回去和家里人一起下地。还好三姐过来的时候,小姑奶奶扎进了水里,不然非把三姐吓死不可。
我坐在河边,想着妇人全身冰凉,关节僵直,还吐出一条不知道是啥子东西的生物,心里满似阴云,却没打算把这事告诉村里人。
用正叔的话说,有人在搞鬼,只是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做到这种奇事。我把玩着乌黑的圆规,看着小姑奶奶玩水,想着这些天遇到的所有事。发现自己身边的事情越来越怪,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围绕着冥婚在转。
“喵!”
小姑奶奶在水里游了两个多小时,我懒得去数这是被它甩上岸的第几条鱼,看着身边满满一堆,早已经麻木。正叔和佩姨都懂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连他们家养的猫都跟别人家不同。
虎子哥带着草帽一瘸一拐的过来,小姑奶奶听到人声一头扎进了水里。虎子哥吃惊的看着岸边的鱼,问:“老四你抓鱼的手艺啥时候长进了这么多?咦?你怎么弄上来的?”
他找了找没见着工具,抓着脑袋,满脸疑惑。
“山人自有妙计。”我随意忽悠一句,没好气的说:“滚回去拿两箩筐过来,分你一半。”
“孙大仙好手段……”虎子哥调侃几句,撒丫子往村头跑。
我看着他远处的背影呆了好久,虎子哥不知道是小姑奶奶的本事,见着这么多鱼虽是调侃,但如果旁人看到会当成啥子呢?不是神仙有多神,而是常人不懂道。
到了中午小姑奶奶还不肯从河里出来,中途我准备把它抱走,被它的体温吓了一跳,又把它放进了河里。它不是为了抓鱼,而是用河水降温。它吃的到底是啥子玩意?
吃过午饭,我弄了一把简陋的躺椅把竹子做的鱼竿插在河边,躺在椅子上睡觉,等待着小姑奶奶变正常。在陶家这几天,正叔和佩姨对我很好,但总感觉有些拘束。晚上小姑奶奶睡在床顶摇铃我睡在床下听着,白天和它几乎形影不离,有它存在我在陶家大院才不感觉那么孤单。
再次回到村里,父母兄弟姐妹待我依旧不变,可我要跟着一起下地,父母却心疼的让我呆家里休息说今晚还得走夜路去城里。冲了冥婚再也没办法回到从前,一种从没体会过的孤独感油然而生,挥之不去。
放在躺椅扶手上的圆规,揣在怀里的牌位和照片,河里泡着的小姑奶奶,似乎才是我所能拥有的。
傍晚,我带着母亲做的菜饼和腌制的咸菜,迎着夕阳踏出了村头。体温恢复的小姑奶奶没有一点异样,欢快的跑在前面。只有几箩筐鱼诉说着它曾吃过奇异生物,而那奇异生物可能是导致消光头婆娘发邪的罪魁祸首。
回城的路出奇的平静,半路小姑奶奶叫着,我无聊的放声喊:“小然跟紧回家咯!”吓得连夜从县里回村的一对年轻夫妻,连人带自行车冲进了路旁的灌溉沟。
帮衬着他们和车从沟里出来,比我大了好几岁的小哥见我走夜路不打手电,腰带上插着铁匣子和牌位,更有一只眼里放着幽绿光芒的猫跟着,他当场吓得尿了裤子。她媳妇把手电丢在地上,光荣的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