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终极刺杀、终极流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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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被害人朴正熙一“鸿门宴”上的枪声(3)

提到新民党,有两位着名人物不得不提:一位是外表温文尔雅、内心坚韧如钢的金大中;一位是始终面带微笑,实则精明非常的金泳三。这两位都是活跃在反朴阵线的新民党代表性人物,都属于革新势力,是废除《维新宪法》的提出者。

金泳三出身豪门,家世显赫,大学毕业后就担任了国务总理秘书。1960年,年仅33岁的金泳三加入新民党,并成为领导核心。自从朴正熙成为独裁者,金泳三就开始了漫长的反朴斗争。1975年,他提出了“修改《维新宪法》

是生存唯一途径”的口号,让反朴行动形成了一定的规模。

金大中是金泳三一手提拔起来的得力助手,在反朴斗争中是个十足的强硬派。他曾经出任过《木浦日报》的社长,在1961年到1971年中先后4次连续成为朴正熙在任期间曾数遭暗杀,图为1974年8月15日的一次刺杀场景,当时朴正熙毫发无伤,夫人陆英修则中枪身亡。

国会议员。他跟金泳三一样,主张南北对话、反对维新宪法,竭力创造一个和平统一的南北环境。这样的主张得到了广大人民的支持,从而增强了新民党在民间的势力和威望。逐渐地,金大中的声名开始超过金泳三,甚至在总统选举中获得了540万选票,差一点就能击败朴正熙。

虽然金大中没能当上总统,但是却告诉朴正熙一个事实:人们厌恶独裁统治并时刻想要结束这种统治。朴正熙当然知道这点,但他从来没有想过改变,他认为自己的出生就是为了独裁而来。当人民用他们手中的选票揭露这个事实的时候,金大中就变成了朴正熙最为痛恨的人。

成为朴正熙的政敌,是一件辛苦的事情,得随时随地提防着被捕或是暗杀。金大中成为南朝鲜最辛苦的人,他背负着朴正熙冠以的违反“反共法”“选举法”的罪名,四处躲避独裁者的追杀。

独裁者之所以被称为独裁者,就是因为他封杀民主、挑衅人民。既然是这样的人,那么就具备了心狠手辣的特质。朴正熙的心狠手辣把金大中逼得无路可走,只能逃亡美国。不过这并不能阻挡他的反朴脚步,1972年到达美国后,金大中继续着自己的政见,反对朴正熙、坚持南北统一。随后,他又辗转日本,并举行了一场颇具规模的“促进韩国民主化和祖国统一演讲大会”,引起了强烈的社会反响。

金大中的反朴活动让朴正熙恨得咬牙切齿,巴不得让金大中客死他乡。于是,1973年8月,朴正熙派出了一批杀手绑架了金大中,并将其麻醉后试图淹死在大阪的海底。幸好,朴正熙的阴谋被美国中央情报局发现,并且及时救出了金大中。

虽然朴正熙的这次阴谋没有得逞,但是对金大中的“惩治”却从未间断过。回到韩国不久,金大中就锒铛入狱,罪名是“颠覆政府”“叛国”等,在监狱里一待就是5年。但金大中依然执着,出狱之后,他继续寻找推翻独裁统治的方式。1971年3月,金大中同尹谱善、咸锡宪一起组织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反朴集会,并在集会上极力宣扬反朴言论。这次集会后不久,金大中等3人被判处10年徒刑,罪名是违反“禁止集会、示威游行,禁止诽谤或修改《维新宪法》”

的法律条文。

1978年年底,朴正熙准备总统连任,大赦天下,特地把金大中从监狱里释放出来软禁在家。不料,在得到特赦的几个月后,金大中就跟他的“牢友”尹谱善等人成立了“争取民主和民族统一国民联盟”,成为一支具有政治意义的反朴生力军。

不久之后,金大中又协助金泳三进行了一次大型演说,继续呼吁南北统一,并且称必要的时候可以同朝鲜民主主义共和国主席金日成会谈。

这样一来,金大中和新民党便成了朴正熙的眼中钉。为了拔掉这颗讨厌的眼中钉,朴正熙甚至下令搜查新民党总部。但这一次,朴正熙错了。

朴正熙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的就是得罪美国。他从上台后就一直肃清政府内部的亲美势力,并且宣扬要跟美国划清界限。在美国眼中,朴正熙跟共产党一样令人生厌,都是阻碍自己实现东北亚计划的绊脚石,非除不可。

美国总统卡特造访汉城时曾经平心静气地跟朴正熙谈过,劝他改革韩国目前运行的政治制度,赶快稳定当前混乱的局面,在人权方面多下点工夫。但是,朴正熙却从头到脚表现出对美国的排斥和反感,甚至毫不客气地指责美国也存在人权问题。朴正熙的态度让卡特觉得难堪,那种傲慢无礼、目空一切的姿态像极了当年的希特勒。

卡特走后,朴正熙对新民党的恨愈发厚重。他使尽了浑身解数想把金泳三、金大中等人搞垮,但都无济于事。1979年7月,金泳三再次登上演讲台,高声呼吁让朴正熙准备移交政权。朴正熙大怒,他立刻派人包围了新民党总部,并且逮捕了一批活跃分子。

朴正熙的这一举动使矛盾进一步激化。这一年8月,新民党的机会来了:某贸易公司解雇了几百名女工。新民党利用这次解雇事件,在全国煽风点火,激发起这些被解雇女工的不满和愤怒,煽动这些女工去游行、静坐。没什么比民怨更具杀伤力了,这绝对不是一场单纯的示威游行,而是两个集团间的权力较量,是韩国社会内部矛盾爆发的一个导火索。

朴正熙上台之后,为了振兴韩国经济,扶植起了不少大财团,这些财团收购和吞并了不少中小型企业。这种近乎垄断的经济发展模式固然为衰败日久的韩国经济注入了全新的发展动力,但在兼并重组过程中,却不可避免地伤及了最下层民众的利益,而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出现了大量的失业人群。在金大中们看来,这正是朴正熙的命门与软肋。

女工的游行、静坐果然引起了社会各界的高度重视,很多民众以及组织都表示支持。这正是新民党所期望见到的场面。游行当天,金泳三、金大中等人决定让女工们转移到新民党总部大厦里,并在那里举行了鼓舞人心的动员大会,动员女工们将游行行动进行到底,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利奋斗不息。

示威游行的第三天,在朴正熙的授意下,车智澈派出了1000多名警察前往新民党总部大厦抓人,结果与女工们发生冲突,最后,事件以一名女工跳楼自杀,其余女工悉数被捕而告终。

朴正熙和美国前总统尼克松在一起。

事后,朴正熙以新民党是煽动女工闹事的背后主谋为由,下令撤掉了金泳三的新民党总裁职务。不久后,金泳三议员的身份也被取消了。毫无理由撤销政府人员的职务,这在朝鲜历史上实属罕见。朴正熙的这个举动引起了更大的反抗,引发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先是新民党66个国会议员集体辞职,然后是美国国务院提出抗议。

然而,朴正熙对美国的抗议置若罔闻,于是,美国开始另动脑筋。美国把策反的意向透露给金载圭、郑升和等人,也取得了这些人的默许。很明显,金载圭之所以对朴正熙痛下杀手,完全是仗着美国的庇护。不过可惜的是,这位情报部部长并不像美国想象得那么能干。

金泳三等人也得到了美国的支持,他们更加倾向于和平解决这个问题,最好是能够让朴正熙知难而退。美国的公然支持让南朝鲜国内的反朴运动更加迅猛。1979年10月,釜山大学500名大学生进行示威游行要求朴正熙下台。学生队伍所到之处受到了人们的热烈欢迎,当晚,示威游行的队伍已经扩大到了1万多人。这支队伍浩浩荡荡向着政府大厦而去,很快就包围了市政厅以及民主共和党总部。

示威队伍沿途烧毁了25辆警车,袭击了广播电台、电讯电话局和税务署。

朴正熙连忙召开内阁会议商讨该如何镇压。示威游行开始的第三天,朴正熙派出装甲部队前往集会地进行镇压。然而,镇压依旧没有取得预期效果,反而引起了更多的反抗。抓捕、反抗、抓捕,这样的过程持续到了第二天,先后被捕的群众人数高达4000多人。

这场反朴斗争一直持续升温,朴正熙政府内部也开始出现不和谐的音调,特别是金载圭等人的秘密反抗,更让朴正熙措手不及。

金载圭最初一直是朴正熙的亲信,他们二人既是同乡也是同学,金载圭从军官学校毕业后官运亨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仰仗着朴正熙。朴正熙上台后,特地任命金载圭为陆军保安司令部司令。陆军保安司令部是专门为总统收集情报,并且监视部队内部动向的一个组织,它的领导人必须是总统的亲信,朴正熙和金载圭的亲密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1976年,金载圭又被任命为中央情报部部长。这个时候,金载圭跟朴正熙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朴正熙容不得跟自己心意相左的人,可金载圭认为自己有义务去提醒同乡、同学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于是常常说一些朴正熙不愿听的话。说话过于坦白的金载圭逐渐在总统面前失宠。

在卡特访问过后,美国愈发看中金载圭,并且有意无意向金载圭透露了对朴正熙的种种不满。在总统面前的失宠,让金载圭如鲠在喉,再加上美国的挑唆,他逐渐转向朴正熙的对立面跟总统唱上了对台戏。

就在金载圭失宠的时候,朴正熙找到了另一个可信任的心腹——车智澈。

车智澈是行伍出身,从小没念过什么书,他唯一可取的地方就是枪法极准,而且是个“一根筋”。车智澈能够当上总统的侍卫长也纯属偶然,原先的侍卫长由于朴正熙的妻子陆英修遇刺而被革职,车智澈这才有机会成了总统身边的“一品带刀侍卫”。

车智澈这个人实在是没什么政治头脑,他所擅长的就是听从总统的调遣,然后像个虔诚的奴仆一样跟在朴正熙的身后。车智澈对朴正熙绝对忠诚,为了报答朴正熙的知遇之恩,他不但竭力保护总统,还负责照料总统的家事,把总统一家老小里里外外照顾得无微不至。

久而久之,车智澈就变成了总统一家最信任的人,甚至像亲人一样可以推心置腹。也正是因为这样,车智澈恃宠而骄,开始往自己怀里大把大把地搜刮权力。

野心勃勃的车智澈看准的是国家第二把手的位置。要想坐上这个位子就必须先除掉几个人:中央情报部部长金载圭、青瓦台秘书室室长金正濂、陆军参谋总长郑升和。

对于车智澈来说,最好除掉的就是金正濂。果然,车智澈只不过献上了几句谗言,就把金正濂从秘书室室长的位置上赶了下来,自己取而代之。至于金载圭和郑升和,并不容易除掉,因为他们一个手握兵权,一个掌握国家重要资料,都不是好惹的人物。

车智澈虽然是个武夫,但是官场上那一套整人的东西他倒是学会了不少。

他以青瓦台需要更多警力为借口,轻松从总统那里要来了调动空降部队的权力,从郑升和的手中夺走了一部分兵权。得意洋洋的车智澈开始把目标转移到金载圭的身上,1979年8月到10月发生的示威游行和暴动就是攻击金载圭的最好武器。

这就有了金载圭与车智澈在宫井洞所进行的那番争辩。车智澈把新民党的反朴活动、女工们的示威静坐以及爆发的大游行都归结为金载圭的管理无能,这让金载圭十分不舒服,他原本就看不惯车智澈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这时更是忍无可忍,于是动了杀心。

五“杀鸡儆猴”的审判

刺杀事件后,1979年12月4日,韩国政府开始对金载圭等人进行第一次军事公审。公审现场来了不少外国记者,还有一个由31名律师组成的律师团,在这31名律师中有21名是专门为了替金载圭辩护而来的。要想给金载圭翻案是不可能的,他的辩护律师只能想方设法从其他方面来证明军事法庭无权审理金载圭案件。按照金载圭辩护律师金正斗的说法,金载圭是以民间身份刺杀总统,并不是以军人的身份,因此军事法庭不能对他进行裁决,否则就违背了宪法。

金正斗的辩护让军事法庭上的法官们哑口无言,只得宣布休庭。12月8日,第二次公审开始,这次开庭依旧是金载圭等人的辩护律师团占上风,军事法庭第二次被迫休庭。

这样的审判显然达不到全斗焕的目的,于是他放弃审判,直接给金载圭等人下了判决书。金载圭等人的律师团提出抗议,最高军事法庭却置之不理。

1980年1月21日,金载圭向最高军事法院上诉,他要求法院能够让他自杀,以此来换回部下的生命。但是,金载圭的要求并没有得到最高军事法庭的同意。1980年3月6日,全斗焕下令枪决朴兴柱。

朴兴柱死后,全斗焕原打算用同样的方式处死金载圭,但自1月以来,民间对金载圭等人的判决极为不满,爆发了多起暴动,特别是江原道在4月爆发的工人暴动,发展到了8个地区、70多个工厂、4万多人的规模,影响极大。与此同时,几个大城市的大学有25万学生参加了暴动。自从李承晚倒台以来,韩国还没有出现过如此大规模的民间暴动。

全斗焕完全没有意识到目前是个什么状况,他目睹了独裁者的下场,却积极地想成为第二个独裁者。在全斗焕势力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他的老上司金钟泌就是一个跟他拥有同样野心的政客。两个人为了夺取至高无上的权力开始了一场竞赛,结果还是拥兵自重的全斗焕获胜。

全斗焕关闭所有的大专院校,逮捕了金大中和金钟泌,想阻断政敌的一切政治活动。可是,这样的行为换来的是更大规模的暴动。这次暴动的主角依旧是学生,然而他们不再是赤手空拳,而是拿起了武器,5月21日,甚至有群众在高楼上架起机枪向军警扫射,这一切都发生在金大中的家乡光州。

此时此刻,政治无疑是血腥的。

全斗焕一气之下绞死了金载圭等人。可叹金载圭终结了一个独裁者的性命,却最终死于另一个独裁者手中。但韩国民众的反独裁声音不会因此而湮没,只要独裁继续存在,斗争就会无休止存在下去。

全斗焕杀鸡儆猴,绞死了金载圭,也从此开始了自己的独裁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