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古今骗术揭秘·江湖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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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骗郑板桥书(1)

郑板桥先生燮,精于书画,为秀才时,三至邗江售书卖画无应者,落拓可怜。迨登甲榜,声名大震,再至邗江,则求书画者户外屦常满。其时,各盐商因都转盐政,咸重先生,遂争求先生翰墨,得寸缣尺幅以为荣。惟某商出身微贱,赋性尤鄙,先生恶之,虽重值誓不允所请。某商私衷羞恶,百计求之,终不得。先生性好游。一日携短童负诗囊,信步出东郭,渐至无人踪。视乱坟丛塚间隐隐有屋角,微露炊烟。笑曰:

“岂此间有隐君子耶?”甫逾岭,坟益多,径益窄。俄见茅屋数椽,制绝精雅,四无邻舍又无墙垣,小桥通溪。即至门首,白板上一联云:“逃出刘伶裈外住;喜向苏髯腹内居。”上有小额云:“怪叟行窝。”稍进又得一重门。联云:“月白风清,此处更容谁卜宅;炩阴焰聚,平生喜与鬼为邻。”额云:“富儿绝迹。”庭中笼鸟盆花,位置楚楚。朝南有室两楹,洒扫无纤尘,内置几一、案一、椅四、杌二,木榻、藤枕、书厨各一,琴、剑、竹床又各一,案上笔、砚、纸、墨、乌丝尺、水中丞皆备,壁间只悬枟青藤老人補天图枠一幅,余则素粉如银,绝无悬挂。爱极不问主人谁是,即就榻跌坐。忽一秃发童子自内趋出。视良久,旋诣内,大声呼有客。即闻主人在内问讯,命即逐客。所携短僮,殷殷以先生名氏告之。始见主人出,则东坡角巾,王恭鹤氅,羊叔子之缓带,白香山之飞云履,手执麈尾翩然而来,老叟也。彼此略叙述,语颇投契。问叟名氏,曰: “老夫甄姓,西川人。流寓于此,人以老夫太怪,遂名曰怪叟。”问:“‘富儿绝迹’四字何意?”曰:“扬城富儿近颇好雅,闻老夫居址小有花草,争来窥瞰,但此辈满身金银气,一入冷境必多不利。故相戒不敢入吾室,遂以为额,志实也。先生清贫则已,若亦富人,恐于先生亦大不利。”先生叹曰:“仆生平亦最恶此辈。幸福命高,未曾一作富人,得安稳入高斋,领雅教。”时童子已烹清茗以献。叟为之鼓琴,风泠泠然不辨何曲,惟爱其音调激越,渐转和煦,忽铿然顿止。问:“先生能饮乎?”曰:“能。”曰:“盘餐市远无兼味,奈何?”既而自思曰:

“釜中狗肉甚烂,然非所以款高贤也。”先生性嗜此,闻之垂涎三尺曰:“仆最喜狗肉。是亦愿狗生八足者。”叟曰:“善。”即于花下设筵,且啖且饮。狗肉而外,又有山蔬野蔌,风味绝佳。叟醉,又拔剑起舞,光缕缕然。未识果否成容,然观其顿挫屈蟠,不减公孙大娘弟子。正白气一团,忽大声跃出圈外,依旧入坐面不改色。先生起敬曰:“翁真高士也。请浮一大白。

仆恨相见晚矣。”由是时相过从,清谈不倦。交月余,渐与谈诗词皆得妙谛。惟绝口不论书画。先生一日不能忍,告叟曰:

“翁亦知某善书画乎?”曰:“不知。”曰:“自信沉迷于此,已三折肱。近今士大夫颇有嗜痂癖,争致拙作,甚非易事。翁素壁既空,何不以素楮使献所长,亦藉酬东道谊?”叟曰:“幸甚!”先生投袂而起,视斋中笔墨纸砚已就,即为挥毫。顷刻尽千余帧,然后一一书款。叟曰:“小泉乃怪叟字,请赐呼荣甚。”先生诧曰:“何翁雅人!与贱商某甲同号。”叟曰:“鲁有两曾参,同名何害?要有清浊之辨耳。”先生信以为真,即书小泉之字与之。叟曰:“墨宝非常!从此辉生蓬荜,然不可妄与商人,恐此辈皮相不能辨珠玉,徒损清名耳。”先生然之,旋又畅饮归。后夸述于众。众谓邗江向无此人,公所见得毋妖魅乎?且彼处丛葬榛莽向无居人,明当同访以祛所疑。翌晨众果偕去,则茅舍全无,惟一湾流水,满地肴核而已。先生大惊,以为遇鬼,旋豁然悟曰:“商人狡狯。竟能仿萧翼故事,赚我书画耶!”归使人潜侦某商家,则已满壁悬挂,墨沈淋漓,犹未干也。

(白话故事)

郑板桥名燮,精于书画,做秀才时曾经三次到邗江去售书卖画,都没有人买,落魄可怜。等到他荣登甲榜,声名大振,再到邗江时,前来求书画的人非常多。尤其是盐商,因为他们都转盐政,于是争相来求先生的翰墨,以得到先生的墨宝为荣。有位盐商名声不好,先生很看不起他,虽然这个人用重金求购,先生仍然不肯给他。盐商想尽了办法,最终也没能得到先生的字画。先生生性好游,一天,他又带着童子,背着诗囊,出了城,渐渐地走到了一个没人居住的地方。先生发现乱坟岗间隐隐约约有屋角,微露炊烟,先生笑道:“难道这里有隐士吗?”于是他们越过山岭,发现了更多的坟,道路也越来越窄了。一会儿,他们看见了几间茅屋,那茅屋建造得很精雅,四周没有邻居也没有墙垣,有一座小桥横在小溪上,茅屋门前白板上有一副对联,上面写着:“逃出刘伶裈外住;喜向苏髯腹内居。”横批为:“怪叟行窝。”先生又进了一重门,上面有对联写着:“月白风清,此处更容谁卜宅;炩阴焰聚,平生喜与鬼为邻。”横批为:“富儿绝迹。”庭院中有笼鸟盆花,位置得当。朝南有两个屋子,打扫得非常干净,里面有一个茶几、一个案子、四把椅子、二个杌子,木榻、藤枕、书厨各有一个,琴、剑、竹床等又各有一个,案上笔、砚、纸、墨、乌丝尺、水中丞等全都备着,墙壁上只挂着一幅枟青藤老人補天图枠,余下的地方都是空白。先生很高兴,不跟主人打招呼就坐了下来。忽然有一个秃发的童子从里面出来,看了先生一眼,马上跑回屋里,大声喊:“有客人来了。”先生听见主人在屋里问话,主人是让童子把客人赶出去。先生的童子向主人说出了先生的名氏,主人才答应出来。主人头戴东坡角巾,身穿王恭鹤氅,腰系羊叔子缓带,脚登白香山飞云履,手执麈尾翩然而来—原来是一位老叟。两人彼此寒暄,非常投机。先生问老叟名氏,老叟说:“老夫姓甄,西川人,流落到这里,人们认为老夫太怪,都叫我‘怪叟’。”先生问:“‘富儿绝迹’四个字是什么意思?”老叟说:“扬城的富人喜欢附庸风雅,听说老夫的住处有些花草,都争相来看,但这些人满身金银气,必然扰我清静,所以我就告诫他们不许进我的屋子,便写了那个横幅表明我的意思。先生清贫就算了,如果也是富人,恐怕先生……”先生感叹道:“我生平也最厌恶这些人,值得庆幸的是,我不是富人才能进到您的高斋中,恭领雅教。”当时童子已经烹好清茗茶献上来,老叟为先生鼓琴,风泠泠然,让人分辨不出是哪首曲子,只能享受其音调的激越,琴声渐渐转和煦又忽然铿然止住。老叟问:“先生能喝酒吗?”先生说:“能。”老叟说:“乡间的粗茶淡饭招待您,希望您别介意。”随后又自言自语地说:“釜中的狗肉烂了,但却不能用来款待高贤的人啊!”

先生最喜欢吃狗肉,听后立即垂涎三尺,说:“我最喜欢狗肉,所以希望狗能长八只脚啊!”老叟说:“好!”说完就在花下设宴,边吃边喝。桌上除了狗肉,还有些山中的蔬菜和野味,香气扑鼻。老叟醉后又拔剑起舞,光缕缕然。先生看得入神,认为老叟的剑舞不减公孙大娘弟子的气势。老叟身上绕着一团白气,忽然他大叫一声跃出圈外,依旧入坐,面不改色。先生起敬说道:“您真是高士呀!咱们真是恨相见晚啊!”两人清谈不倦,老叟所论的诗词歌赋,句句深得妙谛,只是绝口不论书画。先生忍不住,告诉老叟说:“您知道我善于书画吗?”老叟回答说:“不知道。”先生说:“我自信沉迷于书画中,士大夫都争相索要我的拙作。既然您的墙壁是空的,不如让我展现一下自己的所长,也好报答您作为东道主的厚谊?”老叟惊呼道:

“太好了!”先生站起身来,看见斋中笔、墨、纸、砚已经准备好了,当即挥毫,顷刻挥就千余帧字画,然后一一书款。老叟说:“‘小泉’是我的字,请您为我题字吧。”先生惊诧道:“您是何等高雅的人!竟然跟一个贱商同名。”老叟说:“鲁国有两个曾参,同名又有什么关系呢?辨得清浊就行了。”先生信以为真,随即写上“小泉”二字赠给老叟。老叟赞叹道:“真是墨宝呀!我的小屋从此可以蓬荜生辉了,但是请您不要把自己的字画送给商人,我怕那些人不能辨出珠玉,白白损害您的清名。”先生答应着,畅饮而归。后来先生向众人夸述自己的经历,众人都说邗江向来没有这样的人,先生所见的难道是妖魅?并且那个地方在乱坟丛中,一向没人居住。大家商量着一起去拜访老者以解心中的疑问。第二天早晨,众人一起去,那里已经没有茅屋了,只有一湾流水和满地的肴核。先生大惊,以为遇见鬼了,突然他又豁然道:“商人狡狯,竟然能仿效萧翼的故事来赚我书画啊!”先生回来后派人悄悄地进到那个商人的家中,看见盐商已经把自己的字画挂了满满的一墙壁,墨迹淋漓,像是还没有干。

揭秘:此骗缘于郑板桥不与商人为友。盐商知道郑板桥倾慕隐士就假扮怪叟,投其所好,让他自行挥毫书画相赠,最终得了郑板桥的墨宝。此骗术以假扮郑板桥的知音,骗取其墨宝。 骗梁山舟书梁山舟学士尝南归,将渡河。河督某公留住署中,学士屡欲行,某公盛言水势甚溜,宜稍待。学士不得已诺之,然住斋中,甚苦岑寂。居停主人又不时出,惆怅无聊,偶睹架上佳纸名笺罗列甚富,案头笔砚亦颇精良。逐日以写字消遣。忽忽将纸用罄,主人始出,言水势稍减可以迳渡,已为具舟楫矣。梁拱手称谢,将议行,忽主人顾架上纸,问仆曰:“此间纸皆何往?”仆惶悚若不能置办,梁乃曰:“实已所书。”因指案头书示之。主人曰:“吾此纸特使人至南中购求,供己临池之需。

不意乃为汝用去,奈何?”梁嘿然而别。既而忆此公为京官时,尝托人求书不允,故为此以报。其言水涨水浅,咸饰词也。然其骗亦甚风雅矣。

(白话故事)

有一次,梁山舟学士回南方,想要渡河,河督的一位朋友把他留住在府上。学士几次想走,朋友都说水势很大,要再等等,学士不得已答应住了下来,然而住在那儿,寂寞又无聊,朋友又时常外出,这让他更觉得惆怅无聊。偶然间,他看见书架上放了很多上等的纸张,案头上笔砚也很精良,于是他便把写字当成了消遣。等到他快把纸用完时,主人才说水势稍减可以走了,并为他准备好了船。梁山舟拱手称谢,正要走时,朋友忽然看见架上的剩纸,问仆人:“这里的纸哪里去了?”仆人 1 68吓得惊慌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梁山舟指着案头上已经写好的字,说:“那些纸已经被我用了。”朋友说:“这些纸是我派人特意到南中买来,供我写字用的。没想到竟然被您用去了,怎么办呢?”梁山舟心中万分愧疚,立即告别了朋友。随后他想起一件事来:这位朋友在京城作官的时候,曾经托人向自己求字,他当时没有答应这位朋友的请求,所以朋友用这个办法得到他的真迹。他这才悟出,原来朋友所说的水涨水落都是托词。然而这种骗也是很风雅的呀!

揭秘:学士的朋友借故留他住在府中,把上等的纸张及精良的笔墨纸砚放在他面前。主人料想学士寂寞之余一定在纸上写字,最终骗得梁山舟学士的墨宝。此骗术是朋友间以投桃报李的方式,谑骗对方的真迹。 骗刘文清书刘文清公书名重一时,然求书不易。有某公同直军机,时馈刘精品饮食。刘辄函谢,不数日则又致馈,年余未尝倦。一日刘诣某,某忽出一册启之,咸刘手迹。刘讶其多。视之即已平日谢函也。某因曰:“不有此馈贻,何得如许珍迹耶?”刘大笑。

(白话故事)

刘文清的字非常有名,想得到他的字并不容易。某公跟刘公同在军机处做事,他经常赠送给刘公一些精美的食品。刘公便写信致谢,没过多久,他又赠给刘公一些上等的食品,这样持续到年底都没断。一天,刘公拜访某公,某公忽然拿出一个册子给他看,册子上面都是刘公的手迹。刘公惊讶之余才发现那些都是他写的谢函。某公说:“没有那些赠物又怎么能得到您的真迹呢?”

揭秘:骗者是以礼品换谢函。某公馈赠给刘公精美的食品,料定刘公必礼尚往来,写信以致谢,以此求得刘公的真迹。此骗术是用投桃报李的方式,谑骗朋友的真迹。 骗李生琴李生嘉祥人,善琴。偶适东郊,见工人掘土得古琴,遂以贱直得之。拭之有异光,安弦而操,清烈非常。喜极若获拱璧,贮以锦囊,藏之密室。虽至戚不以示也。邑丞程氏新莅任,投刺谒李。李故寡交游,而以其先施故报之。过数日,又招饮,固请乃往。程为人风雅绝俗,议论潇洒。李悦焉。越日折柬酬之,欢笑益恰,由是月夕花晨,未尝不共也。年余,偶于程廨见绣囊裹琴置几上,李便展玩。程问:“亦谙此否?”李言非所长,而生平好之。程讶曰:“知交非一日,绝技胡不一闻?”拨炉热沉香,请为小奏。李敬如教。程曰:“大高手!愿献薄技,勿笑小巫也。”遂鼓枟御风曲枠,其声泠泠,有绝世出尘之意。李更倾倒,原师事之。自此二人以琴交,情分益笃。

年余,尽传其技,然程每诣李,李亦以常琴供之,未肯泄所藏也。一夕薄醉,丞曰:“某新肄一曲,无亦愿闻之乎?”为奏枟湘妃枠,幽怨若泣。李亟赞之。丞曰:“所恨无良琴,若得良琴,音调益胜。”李忻然曰:“仆蓄一琴,颇异凡品。今遇钟期,何敢终秘?”乃启椟负囊而出。程以袍袂拂尘,凭凡再鼓,刚柔应节,工妙入神。李闻之,击节不置。丞曰:“区区拙技,负此良琴。若得荆人一奏,当有一两声可听者。”李惊曰:“公闺中亦精之耶?”丞笑曰:“适此操乃传自细君者。”李曰:“恨在闺阁,小生不及闻耳。”丞曰:“我辈通家,原不以形迹相限。明日请携琴去,当使隔帘为君奏之。”李悦。次日抱琴而往,程即治具欢饮。少间将琴入,旋出即坐。俄见帘内隐隐有丽妆,顷之香流户外。又少时,弦声细作,听之不知何曲,但觉荡心媚骨,令人魂魄飞越。曲终便来窥帘,竟廿余绝代之姝也。丞以巨觥劝釂,内复改弦为间情之赋。李神形并惑,倾饮过醉。离席兴辞索琴。丞曰:“醉后防有蹉跌,请明日复临,当令闺人尽其所长。”李乃归。次日诣之,则廨舍寂然,惟一老隶应门。问之云五更携眷去,不知何作。言往复可三日耳,如期往伺之,日既暮并无音耗。吏皂皆疑,以白令,破扃而窥其室,室尽空,惟几榻犹存耳。达之上台,并不测其何说。李丧琴,寝食俱废,不远数千里,访诸其家。程故楚产,三年前以捐资授嘉祥,执其姓名询其里居,楚中并无其人。或言有道士程姓者,善鼓琴,又传其有点金之术,三年前忽去不复见,疑即其人。又细审年甲容貌,吻合不谬。乃知道士之纳官,皆为琴也。知交年余,并不言及音律。渐而出琴,渐而献技,又渐而惑以佳丽,浸渍三年得琴而去。道士之癖,更甚于李生也。天下之骗机多端,若道士犹骗中之风雅者也。

(白话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