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铁军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外面阳光正烈,但在窗帘的遮挡之下,只露出一道金色的缝隙。阳光就这样正好照在甘铁军眼睛上,他用手挡了一下阳光,随即便站起身将窗帘拉上了。
昨天晚上,他花了一整晚的时间,沿着旬州河一路抛洒姚伟的断肢、尸块,一直到四点钟天微亮的时候才全部扔完。
他看了看时间,是早上十点半,下午该提交法庭材料,现在必须做最后的准备了。
然而现在对方律师都已经死了,也不知道现在提交法庭材料到底还有什么意义。他匆匆洗漱了一下,就准备出门。然而他刚打开门,就看见一个信封从门上掉了下来。他捡起信封打开了,正看见信封里装着一张纸,纸上的字都是从报纸上剪下来拼贴在一起的,合在一起就是:“我全都看见了”。
甘铁军看了看四下,并没有发现什么人。他立刻退回道屋里,把门关上了。他仔细看了一下那张纸,那纸上除了“我全都看见了”五个字之外并没有其他字。通常如果寄这样的恐吓信件,必然是要附上相应的勒索条件的,但现在这封信上什么字也没有,也不知道这送信来的人是什么居心。
也许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恶作剧,说不定这楼上所有的人家都收到了呢?
话说回来,“我全都看到了”实在是一句太为普适的话,谁家能没有一点不为人知的阴暗面的?
甘铁军突然想起来,早上时候窗帘是露出一道缝的,或许是昨晚有人透过那一道发现了什么东西呢?他走到窗边看了一下,现在阳光正好是向楼外照射的,逆光之下外面的人看不见楼里面的情况,而楼里面的人则可以看到楼外面。甘铁军便走到窗户边上,透过窗户的缝隙向外看去。
大太阳之下外面没有几个人,正对着窗户一百多米的地方,有一个推自行车不知卖什么东西的人正站在那里。
但这大热天的,这人何必站在大太阳之下呢?甘铁军下了楼,绕开那人的视线走到了他背后。这是个卖粽子的,他的自行车上绑着两只木桶。从外表上看不出任何破绽,但却他的行径却实在有些可疑。
甘铁军点了一支烟,镇定一下,便走到那人面前,对那人说道:“师傅,我买几个粽子。”
那人看了一眼甘铁军,问:“要多少?什么馅的?”
“你都有什么馅的,怎么卖的啊?”甘铁军问。
“枣子、豆沙的两块一个,火腿的三块,五花肉的四块,你要多少?”那人一脸懒得搭理的样子。
“这么贵?”甘铁军笑道,“你粽子价格比外面贵一倍啊。”
“买不买随你。”那人拍了拍木桶上“祖传秘方”几个字。
“行吧行吧,”甘铁军点点头,“来一火腿的,一五花肉的。”
那卖粽子的从自行车左边桶里拿出两个粽子,装在塑料袋里给了甘铁军。甘铁军趁机看了看左边的桶,那里面都是粽子,并没有藏望远镜或者是照相机。
“那边桶里有什么粽子,也拿两个给我。”甘铁军指着车右边的木桶说。
“这边的卖完了,装的东西。”那人抄起手,似乎根本就不想做甘铁军的生意。
“这么早就卖完了,不会吧?我看看。”甘铁军吐出一口烟气,问道。
“卖完了嘛,你这人怎么这样。”那卖粽子的摆摆手,“爱买不买啊。”
甘铁军笑笑,突然拿下嘴里的烟头对着那人的脸上就扎了上去。炽热的火星一下就融化了那人脸上的油脂,深深地灼穿了他的皮肤,烫出了一圈焦黑的伤口。那人被烫得惨叫起来,甘铁军趁机对着那人就是一阵猛打猛踢,一直到打得他的门牙掉落下来。
“你说说看,你都看到什么了,嗯?”甘铁军按着那个人,说道,“我就给你一次机会老实说清楚。”
“什么?”那卖粽子的被甘铁军打蒙了,“你在说什么?”
“你还跟我装傻?”
甘铁军“哼”了一声,站起身揭开了那人车的木桶,他猜测那里面必然是有一个照相机或者望远镜的。
甘铁军打开那人车右边的木桶,正看见里面摆着钱包、烟盒打火机等零碎的东西,并没有什么照相机或是望远镜。
甘铁军知道是找错人了,便扔掉了木桶的盖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到底干什么啊?”那卖粽子的躺在地上根本起不来,血从他的鼻孔里涌出来,顺着他的脸颊倒流到了额头上。
“我觉得你眼熟……”甘铁军支支吾吾地对付着。
然而正在这时,甘铁军突然发现,这卖粽子的人的车前筐里面,放了一张叠着的报纸。这一下,甘铁军又不禁紧张了起来。他拿起那张报纸,打开了,发现那张报纸被撕掉了一半。被撕掉的那一半,或许正是被用来剪下来做勒索信了呢?
“另外半张报纸呢?”甘铁军看着那卖粽子的人,问道,“还有半张报纸被你撕到哪里去了?”
“报纸……”卖粽子的人吓呆了,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报纸在……在……”
“你这个混蛋!”甘铁军冲下去又给了他一脚,骂道,“就是你干的,是不是,你到底看到什么了,嗯?”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卖粽子的几乎要哭出来了,“我什么都没有干啊。”
“你再给我胡扯!”
甘铁军死死地按住了卖粽子的人,一边又掏出一支烟点着了,他拿着烟头就要向卖粽子的人眼睛上点去。
卖粽子的人拼命挣扎着,但甘铁军四号不肯放松,飘散的烟将那人的眼睛熏得泪流不止。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给我老实交代!”
“我说!我说!”卖粽子的人不敢乱动,只是大声地喊着,“求你住手啊。”
甘铁军一听他要说,就放开了烟头。
但不想甘铁军这么一放,卖粽子的人突然一挣,一把将他推倒在地上,随后爬起来就向外跑。
甘铁军也立刻起身就追,那人一边跑一边大喊着“救命”,但大太阳底下一个人都没有。
“给我站住!”甘铁军像发疯的豹子一样,在那人身后猛追。出奇的,今天小区里就恰恰一个人都没有,这两人就像在没有人的世界上追逐一样。
那人拐了两个弯跑出小区到了马路上,但不像迎着他右边一辆卡车猛地开过,一下就将他撞倒、从他身上碾压了过去。
甘铁军眼睁睁看着那人被卡车巨大的轮胎从中间轧过,巨大的压力将他的身体碾爆了,让他的血像炸了包的番茄酱一样向四面摊开。一团红红的血肉从他肚子里冲了出去,有如一只脚上缠了红线的鸟一样向着马路一边废了出去,那是他的小肠在巨大的冲压之下被挤出了腹腔。
卡车在急刹车和黏糊的血肉声中停下来的时候,已经很难看出来轮胎下的那一团东西曾经是个人了。
甘铁军即刻便转身向回跑去,也不管身后的人怎么让他站住。他又跑回到那个卖粽子的车边,打开了那个木桶,从木桶里将那人的钱包翻了出来。在那里,他找到了一张那人的身份证。
他见四周没人,便将车推到路边停下了。
现在他只希望这四周都没有交通灯,也没有人看见他的样子。
五分钟之后,甘铁军回到了家里,他拿出那人的身份证,看了一眼。那人名叫尤富,住在江海区边缘的村子里。单从身份证上,看不出这人的任何问题。
甘铁军拿出手机,打通了江海区刑警队办公室的电话。
“喂?”接电话的人是曾常春,“江海区刑警队办公室……”
曾常春的声音有些焦头烂额,显然是因为早上突然出现在办公室的两具尸体让他一上午好一通忙乱。萧晓做的非常干净,那拿走了所有的监控录像,让调查的人根本找不到任何破绽。
“你好,我是甘铁军。”甘铁军说道。
“哦,甘检察官啊……”曾常春一听是甘铁军,立刻调整了腔调,毕竟这个年轻有为的检察官还是让旬州很多底子不干净的人很发怵的,“有什么事情。”
“你好,我这里有个人,能不能帮我查下看看他有没有案底。”甘铁军说着,就向曾常春报出了尤富的名字和身份信息。
“行,我来查查看……”曾常春说道,声音里隐隐地有一丝“又要老子帮你跑腿”地不满,“一会我回你电话。”
这边放下电话,就有人开始敲甘铁军家的门了。
甘铁军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他定了一下神,问道:“谁啊?”
“是我,我是市局化验室的老秦啊。”门外的声音有些熟悉。
“老秦?”
甘铁军说着,便打开了门,但不想老秦正拿着一把砍刀面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