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大雨之后的放晴,让蝉鸣声也重现在旬州城里。大大小小的街道间,聒噪但不刺耳的蝉鸣声正不知疲倦地响着。
平府区楼窟子外侧一栋楼里,薛玉清正躺在床上。正对她窗前的窗户外是一片蓝天白云,这样的景色让她很是放松,几乎要忘掉发生过的一切事情。连续几日休息之后,虽然她身上的枪伤不可能就此痊愈,但是她已经安全度过了危险周期。现在,只需要吃一点消炎药,她便可以安然等待着伤口完全愈合了。
老谢坐在她床边的地上,正在一个小笔记本上奋笔疾书着。一通记录之后,老谢抬起头,说:“我都记下来了,靠你的这些信息,应该可以查到一点东西吧。”
从上午八点开始,老谢就一直在听薛雨晴说关于她老公的一切,希望能够凭借这些消息,帮薛玉清找到她的老公的所在。然而薛玉清身体虽无大碍了,但头脑却仍不甚清醒,说出来的信息真真假假、混杂不全,让人没办法分别。老谢之所以坐在那里听完,完全是出于尊重。现在他只希望薛玉清说的人物名字没有差错(至少不能把她老公的名字说错),不然就完全没有调查的可能性了。
“嗯。”薛玉清茫然地点点头,说,“我还想再去睡一会。”
“你睡吧,我出去看看。”
老谢说着,就站起身,将桌上放着的左轮枪插进后腰,便出了门。
这几天于老谢而言过的还是相当舒服的,娃娃脸一死,再没有人直接追杀他们了。而花钢这个时候忙于和罗可拼杀,也无暇顾及处理他。今天早上开始,就不断有人传消息说花钢也死了,这一下更是意味着威胁的大大接触。这一阵子靠抢劫盘口,老谢赚下了相当一笔钱,现在花钢、娃娃脸一死,更意味着老谢所赚的这些钱等同于在大街上捡的一样,根本不必担心有人来追讨了。
老谢哼着歌下了楼,在楼下的公交车站等了一会车,上车连坐了七站路,来到了平府区和江海区的交界处。在那里,一个平府区警局的警察正在等着他。
“老欧!”老谢看见那警察,冲他挥了挥手。
但老欧似乎并不想让人看见他和老谢见面,只是摆摆手走了过来,说:“你要的东西我已经找到了,这下行了吧?”说着,他将一个大信封交到了老谢手里。
“够了够了。”老谢掂量掂量信封,说,“这一点谢礼,你也不要客气。”说着,他将一个塞满了钱的信封交到了老欧手里。
老欧接过钱,说:“你和我从来没见过面,你明白吗?”
“是、是、是。”老谢连连点头,说,“我根本就不认识你。”说着,他便摆摆手转身走开了。
老谢是两天之前和老欧联系的,他让老欧帮忙查找警局里有关薛玉清丈夫的一切资料。老欧的动作也算快,才两天就找到东西送过来了。老谢一边走着,一边将信封里的东西抽出来看。然而这一抽出来,老谢不禁傻了眼。偌大的信封里,并没有一张警局的资料,取而代之的则是几张白纸。
“这……”老谢猛地愣了一下,他一回头,正看见老欧在街上疯狂地跑着。
他猛然意识到情况不好,一转身,背后就响起了一声枪响。子弹正打在他身边的人行道栏杆上,如果他再向前偏一点,子弹就会直接穿过他的后背。
老谢一低身躲到路边的垃圾桶下,一边抽出枪看是什么人在开枪。这一回头,他正看见十几个人正拿了枪朝自己走来。他一个人固然不能和这么多人交火,他站起身开了三枪,压制住追来的人,便赶紧借着人群的掩护向外跑。追他的人也在开枪,他能真切地听见子弹划过他耳边空气的声音。
而此时,老欧已经跑出去一条街远了。两边的路人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跑,但也并不在意这样一个气喘嘘嘘、身材微胖的中年人扶着栏杆喘气。远远的还能听见几声枪响,他估摸着老谢将近五十岁的年纪,想要和十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交火,必然是没有活路的。便泰然地喘了一口气,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事情我已经搞定了。”对方一接通电话,他就急忙说道,“这下可以了吧。”
“嗯,我刚刚已经收到我小弟的信息了,不过我现在还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啊?”电话那边的人说道。
“我只是负责帮你把人带到,他最后的死活是你的小弟的问题好吧!”老欧气的几乎要吼出来,“******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的任务是确保知道这个事情的人都死。”电话那边的人笑了,“只要还有一个活着,那就是你的事情,你明白吗?”
“你不要太过分,你知道吗?”老欧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结束了通话。
烈日灼人,老欧一分钟也不想在外面多待。他拿出车钥匙,打开了停在路边的车,坐了上去。上午和别人合伙在这里算计老谢是他早就安排好的事情,他提前将车停在了一条街以外,这样一从老谢这边跑过来就可以及时上车逃走。
然而他刚一坐上车,便有一支左轮枪从后座伸出来抵住了他的头。
拿枪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老谢。
“老谢……”老欧几乎吓呆了,他支支吾吾地说道,“你别急,你听我解释一下这个事情。”
“嗯,我是想要你好好解释一下。”老谢除了有点狼狈之外,几乎毫发无伤。在十几个人的追杀之下他居然能够全身而退,并且还能及时找到老欧,这一点的确是常人所不能达到的。
老谢看看外面,见没有人注意到车里,便放下了枪,说:“把车往郊区开,如果你敢乱动,我立刻打死你。你自己考虑下,是你的命值钱还是我的命值钱。”
“往哪边郊区开?”老欧拼命维持着自己呼吸的稳定。
“平府区东边。”
老欧这一路都开得非常小心,生怕车一个不稳让老谢心生不快,从而向他开枪。车开了三十分钟便到达了平府区东郊,老谢让老欧把车停在路边,再让他下车走到路边的草丛里。
路两边都是齐腰高的荒草,如果走进草地里面,来往的车辆是根本看不见的。
“行吧,就到这里。”
走了一截之后,老谢让老欧停下了。
“老谢,你真的要听我解释。”老欧喃喃地说道,他想很急切地说但又好像很害怕发出声音,“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你别这么一股脑地说,这样说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老谢举着枪,说,“咱们一件事一件事地说吧,和你打电话的那个人是谁?”
老欧恐惧地看着老谢的枪口,慢慢说道:“是、是瑶河区的新老大,老蛇……”
“是老蛇派人来杀我的吗?”老谢又问。
老欧点了点头。
“你看,这样事情不就简单明了了吗?”老谢笑着,拿出一支烟给老欧说,“点上吧。”
老欧点着了烟,老谢也点着了。
“行吧,现在给你机会解释一下,为什么要算计我。”
“我根本不知道是这么一回事……那天你让我帮你查警局里有没有关于陈锦华的警事记录,我就查了……你知道吗,我的记录不是在平府区警局查到的,而是在江海区警局查到的。”老欧的声音里充满了悔恨,“我一查,好像江海区警局那边就有人把我卖给老蛇了……当天晚上,老蛇就带了十几号坐在我家里,拿枪指着我的老婆孩子,让我交代是怎么回事……”
“然后你就说了?”老谢问。
老欧无奈地说:“不说就是死啊。”
“那到底这个陈锦华干了什么事情,要让老蛇花这么多功夫。”老谢吸了一口烟,“你都查到什么了?”
“这个陈锦华,警方怀疑他参与过工程款的诈骗,但是因为一直找不到他,这条线索就断掉了。”老欧说道,“到现在,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而这个工程款的案子,是老蛇的一个手下弄的。这个手下现在正因为一件涉毒的案子马上要审判,老蛇不想多生出支节。”
“审判?”老谢皱了皱眉头,“这两天吗?”
“今天法院在审核材料。”老欧说道,“负责这个案子的检察官叫做甘铁军,你可以去打听打听这个人。”
“看来陈锦华相当关键啊,老蛇是不是杀他灭口了?”老谢问。
“我不知道,但是看样子好像老蛇也没有找到陈锦华。”老欧仔细回忆着,“好像老蛇能够把手下涉毒的案子给完全推翻掉,但是如果这个工程款的案子一曝光,他的那个手下就一定得要坐牢了。这个人一坐牢,就有可能把老蛇供出来。”
“这里头的联系还真不小啊。”老谢摇了摇头。
“我就知道这么多东西了,”老欧说,“老谢,我们也是多少年的朋友了,如果不是老婆孩子都有危险,我也不会……陈锦华参与的那个工程就是旬州城北的水库修缮,你有心思,就去查查吧。”
老欧还想说话,但老谢已经把枪放下了。
“快走吧,”老谢只是说,“我估计旬州还要出大事,你赶紧出去躲两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