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要么庸俗,要么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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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谢君豪:香港也有“斯坦尼”

谢君豪:1963年生于香港,1989年香港演艺学院戏剧学院表演系毕业,同年加入香港话剧团任全职演员,1994年成为该团首席演员,1997年加入春天舞台任导演和演员,同年凭电影《南海十三郎》获第三十四届金马奖最佳男主角,1999年成为自由演员。

主要戏剧作品:《三姊妹》、《红房间、白房间、黑房间》、《非关男女》、《李尔王》、《造谣学堂》、《我和春天有个约会》、《南海十三郎》、《上海之夜》、《窈窕淑女》、《人间有情》、《梁祝》、《剑雪浮生》、《螳螂捕蝉》、《梨花梦》、《情话紫钗》等。

王毅:当初怎么想起考演艺学院?

谢君豪:我也没有特别原因,就是喜欢。我其实从小没有特别专长,打乒乓球好,出学校也就不行了。中文、历史比较好,其他没什么。我个人比较内向,不是那种站起来讲一堆笑话吸引人的人。我之前也没有接触过舞台剧。后来,第一次我考大学的时候,没考上。转了一个中学再考,遇到两年一届的戏剧比赛。那时候我也不愿意演,但被同学选去演曹禺的《雷雨》片段,我演周萍。当时我上文科班,女同学太多,男同学少,我又是少数男生中长得好看的,所以就被同学举手投票推选出来。当时完全不知道怎么演,觉得很痛苦。当时那个学生导演,后来也进香港话剧团当演员了,他比我有经验。有一次,我们在公园排戏,我跟演蘩漪的演员对台词。因为隔的距离很远,对台词很大声,最后越来越大声,仿佛吵架。我忽然感觉投入了进去,越演越过瘾,很投入,不知不觉发现演戏的乐趣非常大。现在回想起来,这是一种自我的肯定。原来我从来没接触过的事,也能做那么好。当时感觉自己很了不起。于是就很有兴趣去演,还拿了奖。

这是你的第一个“影帝”奖?

哈哈,是啊,当时很兴奋。一方面很兴奋,一方面演完又很失落。第一次感受到台上的乐趣和游戏的快乐,个人还有成就感,感到释放自我很有意思,在生活中不知道如何释放自己。失落是一种曲终人散的感觉。那时候戏服都是家里自己做的,破道具都是自己带来的,很简陋。把这些东西拿回家的时候,心里感觉很不是滋味,很害怕以后没有机会再演了。这种感觉很强烈。后来兜兜转转,又参加业余团体,满足一下。当时还没有演艺学院。后来听说要成立专业的戏剧演艺学院,不是电视台训练班一个月两个月那种训练班。我很喜欢舞台剧,所以就报了名。第一年被拒绝了。

当时考试考什么?小品吗?

演一个喜剧,评委看了没表情。三次面试,我只去了一次。然后等两个月也没消息,我知道完了。当时感觉很悲愤,感觉你们根本不懂,感觉自己怀才不遇,就开始自暴自弃,没有再看戏。但我依然很喜欢话剧。第二次又招生,就考上了。我为了弥补损失的一年,所以非常努力,三年就毕业了,正常是四年。

老师都是什么人?

教表演的老师是从美国回来的香港人,在美国念的戏剧,“斯坦尼”体系,在百老汇、外百老汇做过演员,也拍过一些美国电影。他觉得在美国将近二十年,要把学会的东西带回来。他叫毛俊辉,现在是香港话剧团的艺术总监。他是手把手教我的老师。

从开始念表演到毕业,你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

我没问过老师,但那时候感觉很像毛俊辉,对戏剧很痴迷,做起来其他什么事都不管,很发烧。我感觉他特别能看穿我,什么东西能激发我。一般人看演员都看很主动、很努力、很懂表现自己,演得很激情。但那时候他不是这么看我,开始的时候我不懂,开始启发我最大的,是感觉练习——比如痛、痒、热,把这种感觉记住。比如有一次我表演“疼”,翻滚在地上,结果还是给他骂了,太表面了。后来再演“痒”,我差不多有一分钟没动,但能演出被蚊子叮了。这些东西其实不在于表面,动作大小没所谓,但要你内心感觉出来,观众才能感觉出来。虚假的东西无法打动观众。现在想来,当时是误打误撞,慢慢把自己心里静下来,慢慢去感觉。有点心理分析的感觉。这些是他对我启发最大的地方。

你在这三年中,也一定排了很多戏剧?

非常多。

你都演主角吗?

没有,从来没演过。其实我一直在班里成绩挺好,各科都拿A,只有舞蹈太闷我没上。我一直没演主演。最后一年,我才在学校公开演出演过一次,是大型的、卖票的演出。我在班里小品那样的功课做了三十几个,那些演得很多。因为其他同学要去演别的戏的主角,没时间排,我排这些功课很快,所以他们很乐意找我。公开演出演一个主演,需要两三个月。而我两三个月演了很多。

毕业以后你的同学都去话剧团了吗?

只有我一个人去考了。有的同学去了无线电视台,有的转行,有的做幕后,有的去念书。当时我想,那年只有我一个去考,肯定成功,结果真的成功。那时候演艺学院刚有两届学生,当时无论政府还是电视台对我们毕业生都非常有兴趣。以前电视台、经纪公司都会来看人,跟我们讲课。现在不知道有没有。

你当时去话剧团,毛俊辉在么?

他还不在,他2000年才进的。我1989年就进了,比他早。他偶尔来话剧团导戏,合作挺多。

你在香港话剧团后来做了首席演员,这是什么概念?

内地有一级、二级。

那是国家评定的,相当于技术职称。

我这个是公司评定的,老板评的。

在你之前有人有这个称谓么?

以前有一两个。后来我老板看上我了。那时候还有杨士彭(导演),台湾的,他是破格的。我当时很年轻,才三十岁,但老板很欣赏我。

首席演员是演得比别人多,还是酬劳比别人高?

都有。首席跟主演差不多,是为了提高演员的薪酬和地位,开了这个职位。

后来你就到了“春天舞台”,你为什么要离开香港话剧团,毕竟话剧团是政府资助的比较成熟的剧团。

1998年,我在香港话剧团有8年了,“春天舞台”想把《南海十三郎》的版权买下。我很早之前演过。他们想从商业角度来演这出戏。我觉得在话剧团8年,对整个话剧团该怎么运作基本上都很熟了,每天见的人也都一样。我从来没计划用一个商业舞台达到什么目的,我很喜欢《南海十三郎》这个剧,所以就接了。演了60多场。

然后拍的同名电影?

电影是在我去这个剧团前拍的。其实是一个商业片,但他们以为很闷,把它当作艺术片来放,只有利舞台、港威两个戏院放,所以没在老百姓那里形成很大反响。后来阴差阳错拿了金马奖,市民才开始关注这部电影,来买碟片。

到春天剧团,是他们要求你当导演,还是你主观上要转变?

是我主观上要转变。我要求就是给我机会去导。结果本来是我导,但他们后来让我演,他们说你总得演一个。搞得我又导又演,那时候忙得疯掉。那部戏叫《人间有情》,主人公是做伞的,所以设计有台上下雨,还是很有卖点的。之前香港舞台上没有用过这种效果,都不知道怎么用,大家想了很多方法。我一方面要演戏,一方面还要照顾演员调度,很忙乱。合成的时候气得骂粗话。最后想出来的办法是下雨前闪电,下雨后又闪电。虽然这个方法很幼稚,我不想用,但也没有办法。这是为了让观众眼睛花一下,看不到我们做的手脚。

后来你做的《烟雨红船》是英皇投资的,是吗?

对。其实当年是香港经纪人,跟陈宝珠关系很好。陈宝珠很喜欢舞台剧,就问我舞台剧怎么做。我就跟她说,钱方面你去想办法,舞台剧方面我来做。结果就这样做成了。她后来和英皇那边签了投资合同。

那个本子是谁定的?

我定的。

等于你不仅是一个导演,而是一个制作人了,演员也要你去找么?

对的。

那很累啊。

是的。我有天早上起来看到一根白头发,非常累,而且那种累是从开始筹备到演出最后一天晚上。一方面要演戏,一方面又要统筹所有事情。其实这样不好,要么单纯投入演戏,要么可以从旁客观地来运作整件事,否则就会精神分裂。如果是电影导演,一边演一边导,还没这么累,因为他可以看回放,可以依然照顾到其他各个部门的运作,都可以慢慢调。但舞台不是,舞台上是一个过程,是有生命的,不可改变的,必须有一个人在边上看,才能慢慢改变,往健康方向发展。而在舞台上演戏的人,很难照顾到。我演了40场以后,最后10场,我觉得我慢慢控制不了这个东西了。因为没有一个人在外面看这个东西发展成怎样。我觉得舞台剧是不停积累,不停发展变化的,我不同意第一场和后面每一场都一模一样。我允许这个空间发展出来,但又导又演就失控了,我站在舞台上,看不到,只能回家看录像,然后第二天做调整,那也是不准确的。最准确的是你要站在舞台下看。

这两年你好像舞台剧演得少了。

对。但2007年10月有,叫《梨花梦》,改变自《老残游记》,还是毛俊辉导演。2002年演过,叫《还魂香》。我很久没演过话剧了,最近一次是香港演《倾城之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