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生,你还好吗?
眨眼间,已经一年半过去了呢。
我在念初三,和你以及丽花一样。朱牙和张玉已经毕业了,还在吉乐初中的纯天然乐队队员,只剩下我和丽花了呀。
还记得当初的中学音乐联赛吗?你被抬上救护车,我连拿奖都不开心。你真的超级棒,奇迹般地坚持到了最后。你是最厉害的主唱。
可我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早上天刚亮,Free就亲自打电话告诉我,你的哮喘恶化了,你的父母要立即带你去更发达的城市看病。我们就这样分别了,始料未及,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
Free真的很亲切,他告诉我你的电子邮箱地址。可是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该给你写些什么。说想念你也无济于事,因为,Free说过你是不会回来的。康复以后,你就会在大城市发展,和你的爸爸一样,成为大明星,然后离我们越来越远。当然啦,我是无论如何都会祝福你的,你本来就是大神嘛。
你离开后,纯天然乐队就没再招新的主唱。因为我们都觉得,那场演出后,赵惊生就已经是纯天然乐队的标志了,无可替代。
我们没有解散乐队,偶尔还在一起排练一些新的歌曲,直到张玉和朱牙毕业。我打算忙完初三这一阵子后,继续去找她们。
惊生,我忽然想写这封邮件,是因为今天恰好是圣诞节。我发送掉邮件后,就要抱着吉他去儿童福利院进行义演。不错吧,这是我为自己安排的行程。
但是,好像有点儿寂寞啊。
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儿伤感呢?
以前你和大家都在的时候,我不是那么容易伤感的人啊。
如果看到这封邮件的话,请至少告诉我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哦。
最后,圣诞快乐!
妃然喝了一口咖啡,按下了发送键。看到电子邮件投递成功的提示后,她立刻披上风衣,抱着吉他走出门去。
福利院的孩子们围绕着妃然坐成一个圈,听着妃然的演奏,面带幸福的笑容。妃然和孩子们有说有笑,眨眼间,就已经到了深夜。妃然站起身,打算结束这场愉快的义演。
“姐姐,你可以挑一个礼物再走,这些都是我们自己准备的礼物。”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儿热情地拽着妃然走到圣诞树前,将圣诞树下琳琅满目的礼物盒指给妃然看。
妃然一眼就看中一个画着松鼠图案的礼物盒,那只松鼠气鼓鼓的,实在太像她认识的人了。妃然笑着捧起礼物盒,打开一看,是一枚雪人胸针。
妃然忽然有点儿失望。
难道是希望盒子打开后,那只记忆中的松鼠会忽然蹦出来吗?妃然用力摇了摇头,驱逐出脑海中这个荒谬的想法。
妃然将胸针别在风衣上,然后和孩子们道别,独自离开。
门外冷风呼啸,居然下起了雪,不知从哪家商店中传来美妙的圣诞歌。
妃然竖起风衣的领子,一个人背着吉他,穿梭在繁华的街道中。身边人来人往,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她有点儿想哭,不知道为什么。
妃然停下脚步,抬起头来,近处的一座商场上,挂着赵羽岚的电子画报。歌神就是歌神,眼神及笑容,都那么美丽,光芒万丈。妃然吸了吸鼻子,情不自禁地露出哀伤的笑容。
惊生……一定会成长成这个样子的吧?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
手机提示收到了新邮件。
少年打开邮件,在看到写信人的名字后动作有些微的迟钝,然后,他认真读起邮件来,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想,那个笨蛋一定不会想到,他们曾经见过面的,在很小很小的时候。
那是,在幼儿园的时候。
那个时候,幼小的男孩儿因为身体瘦小,经常被欺负,于是他恐惧接近别人,也恐惧交流。他经常一个人在角落里缩成一团,就像一株小小的仙人掌,孤独、锋利,但脆弱。
仙人掌日复一日地站在属于他的角落里,直到小女孩儿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老师说你音质很好,快唱歌给我听!”小女孩儿拉扯着小男孩儿的衣领,霸道蛮横地说,“快点儿唱!”
小男孩儿大大的眼睛里充满恐惧。他害怕唱歌给任何人听,他害怕被嘲笑,害怕被欺负,他的嘴闭得紧紧的,沉默得如同植物。
“快唱给我听!”小女孩儿用力捶了一下小男孩儿的脑袋。小男孩儿抱着脑袋呜咽一声,迫于小女孩儿的怪力,战战兢兢地开口了。
“真好听。”小女孩儿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心地摸了摸小男孩儿的脑袋,“以后你就是我的仆人啦,没有人敢欺负你。”
在那之后,小女孩儿当真如她所言,每天都照顾着小男孩儿,不让任何人欺负他。而作为交换,小男孩儿每天都要唱歌给小女孩儿听。
起先,对自己的嗓音并不是特别在意的小男孩儿,慢慢就爱上了歌唱。在仙人掌柔软的内心里,生长出一个娇嫩的梦想,他要成为歌手,每天都唱给小女孩儿听。
因为,是她浇灌了他的梦想,将阳光洒在他的生命中。
但是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小男孩儿生病住进了医院,同时也中断了幼儿园的生活。
病房中,没有小女孩儿,没有任何人,生活简单而枯燥。但小男孩儿从不感觉寂寞。因为,他有了梦想。
日复一日,小男孩儿盯着天花板,坚持练习发声。
在简单的音程中,他一天天长大。
小女孩儿离开幼儿园,进入小学。
他也上了小学,和小女孩儿不在同一所学校,生病住院依然是他生命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但是在他的病房,总是充满美妙的音乐。
终于上了初中,他们在一场盛大的海选中,奇迹般地相遇了。他措手不及,本想等歌声再成熟一点儿后去找她的,让她看看,他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株封闭的仙人掌,现在的他,无所畏惧,歌声已经成为他的力量。
但是命运让一切提前发生了。
她没有认出他,因为成长让他变得太快。
他假装昏倒在她面前,她迷惑地蹲下身,以为天上忽然掉下一个免费的主唱。
她是真的不记得幼儿园的事情了吧。
不过无所谓。
重要的是,无论他在哪里,无论他是谁,他都愿意,用尽全力,为她歌唱。
一年半的时间过去了,姚妃然的爸爸在一家大型唱片公司找到了工作,成了一位全职作曲家。父女俩的生活,变得富裕起来。
姚爸爸不再经常待在家里,他每天很早出门,很晚下班,认识了很多人,有很多应酬。
圣诞节的夜晚,妃然顶着风雪回到家里,就看到爸爸和一群朋友正在客厅里开狂欢派对。有几个已经烂醉如泥,客厅乱得惨不忍睹。妃然叹了一口气,闷头走进自己的房间。她的心情本来就不好,此时更是降至零点。
妃然打开电脑,检查邮箱,果然没有邮件。
她烦躁地抓抓脑袋,掏出纸笔,打算写歌。但是门外不断传来男士们的欢笑声,让她根本无法专心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
“妃然,你去开门!”是爸爸的声音。
妃然抬头看钟,现在是晚上九点半。
一定又是爸爸的朋友吧,真是烦死了。
妃然扔下笔,愤怒地走出自己的房间。
“谁啊?”妃然用力打开门,却怔住了。
记忆中的那只松鼠,正站在门外,蓬松的鬈发上,点缀着未融化的雪。
他漂亮的眼睛里缀满星辰,让人移不开视线。
妃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下意识地就用双手捂住嘴。
“我回来了。”
他好听的嗓音,就像最美味的甜品,让人难以忘怀。
妃然眨了眨眼睛,不可抑制地大哭起来。
那么,一起跳舞吧。
感谢时光,让我们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