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日上午7点刚过,包括日本在内的各国新闻记者、摄影记者乘驱逐舰来了,分别站在"密苏里"号指定的位置上。旗杆上升起了一面曾于1941年12月7日飘扬在华盛顿国会大厦上空的国旗,8点零3分,高级军官和官员们乘驱逐舰"尼古拉斯"号来了。几分钟后,尼米兹将军及其一行从"南达科达"号乘专艇也到了。主桅上升起了尼米兹将军的五星将旗,舰上哨子声大作,扩音器响起"海军上将进行曲",受到春风满面地充当热情主人的哈尔西将军的欢迎。
接着又等了好久,麦克阿瑟将军终于同他的参谋人员乘"布坎南"号驱逐舰抵达。当他的将旗上升到尼米兹的旁边,欢迎仪式结束后,他快步走到迎候他的尼米兹、哈尔西、卡尼以及其他军官身旁。"切斯特!比尔!米克!"他喊道,愉快地同他们握手。他对米克·卡尼说:"真了不起!从小小的南太平洋总部那时算起,我的这么多伙伴们居然能在这个胜利的时刻相会了。"
哈尔西、尼米兹和麦克阿瑟到将军舱休息,等待正在附近"兰斯多恩"号驱逐舰上等候召见的日本特使的到来。"兰斯多恩"号接到信号后开了过来,特使和他们的助手登上"密苏里"号。走在最前边的是身穿晨礼服,头戴黑色丝织礼帽的日本外相重光癸。他很久前被刺客炸掉一条腿,现在装有一条假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他身后是穿军装的陆军参谋总长梅津美治郎。在他们后面是三名外务省官员、三名陆军军官和三名海军军官。
在露天甲板上,除盟国的代表外,还有在击败日军中担负重要使命的美国陆、海军高级军官。在这种令人兴奋的场合欢聚一堂,军官们握手、拍背,大声热情交谈。"密苏里"号的枪炮官霍拉斯·V·伯德中校急匆匆走进场来喊道:"先生们,麦克阿瑟将军和尼米兹将军马上就到!"他的话被那些愉快的谈笑声淹没。伯德无可奈何,憋足劲高叫:"全体人员,立正!"陆、海军将领们立即鸦雀无声,并拢鞋跟立正站在被指定的位置上。
舰上牧师作祈祷,乐队奏起"美国国歌",麦克阿瑟将军和尼米兹将军轻快地大步走上露天甲板。哈尔西将军跟在后面。麦克阿瑟站在桌后向与会者致词。他开始说:"我们主要参战国的代表们聚集在这里,来签署一项庄严的协定,和平可能从此得以恢复。"他讲话结束时说:在这个庄严的时刻,我们将告别充满血腥屠杀的旧世界,迎来一个十分美好的新世界、一个基于信念和谅解的新世界。我们在这个新世界中,将致力于维护人类的尊严,实现人类追求自由、宽容和正义的最美好的愿望。这是我真诚的希望,实际上也是全人类的希望。接着,麦克阿瑟指着桌子对面的椅子,并严肃地说:"日本帝国政府和日本皇军总司令代表现在前来签字。"
日本外相重光癸一瘸一拐地走到桌旁坐下来,摘下礼帽和手套,手杖掉在地上,又把它拾起来;他不知道该怎样放置他的手套和礼帽,伸手到里面口袋里摸笔。一名外务省随员走向前去递给他一支笔,帮他拿着手杖。重光癸好像不知道应在什么地方签字。"萨瑟兰,"麦克阿瑟厉声对他的参谋长说,"告诉他签在哪里。"在萨瑟兰的指点下,重光癸代表日本天皇及日本政府签了字。接着,梅津美治郎将军挺直身子走向前来,代表日军总司令部站着潦草地在两份文件上签了字。
陆军五星上将麦克阿瑟代表盟军在受降书上签字时,招呼陆军中将乔纳森·温赖特和英国陆军中校亚瑟·帕西瓦尔过来站在他的椅后。1942年,温赖特在菲律宾,帕西瓦尔在新加坡向日军投降,两个都是从满州战俘营乘飞机赶来的。
海军五星上将尼米兹代表美国签字时,哈尔西上将和弗雷斯特·谢尔曼少将都站在他的椅后。在他后面依次签字的有代表中国的徐永昌陆军上将,代表联合王国的海军上将布鲁斯·弗雷泽爵士,代表苏联的德里维昂柯陆军中将,代表澳大利亚的托马斯·布来梅陆军上将,代表加拿大的L·摩尔·科斯格来夫陆军上校,代表法国的雅各斯·列克雷克陆军上将,代表荷兰的康拉德·E·L·赫尔弗里奇海军上将,代表新西兰的空军少将里昂纳德·M·伊西德爵士。
所有代表签字完毕,麦克阿瑟又一次向与会者致辞说:"我们共同祝愿,世界从此恢复和平,祈求上帝使和平永存。仪式到此结束。"
这时,太阳从云后出现,数百架美国飞机、舰载机和B-29型轰炸机,在东京湾以及英国和美国军舰上空编队掠过。
日本代表转身离开时,外务省的一名随员走上前来带走投降书的日方文本。他看了一眼就匆匆跑去呼唤日本代表团,他们停下来激动地交谈了一阵。
麦克阿瑟对拉马尔说:"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随员用英语向拉马尔解释说,他们这份投降书文本不能生效,因为在纳降一方签名的地方有一空白。那似乎是加拿大代表把他的名字签在法国代表应该签的地方,而把他的签名处空了下来,其余的人一个个往下签,新西兰的代表在最后就不得已把签名挤在这一栏的底端。正像他事后所说,那样一来使他的签名成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历史注脚。"
"把它改一改,"麦克阿瑟对萨瑟兰说。
拉马尔把文本放回受降桌。据《纽约时报》报导,萨瑟兰"用他的钢笔在四个国名和它的代表签名之上,以及在国名签名之下各划了两条道道。日本人郑重的接过改好的文本,于是和平成为现实。"
日本特使走近舷梯口时,舰上给他们以例行的礼遇,以表明他们现在已不再是敌人。尼米兹撤销了哈尔西下达的"兰斯多恩"号不给代表团咖啡、香烟以及其他礼遇的命令。日本人离开后,哈尔西将军在他的舱内招待各盟国的签字代表。由于他只有咖啡和油炸面饼圈,不能招待他们喝香槟而感到遗憾。
尼米兹将军返回"南达科达"号不久,立即发出一项他早已拟好向太平洋和美国进行广播的声明:在太平洋海上、港口和岛屿基地所有舰艇上的全体人员,都感到欢欣鼓舞。长期而残酷的战斗……现在已经结束。
今天全世界一切爱好自由的人们都沉浸在胜利的欢乐之中,并为我们联合作战所取得的成就而感到骄傲。我们还应该歌颂那些为保卫自由而献身的人。
在关岛离我的司令部不远的一个绿色山谷中,有一块军人墓地。那一行行排列整齐的白十字架,是我们为胜利付出沉重代价的标志。在十字架上,有美国陆军、水兵、陆战队员的姓名--科尔佩帕、托曼诺、斯威尼、布朗姆伯格、德佩、梅洛伊、潘吉亚尼--这些姓名代表我们民主制度的一个侧面。他们战斗在一起,亲如手足;他们牺牲在一起,现在又并肩安息。我们对他们承担着一项庄严的义务,即:保证他们的牺牲将有助于人类创造一个更美好、更安定的世界。
而今,我们着手致力于重建家国和恢复国力的伟大事业。我确信,我们将能够运用技能、智谋和敏锐的思想来解决这些问题,犹如我们为了赢得胜利曾经做过的那样。午饭前,尼米兹回到他的舱室给凯瑟琳写信。他写在一张受降仪式仪程单的背面。最亲爱的:重大的时刻已经过去,日本人正式签署了投降书。一切均按计划分秒不差地顺利进行,仪式在东京时间9点整开始。新闻界人士乘一艘驱逐舰8点前到达,随后,另一艘驱逐舰把所有客人送来,只有最高司令官一行乘驱逐舰8点半才到。我不知如何描写这一情景,也不打算去描写,因为至少有200名记者出席,他们写出和广播了数以千计的新闻报道,你和孩子们都会看到或听到,内容同我这封信上写的差不多。到我们舰上来出席仪式的许多军官现在仍在海上工作,他们是乘飞机到这里来的。其中还有谢弗罗思,他特别请我在信中向你和玛丽问候。幸运的是,前两天的恶劣天气已过去,我们盼来了一个多云的晴天。
昨晚,一位从关岛携带重要信件的军官带来了你8月23日和24日写的信,感到非常高兴和突然。你8月24日(我这里是25日)写的信,由伯克利到东京湾只用了7天,这是够快的了。
就此搁笔。致以衷心问候,爱和吻我最心爱的人。"在另一面,在印有文字的下方,尼米兹又写道:"每一座炮塔上任何可以看得远的地方,都被新闻记者、摄影记者,包括当地日本报纸的记者所占据,舰上的许多官兵也各自设法找到一个立足之地。到了签字的时候,我承认确实有些激动,不过我还是签在正确的地方。有一位代表签的地方不对。第一份文本,我是用吴送的金笔签的,第二份是用那支绿色的旧派克笔签的。午饭后,尼米兹将军及其一行上岸作最后一次参观。他们登上东乡将军1905年在对马海战中歼灭俄国舰队的旗舰"三笠"号。这艘战列舰用水泥封固在横须贺海军码头,作为国家纪念物长期保存。哈尔西早已来过这里,并取走了它的舰旗,交给金将军送给俄国作为战利品。
尼米兹的反应却有些不同。他回忆起许多年前曾同打了胜仗的东乡会晤,他敬佩这位老水兵,曾参加过他的葬礼。他命令派一个陆战队员常驻"三笠"号上警卫,以防止它被占领军的水兵和陆战队员破坏或强夺舰上物品。离舰前,尼米兹找来几个驻在舰上的老水兵,通过莱顿上校翻译,同他们谈话。
尼米兹一行由载有陆战队的几部吉普车前呼后拥乘车出发,沿途观赏日本乡村风光,并去镰仑参观了大铜菩萨。每当开路的吉普车鸣喇叭时,公路边的农民就跪下来,捂住双眼。
"他们为什么那样?"尼米兹问。车上无人知道,他就叫车队停下来,让莱顿下去了解。原来是,日本只有天皇才能鸣响像陆战队这种的电喇叭。这是用来告知天皇陛下到来的一种信号。那时,虔诚的臣民都得下跪,遮住眼睛。
一行人来到军人医院时,尼米兹决定像通常探视住院的美军士兵、水兵和陆战队员一样,去探望日军伤病员。将军的友好表现,得到了相反的结果。病人被告知美军首脑来看望他们,由于害怕而一言不发。
第二天,即9月3日,尼米兹及其一行乘飞机动身返回关岛。飞机起飞到一定高度后,他们首先看到东京湾内有几十艘美国和英国舰船,然后又看到相模湾外有几十艘包括许多航空母舰在内的战舰。几小时后,他们往下看到了关岛军事防区,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它由一个荒凉破败的战场一变而为生气盎然、朝气蓬勃的基地,纵横交错的新公路把各机场和阿普拉港联结起来。
舰队和基地是美国大陆军事力量延伸出来的矛头。而在完成击败日本的任务之后,又必须加以收缩。尼米兹将军首先后撤。他在关岛用很少几天时间结束了必须处理的事务之后,就回到珍珠港。从此以后,他再也没去过关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