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年华是奔跑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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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事件:取风研墨(4)

我紧跟着前方同学的脚步,小心翼翼地生怕走丢。

“喂,踩到我鞋子了!”前方的舍友心疼地叫喊。

“啊!抱歉。”

“嘿!你就不可以小心一点吗?我鞋带都被你踩掉了。”片刻,舍友的声音幽怨地传进了我的耳朵。

“啊!抱歉。”

“哎!求你了,别跟这么紧。”

“啊!抱歉。”

我几乎是一路道着歉,一路躲着鞋子向前走。忽然,一道青光划过了无尽的黑暗,我的眼睛亮了一下,光明?

现实异常残酷。我的前额,很精准地挨了一下,是一个挡路的横杆。

“啊!”我低低地惨叫了一声,牙关咬得绷紧。脚步慢了下来,前额火辣辣地隐隐作痛,我悄声呼唤着舍友的名字:“小宇,小宇,你在我前面吗?”

没有回音。

糟糕,我掉队了。

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我向来恐惧的黑暗。如果时光能倒流,我一定不踩你的脚,踩自己,踩自己一百下都行。我的内心在黑暗中真诚地呐喊着,彷徨着。

黑暗,我什么也看不见。

一抹蓝莹莹的光出现在我前方的路段上,鬼火?我哆嗦了一下,哦,是手机,有人用手机照明了。聪明!

我眯缝着眼睛,借着这点微光,努力探索着周围的景物。

“还真有烟雾啊……”前线的战友们感慨道。

手机的微光又消失了。我的视线,又在迷雾中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一堵墙横在了我的面前,那么霸道,那么残忍。又是一个死胡同。我叹了口气。

“前面的人,不要停下来。”

“哎,没路啊。”

后面的人语声繁杂混乱。我理了理凌乱的思绪,五指前伸,向右——转!

脚又可以迈步了。地下的石块软塌塌的,像下陷的地面,坑坑洼洼。各式各样的障碍物阻挡着前进的脚步,更是让原本崎岖不平的狭道越发迂回婉转,我一步一个脚印,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挪开,踢开,踏开。

“嘭!”声音响亮,回音连连。我可怜的前额,为了这个高度近视的主人,它又狠狠地挨了一个闷杆。我扶着头,呆呆地注视着前方不知名的路段。一只手从后方伸了过来,探了探路,又缩了回去。

“爬过去。”一个温和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谁,救世主?

我回过头来。仁慈的战友啊,你终究没抛弃我孤零零的一个人。一阵温暖涌上心头,我谨慎地用手触了触前方路段,一个小山洞!喜上眉梢,我迅速俯下身,以平日爬杆的狠劲,一鼓作气爬了过去。地面意想不到的光滑。

到顶了。我扶着脑袋,缓缓地昂起了头。

一个漆黑的庞然大物伸到了我的头顶,还有障碍物?我眯起了眼。

“帮我拿出去,你到站了。”我欣喜地接过了“不明物体”,直接冲了过去。

“慢着,小心!”一个和蔼的小个子教官帮我推开了大门。

阳光照射了进来,迷离而温暖。我乐呵呵地睁大了眼睛。手中的书包显得无比轻巧,我轻盈地蹿了出去,浑身仿佛充满了使不完的力量。

光明,久违的光明。

我恋恋不舍地回过头,望着黑暗中战友们疲倦的面庞,心中顿时升起一种难以言表的亲切感。我眯着眼,努力地寻找着刚才那个声音的主人,不,他不在这儿。

一个瘦高的身影蹿了出去,一直消失在楼道深处,我回过头,脸上,笑意盎然。

随后,我顺着他奔跑过的方向,抑或是光明的方向,大步地奔跑而去。

穿越迷雾,追逐光明的足迹。

迷离春光的璀璨,柳暗花明的温暖,谁又能想到?

暴风雨

狂风在漆黑一片的小窗外咆哮,羸弱的鲜花在风雨的摧残下左右摇摆。我无精打采地坐在地上,望着被我甩落一旁的跳绳,不禁叹了口气。

体育课上,老师给我们训练跳绳。从未在这方面多加练习的我,一拿到绳子便紧张得忘记了跳绳的技巧。看着同学们轻松的模样,我心烦意乱。手中的跳绳仿佛在刻意和我作对,狠得像条鞭子,还没跳几下,便把我的手抽得满是伤痕。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刚要离开,便听见老师放话一句,跳绳下周考试。我顿觉五雷轰顶,脚像灌了铅,寸步难移。

放学回到家,为了应付考试,我随意抓了根跳绳便冲下了楼。天空阴沉着脸,见不到半缕阳光。我找了块空地,仓促地练习了起来。然而事实不容乐观,除了险些扭了脚以外,我苦心奋斗的成果,竟然只是计数跳绳上黑色的“70”!

一滴小雨打在了我的头上,随后又是一滴,再后来倾盆大雨从天而降。伴随着沉闷的雷声,像是天空的嘲笑。我狼狈地躲到屋檐下。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白光刺目,像一把利刃,劈开一片苍穹,露出尖削的白骨。

我把视线投向屋檐外正被暴风雨冲刷着的世界。残破的叶子脱离了枝条,在空中如散沙一般乱飞。五彩斑斓的鲜花怯弱地耷拉着脑袋,显出一副破败相来。唯有一排小树,依然稳稳地在雨中站立,像是威风凛凛的骑兵,虽然不是铜墙铁壁,却始终把腰杆挺得笔直。仿佛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我恍然,手中的跳绳顿时抓紧了。

随后的一周时间里,课余或放学后我分秒必争,抓紧练习。顾不上脚酸、腿疼、手累、大汗淋漓。

跳绳考试开始了。我拿着跳绳,想起我一个星期来的努力,信心十足。随着哨声的吹响,我尽力完成每一次跳跃,手中的跳绳呼呼作响,像是被驯服的野兽,始终没有伤害它暂时的主人。

考试终于结束了,我忐忑不安地去看跳绳计数的成绩。

“70?”我险些叫出声来,难道我的努力白费了吗?我揉揉眼睛,再次去看时,才注意到,在“70”的前面,还有一个“1”字。

一百七十下。

我兴奋得一跃而起,仰起头来,阴霾的天气不知去向,只有光芒四射的太阳在天幕中笑得灿烂。原来,暴风雨早已远去,现在的世界,晴空万里,草长莺飞。

前行

细润的雨丝连绵地在空中飘散,宛如一块晶莹剔透的珠帘,柔美而纯净。我悠闲地半躺在摇椅间,手捧一本略显陈旧的巴金名作《家》,独自在隽永的文字里陶醉。

“‘嫂嫂!’过了好一会儿,忽然一个恐怖的叫声从房里飞奔出来,像一块巨石落到他的头上……”跌宕的情节映入了我的眼帘,我忍不住把书举近了些。

“咝咝”。就在这时,一只黑蝴蝶狼狈地冲进了屋,突兀地闯入了我的视线。它张皇地飞旋在书页间,莽莽撞撞地甩落了些许水星子。我随手把它赶开,继续紧盯着发黄的书页。

“觉新知道大祸临头了。他不敢多想。他又把拳头拼命地在门上擂,擂得门发出更大的响声……”

一道黑影再次飘过了我的视线,转了几圈后,舒服地歇息在了我的手臂上。

心头一阵烦躁,我“唰”地站起,气恼地把书朝着那个黑蝴蝶挥去。只在一瞬间,那个讨人厌的“不明飞行物”,便狠狠地摔在了窗台上。美丽的翅膀瑟瑟地颤抖着,它轻轻地扭了扭,准备再次起飞。

我看得碍眼。为了“除害”,我顺手拔掉了它的两只翅膀。看着它伤心地在那儿发抖,我感到一阵恶心。带着花纹的翅膀就算再美丽动人,在我的眼里,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装饰。除去它,逍遥自在的蝴蝶终究还是退化成了一个丑陋的、懦弱的秃虫。

我刚要扭过头去,就忽然听见窗台那里传来了“嗦嗦”的摩擦声。只见那只蝴蝶正费劲地蠕动着,一点一点地往前爬去。它每爬几步,就痛苦地抖上一阵子,但它仍然坚持不懈地努力着,向着窗口的方向,始终没有休憩。

我迟迟没有移开目光,连手中的书掉落在地都不曾察觉。我凝视着这个倔强的生命,感觉先前的厌恶正在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来自心灵的震颤。

它微小,但它并不懦弱。虽然前途未知,但它始终没有放弃求生的希望。我可以感觉到它那一丝丝蠕动中所蕴含的痛苦、钻心、难忍,却隐藏了生存的希望。

原来,从它冒着风雨冲进屋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一直扮演着一个肤浅的角色。

心头泛起些许酸涩。可以说,每个生物都行走在为生活奔波的道路上。无论是人,还是昆虫,都有着不断前行的使命。然而,是我的自私,让蝴蝶原本的阳关大道在弹指一瞬直接抵达了死神的居所。又是我的无知,让这个华丽的生命直接走向了衰亡。

这一切都是我所预料的。可是,我却从未想到,蝴蝶那脆弱的生命竟能在死亡的边缘爆发出了如此巨大的能量。可以让它忽略前方可能遇到的危险,义无反顾地向着自己心中的希望去奋斗,去拼搏!

在我颤抖的瞳孔里,蝴蝶坚忍不拔地爬向了窗口,恍惚地,消失在了连绵的雨丝中。

这一系列的奇迹,都只是因为它始终没有忘却那两个简单的汉字——前行。

翡绿

周末的早晨。漫天的灰尘四起,在阳光中飞飞扬扬。一把陈旧的鸡毛掸子随着轻微的沙沙声,一下一下地拂去书柜上的灰尘。

“呼”,四年级女孩广陵终于精疲力竭地舒了一口气。她的目光扫向书柜底层的格子,里面摆着广陵的各色头饰,游离的眼神凝聚了起来。

两朵精致的头花,翡绿色的绣球花绽放得热烈,在玻璃的反光下显出时间沉淀的神秘;几根银白色的细线从花瓣边缘垂吊下来,零星地散落在周围;细线的末梢挂着一串细小的白色仿钻石,银光闪闪,斑驳摇曳。

广陵的眸子里掠过一抹与其年龄不相称的深邃,好像记忆的闸门被人一下子打开了。

夕拾是广陵的死党,从读幼儿园小班时就是同学。两个小孩一起吵,一起闹,如同双胞胎一般和睦。有时早晨到校见面还要抱一抱,生怕自己的朋友会被别人抢走似的。

然而,一件看似小事的风波,使一切发生了改变。

六一儿童节前的一个星期天,广陵的妈妈去附近市场买回了两朵翡绿色的头花。头花被商家用透明塑料盒包装,一眼看去,漂亮中透出一丝精致至极的美感。广陵看了爱不释手,摆放在书桌上观赏。

恰在此同一天,夕拾的妈妈也给她买回与广陵的头花同一式样的两朵头花,但颜色是墨绿色的。夕拾叫妈妈把装有头花的塑料盒放到她的书包里,准备第二天带到学校。

第二天上午下了第二节课后,夕拾扯开书包拉链,打算取出头花来戴上,当场给好伙伴们“出其不意地展示一下”,可是,她发现书包里并没有那个盒子。夕拾觉得奇怪。昨晚她明明记得请妈妈装进了书包,怎么现在突然不见了呢?难道是在学校里被哪个调皮的同学悄悄拿走了?当晚夕拾放学回家后,在家里也还是没有找到。

晚饭后,广陵邀请夕拾到自己家里做作业。夕拾在书桌面前坐下,一眼瞥见书桌上摆着和自己丢失的那两朵一样的头花。夕拾心想,这个家伙,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就偷偷拿到自己家来了呢?于是,乘其没有察觉的时候,夕拾就把广陵桌上的头花“物归原主”,放回到自己书包里了。

写完作业,广陵送夕拾走后,收拾桌上的物品,突然发现书桌上新买的头花不见了。她赶忙先把桌上的课本和作业本放进书包,然后再看桌面,宽大干净的书桌明晃晃地闪着光,什么也没有。广陵感到奇怪,那两只刚买的翡绿色的头花在哪里?广陵在屋里到处翻遍了,又几乎把抽屉内外翻了个底儿,也没有发现头花的影子。

她一下子慌了,暗暗嘀咕:“今天晚上除了好友夕拾,没有别人来过我家呀,头花怎么可能不见了呢?难道是夕拾,她?”

广陵的心,猛地抽了一下。

第二天一早上学,天气阴森森的,像沉下来的脸,令人窒息。广陵在上学的路上远远地看见夕拾的背影,只见她的头饰格外引人注目。两只翡绿色的绣球,稳稳当当地别在她那两条又黑又亮的羊角辫上,一甩一甩地。走路的时候,那晶莹的珍珠随着她的步伐一摇一摆,闪着斑驳的光。广陵瞪大眼睛看了一眼夕拾的头饰,心里咯噔了一下。广陵几乎可以断定,夕拾现在佩戴的那两朵头花,就是昨天从她家里悄悄拿走的。

如果拿了别人的东西还敢这样“招摇过市”,这种人还算得上朋友吗?

广陵整整一天闷闷不乐,那一对翡绿色的头花总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叮咚,叮咚。”夕拾仿佛完全看懂了广陵的心思。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时不时晃一下头,那脆响如清泉般美妙。而在广陵的心中,却如摄魂的魔咒,扰得她直想愤怒地尖叫。此时,广陵课桌的前方没有了夕拾时不时默契的一瞥,取而代之的却是夕拾投来的怨恨的眼神。那眼神,蕴含了恼怒、不解与失望,是一个不属于四年级孩子的眼神。

“受害者应该是我啊!夕拾怎么拿了我的头花还这样得意,这究竟是为什么?”广陵反复地问自己,心里越发生气。每看到夕拾怪异的眼神,她便总是无比精准地一甩脑袋,回送给她一个白眼。

入夜,广陵心乱如麻,她想:“夕拾拿走了我的头花,还用异样的眼神来盯我,哪有这么不公平的事情?”她的脑海中忽然蹦出一个邪恶的词汇,“报复。”是的,报复!广陵无意间攥紧了拳头。

次日上午,阴雨天气依旧没有停息,像心头驱散不走的乌云,那么碍眼,那么惹人厌恶。课间休息时,广陵心神不安地坐在自己课桌的位置上,两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前方夕拾的课桌上,一只翡绿色的圆珠笔正俏皮地从笔盒里探出头,精致的笔帽是一朵盛放的绣球花,细长的银线有几缕从笔帽间垂落下来,上面串着几颗亮闪闪的白色仿钻石,精致的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