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杜月和陪着妻子王宝珍去上街买东西。女人的心是一棵易四处飘荡的浮莲，什么东西都能一下就触动它随意转向。王宝珍要杜月和陪她出来前说的是买一件秋衣，可真的上街来了，她又一时想买鞋，一时想买蚊帐，很多东西都想买，而那些东西是家里早已有的。
杜月和现在在粮所工作，工资每月四十多块。因为人人都要吃饭，粮油供应又搞统配统销，作为吃香的单位他们额外还有点儿“补贴”，应付日常开销还行，要象王宝珍这样乱花，那可就难有保证了。
杜月和自己独自一人进商店的时候从来不会超过十分钟，要买什么早预先就想好了，进去买了就走，不会多耽搁，多停留。
王宝珍却不是这样，她什么东西都要仔细看。认真瞧，不单看、瞧，还样样想买。这样要花的时间就多了。
这次杜月和随妻子进入百货商店，因为耗的时间已有半个多小时了，他都差不多有点厌了，于是便开始表现出烦躁来。
“我看那种上海香皂满香的，你说买一块怎么样呢？”王宝珍问杜月和。
“家里不是还有两块吗？干啥还要买？”杜月和皱眉地说。
“那两块气味不同的。多一块这种轮着用，心里会很舒服。”
“好，好，你要买就买吧，买得多多的慢慢用。”杜月和不想多说了，由得她想怎样就怎样。
……
买好东西时，时间已耗了差不多两个小时了。于是他们便相跟着回家去。
路上有两个男女在吵闹，男的诚惶诚恐地说：“是我看错了时间，我还以为是她拿错了票。”
女的说：“哼，你以为她拿错了票。我看你是特意送给她的票哩！”
“什么？我送票给她？”
“不是吗？”
“你这人真是的！”
“没话说了吧？”
“你啊你……叫我怎么说你！我怎么会给她票呢，她有什么吸引力呵。”
“这可难说了。你嘴里说她没吸引力。可谁知道你肚里的肠肠九九是不是也这样认为。”
“我真的没认为她有什么吸引力啊，你怎么还要这样说。”
……
这两口儿可能还要吵很长时间。
但杜月和两口儿没多听他们吵，走了过去。
来到离那两口儿比较远的地方时，王宝珍突然问杜月和：“你是不是也象那个男的那样，在心里另外想着一个女人？”
“我怎么会另外想着一个女人！你干啥这样乱拿我跟别人相比？”
“我没乱拿你跟别人相比啊。我只是想问问你。”
“这种事儿能这样乱问的吗？如果我也这样问你，你高不高兴？”杜月和有些上火气。
“我怎么会不高兴！”王宝珍说。“你要问不就问罗！”
“好，那我现在就问你，你有没另外想着一个男人？”
“我没有。我从来也没有。”
“谁信呢？”
“我自己信，不要你信，这还不行吗？”
“你……”杜月和瞪着她，哑口无言了。
这时柴头岭村的杜文重竟迎面向他们走来了，杜月和赶快主动向他打招呼：
“文重叔，你几时来县里了？”
“我刚才才来，刚才才来。”杜文重回答。
“你是来办什么事儿吗？”
“是，我来买点儿本地的土特产，文青讲他们单位的头头很喜欢吃这儿的土特产，叫我给他找一些寄去。”
“这儿有土特产吗？”
“有，当然有，怎么会没有呢？县城里还满多的哩，比我们公社那里可多得多啦。”
“都是些什么东西？”
“蕃薯干啊，芋头干啊，菜干啊，等等。”
“这些东西都叫土特产？不是很多地方都有吗？”
“有是有，但一个地方的土特产跟一个地方的做法不同，味道不同。不然怎么叫土特产呢？”
“原来这样。”
杜月和点点头，望着对方。作为族叔，杜月和原该邀请杜文重到自己家里去吃个便饭的。可他刚和王宝珍吵了架，那突然悸动的心，很顾虑会有更多不和谐的咏叹渗入，要到时她不给杜文重好脸色看，他就没面子了，因此有些犹豫，没有主动去向对方发出邀请。
“哦，你有没什么东西要我帮你带回家去呢？要有，那我可以帮你带。”
杜文重问他。
“这个……”
他沉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