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这天杜新良从镇上买回给母亲煲的凉茶，刚走到村头时，就听见有人在高喊：
“起山火罗！起山火罗！”
这喊声一起，敲锣声也跟着响起来，非常猛烈，非常刺激人心，有一种天可能会塌下来的感觉。
杜新良这时抬起头往前望，才发觉村后山上果然有一股黑烟往天上缓缓升去。
而在他从外边往村里走的时候，是没注意到它的——平常农村人家煮饭，往天上升的烟那是断不了的嘛，谁会去注意那么多呢？
一听见这喊声锣声，住在周围的人们都急忙从各自的屋里奔出来，有的拿水桶，有的拿锄头、刮子，在村前有部分人互相探问：
“是哪边？是哪边？”
“村后头，村后头。”
……
这些人在搞清楚方向后，都争先恐后地朝村后山上奔去。
杜新良以前对村里集体的事儿原本是不上心的：
他家里有太多的事儿叫他烦恼啊。
而这些事儿当中有些也是村里人给他家造成的，如果没人强迫他，他干啥要去那人多的堆里凑什么热闹呢？
不过他的心这一次却多少有些转变了。
看见那么多人急急忙忙地往后山跑，他的心就不能不给受到一定的触动，暗暗想：
要是那火叫它一直烧下去，难以扑灭的话，到时连村里的房屋也可能会给它烧到。
要是不幸给它烧到村里来，那就不只是谁家自己的事儿了——不管是谁家都难逃灾祸。
要那样，那可就太凄惨了。
他这样想了以后，就先把自己刚买的药放回家去，然后就从屋角拿了一把刮子，对坐在一张木椅上抽烟的父亲说：
“爸，你先给妈煲凉茶吧，我去救火。”
父亲比他更对村里的事儿不上心，听他这样说，喊住他说：
“你救什么火！救什么救！快给我呆在屋里，给你妈煲凉茶去。”
“你煲不就行了，干啥一定要我煲呢？”
杜新良说。
“你不煲谁煲？我可没那闲功夫去煲。”
“你一天到晚那么多时间在屋里，怎么会没闲功夫煲呢？”
“没有就是没有，你不用说那么多废话！”
“你……”
杜新良瞪视父亲，想发泄一下自己心中的恼怒，可又知道没什么用处，于是说出了一个字后就不再多吭声了。
这次他竟是铁了心，也不管父亲怎么拦阻，硬是跑了出门去随着救火的人们一起往后山上奔去。
火原来是在山腰上燃着，这个地方以前也起过山火的。
以前其他村里人来救过火，杜新良没来救。
真叫人奇怪的是，遭到毁灭的仍然是上次那些地方。
杜仁昌早没当村干部了，因为他已有七十多岁了，不能再当了。
但他这次也跑上了后山来救火。
他是个有经验的人，一到山上他就先砍下了一根不大不小正合手的树枝抓在自己手中，然后高声说：
“看准火势烧得快的地方，离火五十米砍开隔火带；烧得慢的地方只离开火二十米砍开隔火带就行了。”
他虽然不再当村干部了，但他的余威还在，说的话儿很多人听，连现任村干部也不反对他开声。
于是他说过以后，人们就按照他说的那样，先看准火势走的方向，然后就快速地砍起隔火带来。
在砍的过程中，杜健锋提出疑问：
“这火是不是有人烧的呢？怎么两次都在这个地方烧呢？”
但马上就有人——钱力泉反驳了：
“哪会有人故意点火烧呢？要有人故意点火烧，他也不会在这儿烧，这儿可是烧过一次，现在最没树木的地方了。”
这时也来参加救火的杜淑青就说：
“我早几日去女人墟拜观音菩萨，求到的签就说，我们村过几日不吉利，现在看来，这签还满准的。”
“看起来我们村可能撞了什么邪吧。不然怎么老有山火呢？”
贱妹杜月雨接嘴说。
“不是撞了邪，是天气旱，树太干。”
这时同样来参加救火的另一个妇女杜玉梅开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