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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二十四

陈云彩和张兰娇之间再没有了融洽的感情,相反仇视和愤恨蓬勃、疯狂地在两人心中生长起来,因而继续频频地爆发着冲突,谁也平息不了。这些冲突一般由陈云彩引起,只要她哪时看着张兰娇不顺眼,就会故意找她的磋儿,或者支使她干这干那,哪怕她当时正吃着饭,还没吃饱,也得丢下碗马上去干。以至有一次陈云彩见张兰娇站在门前一个土墩上晾衣裳,想让她编个竹篮,张兰娇气呼呼地两手一拍,从土墩上跳下来,跑进屋里拿出篾条,一古脑儿地扔到门外去说:“要编你编,我不编!什么事儿我也再不做了!”

看到这种情况,要是在过去陈云彩会因自己理亏而息事宁人的,但这一次她想到张兰娇对自己的巨大威胁,她也不能不穷形尽相了:

“你不编你就走,赶快给我走!”

“走就走,我带上香香一起走!”张兰娇大声地说。

“要走你自己一个人走,不许你带走香香。你如果不自己一个人走,我就叫人来拉你走!”陈云彩步步紧逼。

张兰娇哭起来,叫着说:“你如果要我一个人走,那我干脆撞墙死了算了!”

说着她就做出要向墙撞的样儿。

这时杜克勤从外边走进来,慌忙拉住她的胳膊说:“你不能死!你千万不要死!要是你这做妈妈的死了,香香让谁去带大她啊!”

“不需要她带大,我自己可以带大。”陈云彩很生气地瞪着杜克勤说。

“香香又不是你亲生的,她长大以后要晓得是你逼走她妈妈,她一定会恨死你的!”

“你,你……”陈云彩给他说得一句话儿也再说不出来,颓然地靠在了门框上。

这一个晚上,屋外的星星发出清冷的光芒,陈云彩在屋里憋闷得很难受,想到张兰娇不愿离开自己家,香香又不是自己亲生的,杜克勤却对张兰娇越来越有情意,她的心头就升起一种无名的空虚和惆怅,叫她一直不能心情愉快。

二十五

逢二、七,女人墟里那属于女人们专有的庙会陈云彩都是要去赶的。在她追求繁衍的心路上,从两年前起就揉进了神灵的神色,时间越久就越变得充沛起来。由于她是个很虔诚地信奉观音菩萨的人,而她认为观音菩萨是最爱干净的,因此出门之前她先拿木盘盛了水,然后用手反反复复地洗了一阵脸儿,再拿毛巾抹干。

这时张兰娇背着孩子从堂屋里过来,也走进了灶屋,她的心立刻烦躁起来,但她忍着,没有表露出来。

这些日,因陈云彩不时找事情闹,张兰娇的感觉已分外的敏锐,虽然此时陈云彩并没说什么,表情也藏着不露,她也知道陈云彩在想什么。她内心总有一种自责的感情,就是对方的孩子是因自己的疏忽而死于非命的,自己得补偿对方,因此她也不想跟对方争持下去了。但因为对方太出尔反尔,伤害了她的感情,她也不愿主动表示退让。

陈云彩凑到了张兰娇跟前:“现在我去赶墟,你带好香香。”

“嗯。”张兰娇应了一声。

陈云彩望望她的脸儿,又环视了一下屋里,似有些什么不放心的地方。但她最后还是出了门。

然而她出门没多久就又转了回来,走到张兰娇面前撩起衣角抹眼泪:“好妹妹呵,你行行好,快离开我家吧,不然我快要疯了。”

“我不是不想走,但香香我放不下心。”张兰娇轻轻地说。

“你放一百个心吧,我会好好疼香香,把她养大的。”陈云彩说。

“既然这样,那我走,我现在走。”她往门外走,衣裳也不去收拾带走,但才到门前她就机械地重复了一遍,“我走,我现在走。”

“你把你用过的东西都全带走吧,莫落在这儿!”倒是陈云彩怕她会再回来,想到提醒她。

“好,我收拾,我马上收拾。”张兰娇轻叹了一口气又说,解下背带,将孩子搂在怀里,紧紧地贴住自己的心窝,心中有说不出的苦楚。

张兰娇不得不离开杜克勤家了,虽然开始她一步三回头,但一旦她走到再看不见杜克勤家门的地方,她就牙一咬,拖着疲乏衰弱的身子,一步一步地朝前走去。快到张田屋村时,她先找水沟洗净、擦净屈辱的眼泪,然后带着愧疚的心情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父亲早知道她给杜克勤生了个孩子,对她被赶回家来反应不是很大,先脸色阴阴地望着她叹一声气,然后就一直坐在堂屋里的一张木凳上一锅接一锅地抽烟,叫狭窄的屋子里很快变得烟雾腾腾。

张兰娇没有勇气主动跟父亲说话儿,见母亲在灶屋里做饭了,她就走进去帮母亲做饭。

吃晚饭时,张兰娇再到堂屋,那里的浓烟竟叫她立刻头有些发昏,想走出屋去。

吃过饭后,张兰娇把吃过的空碗拾掇到灶屋里去。父亲欠身站起来,一边拿根细竹枝剔牙齿,一边对她说:“阿娇,你给家里丢了脸儿,我也不多讲你,你就搬到竹林里去住吧,以后没米没菜了,我会叫你妈给你送去的。”

“那老屋还住得人吗?”张兰娇没表示异议。

“住得。虽没这边好,但也强过很多没屋住的人哩!”父亲轻轻地、似带些不忍似的说。

张兰娇同意了,当日就搬到了村背后竹林里去住,虽然同村人都已知道她未婚给杜克勤生下了一个女儿,但都因想到是因她的过错造成杜克勤第一个孩子夭亡,赔偿应该,倒没人跑来指责她,怒骂她。不过在她自己,由于后来**不再有人吮吸,总是一点儿一点儿地渗出来,溽湿胸前两大块突起的衣裳。叫她心里不能不因而生出绞痛,老是难过得低下了头。

胸口一直在痛,有一日张兰娇站在村外通柴头岭村的一个山道口,踮起脚尖愣愣地望着天上飞过的鸟群,嘴里喃喃地自语着:“香香,你有没有想妈妈呢?你有没有想妈妈呢?”这样想时,泪珠忍不住索索地滚落下来。

在张兰娇离开杜克勤家不久,杜克勤回到了家。他在屋里没见到张兰娇的影儿,纳闷地问陈云彩:“怎么不见阿娇的?”

陈云彩有些心虚,支支吾吾:“我不晓得她去了哪儿,也许她回家了吧,不会再回来了。”

“什么?她不会再回来了?一定是你把她赶走了!”杜克勤很上气,突然没头没脑的抓她骂,“你做人怎么这样没道理啊!想尽千方百计叫人家给你生孩子,人家把孩子生下来了,还没喂大哩,你就不给人家喂了,把人家赶走。你还是不是人!”

“我有什么办法!谁叫你对她那么多情!”陈云彩大声地说。

“我对她有什么多情了?你这么会吃醋!”

“怎么不多情?怎么不多情?要不多情我会赶她走吗?”

“唉,你真是!你真是!”

“怎么,我把你的心肝儿赶走,你心疼了?”陈云彩突然噎他一句。

“你,你怎么讲这样的话儿啊!”杜克勤对她直眉瞪眼,却不好再替张兰娇说什么话儿了。

见他不能再责骂自己,陈云彩赶快去卧屋把在床上睡醒哭叫的香香抱了出来,看着她令人疼爱的样儿,浑身都舒坦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