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御风尴尬的笑了笑,瞥了一眼叶清池。叶清池低着头,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叶清池来找他商议军情,他借故问她,应不应该把无梦留下来。
叶清池坦然一笑:“将军说如何就如何吧。”
齐御风称赞她识大体,想来,他就已经移情别恋了吧。可惜,他从不了解叶清池的心思。情丝千千结,哪一结都是九曲十八弯。她是女子,她也会生气,会吃醋,会委屈,会心痛。她一直等着齐御风发现自己的不快。可是,他从未发现过。
她不是一个妄自菲薄的女人,策马离开齐御风这一刻,她终于承认,自己是比不上无梦的。
齐御风身边需要的是无梦这样足智多谋,又温柔多情的女人。不是一个为他拼杀的副将。
齐御风望着她骑着马冲出大营,很快便消失在了夜幕里。突然心口一疼,吐出了一大口血。
他眼前暗了暗,自言自语道:“对不起,别怪我。”话音未落,整个人眼睛一闭,便晕了过去。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在自己的大营中了。所有的人都关切的望着他。
公孙神医替齐御风把了把脉,摇头叹道:“若再没有解药,恐怕撑不了七天。”
无梦担忧的握住齐御风的手,宽慰他:“御风哥哥放心,等我们捉了商烨铭,就能得到解药。”
“七天已经足够了。”齐御风把手抽出来,站起身往外走。那种淡漠疏离的样子,与之前嘘寒问暖的样子判若两人。是啊,不过是做戏而已,她竟然真的以为他爱上她了。她真傻。
无梦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她追出去拦在齐御风面前,嚷嚷道:“御风哥哥,你为何要拒人于千里之外?之前,你明明不是这样的。”
齐御风冷笑道:“你设计赶走了叶清池,还要怎样?”
“我……”无梦一时语塞。
“我从未怀疑过她!”齐御风说罢,翻身上马,“只有她离开了,我才能安心。”
无梦愣在原地,原来,这些天,他只是在利用她,逼叶清池离开。无梦握紧了手,恨不得现在就捏死叶清池。这个女人在世上一天,就是她最大的威胁。
齐御风打马来到一处坡地,望着平原上唱着空城计的数百名齐国,与湘****百万人对峙。
无梦骑着一匹枣红马赶过来,与齐御风并肩而立。
“湘国来袭,我们用金蝉脱壳这一招,足以乱了他们的军心。”
齐御风叹了口气:“可惜,接下来又是一场浩劫。”
“自古成王败寇,御风哥哥又何必伤怀。”无梦轻哼一声,眼神变得锋利如刀,“等湘****打的筋疲力尽,我们再来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举灭了湘国。”
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这般雄壮惨烈的战争,从无梦口中说出,竟仿佛一个微不足道的玩笑。不愧是皇室中人,胆识过人,将来必然是一个女英雄。湘****中计,虽然大快人心。可是,死守在几百个空帐篷外的士兵却必死无疑。以几百人之力,抵挡几百万人,这种绝望谁又了解?
齐御风想起叶清池,只觉得鼻头发酸。他们曾并肩作战的,出生入死,那么多年金戈铁马的相携相伴,他从未替她做过什么。
自从毒发开始,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真的无能为力了。战场上,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种缓慢的方式死去。让他有时间去细细品味死亡的个中无奈。
他死前唯一能为她做的,只有让她远离战场,过寻常女子该过的生活。
她不是一个死缠烂打的女人,他也不是一个犹豫不决的男人。只是,他从来不知道,她的离开,竟让他觉得时间那么难熬,那么多余。
风在耳边呼啸,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齐御风及时勒住马缰,转头一望,呼吸猛然一滞。
高坡上有十匹马并排狂奔而下,每匹马的马尾上都绑着几串点燃的鞭炮,一时间爆竹声掩盖了战场的厮杀声。她像一把离弦的箭,无所畏惧的冲在最前面,高高束起的马尾随着火一样的红披风在身后飞扬,青丝软甲罩在玲珑的身躯上,如一尊战神。她的目光凛冽,神情漠然,想必已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叶清池!”
真是个傻瓜!齐御风热泪盈眶,第一个冲出去,大声发布命令:“十万大军,分左右包抄敌军!”
无梦追在他身后,喊道:“你若现身,湘****就知道中计了。那些死士会因为你的鲁莽而丧命,连我和剩下的齐国都会为你陪葬!齐御风,叶清池与浩浩齐国,孰轻孰重?”
齐御风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快马加鞭冲入敌军,厮杀开来。
乱军之中,有一把箭,却在暗中已瞄准了齐御风。
无梦看的真切,那拉满弓弩,蓄势待发的人正是商烨铭。然而,两人隔着千军万马,施救已经来不及了。
“御风哥哥,小心!”无梦大喊,她眼看着箭矢带着呼啸的风声而去,一颗心跌入了低谷。
“嗤——”温热的鲜血喷到齐御风脸上,齐御风才看清瞬间扑过来的人,竟然是叶清池!
她浑身浴血,脸色苍白,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你没事……就好。”见他无恙,她才安心的闭上了眼,倒在了他身上。
“叶清池,你为什么要回来?”齐御风心口发疼,张口呕出了一滩血。
他意识有些模糊,强撑着要策马带她离开,刚打马走了两步,齐御风眼前一黑,抱着叶清池从马上跌落下来,昏死了过去。
齐御风醒来时,已是次日黄昏。
“叶清池,你在哪儿?”他跳下床,到处找叶清池。无梦一直守在外面,听见声音赶紧过来,抱住他,说:“叶清池已经死了,尸骨无存,她不会回来了!”
到底还是听到了她的死讯,齐御风一顿。许久许久之后,才缓过神,却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