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见这个名字,叶清池的眉头立即蹙了起来。
上一次,从殷祁与商伯贤的口中听过一次,这次又在这里见过。她觉得这个女人一定有故事,于是便找人打听了一番。这一番打听,真是让她对这些人刮目相看。
这个叫羽音的女子,是个妖冶的女人,生前不但让皇帝迷的神魂颠倒,死后更让殷祁痛苦至今。没想到这个狐狸一样的商伯贤也跟她有些瓜葛。
叶清池撇了撇嘴,哎,英雄难过美人关。
三个月转瞬即逝,眼看到了太后寿宴。这天晚上,商伯贤忙里偷闲去看叶清池准备的怎么样。叶清池已经收拾停当,正要出门。两人撞了个满怀。商伯贤眼睛一亮,发觉她今天的打扮很不一样,高高扎起的马尾,轻薄的淡紫色纱裙,游鱼一般灵动可爱。
叶清池想躲也来不及了。索性大大方方的打招呼,语气却颇为不善:“这是在这里的最后一晚上,最好不要用恶毒的话刺激我。我不想跟你打口水仗。”
商伯贤被抢白一番,好心好意被人这么防备,脸立即沉了下来,却压住火气问:“准备的什么?”
“这是秘密,到时候只等着拿夜明珠就行了。”叶清池甩了甩头上的马尾辫就要上马车。
商伯贤回身刚要说什么,叶清池已钻进了车内,催马夫赶紧出发。他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嘴角慢慢抹开一抹促狭的笑来。
马车在官道上飞奔,叶清池挑开轿帘往外一看。路边摆着各式各样的小摊位,百姓见这豪华马车,纷纷向外躲避。一种从未有过的伤感攥住了她的心,曾几何时,她也曾跟齐御风一起同坐一辆马车,一起看外面的景色。
她还记得,自己跟齐御风无数次的冲突,最后竟然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一起。那时候齐御风一直追问她究竟是谁?她一直以为齐御风伤害了叶清池,所以。她同情叶清池,甚至想要为她抱打不平,可是,她根本不是叶清池,没办法因为占用了叶清池的身体就变成叶清池那样的脾性。灵魂是她自己的,她不想再借故逼迫自己去恨。最后,却发现,齐御风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保护叶清池。
那么,他那么关心她究竟是不是叶清池,是因为他爱原来的叶清池吗?
这些东西,她以前都不曾细想,可是,如今一想,又觉得难过。
她不知道,如果有一天,齐御风知道了,她并非真正的叶清池,又会是怎养的反应。
而另一边,却有另外一个男人商伯贤在发愁。他跟这个叶清池不知不觉竟然成了冤家,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就像这次,她一直把这件事,都归结于他需要那一颗夜明珠。如果她再大胆一点,想的再多一点,她就会知道,这种荒唐的约定不过是他留住她的借口。可是,叶清池心里只有齐御风,她不会想那么多。
叶清池背靠着车壁,做了一个深呼吸。
月上中天,商伯贤领着一众护卫在宫门口巡逻,正瞧见掐着腰瞪着这边的叶清池。
商伯贤发现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见她就想笑。这个女人,到底有多不懂规矩,连女眷要被夫君带着方可进入宫内都不知道么?现在还敢这么气势汹汹的瞪他。
从傍晚等到现在,她想必是等急了。商伯贤刚驱马走近,就听她大呼小叫:“看见我出丑,你得意了?”
商伯贤心情大好,并不与她计较,低头说:“接下来如果不想出丑,最好跟在我身边。”
他竟然还有心思捉弄她。叶清池握了握拳头。商伯贤却又让她等一会儿。
叶清池不知道他搞什么鬼,城门前的阴影里,突然出现一个穿绿袍的男子,从袖中掏出一方素帕子递过来。叶清池想也没想,接过来就醒了鼻涕。商伯贤眉头皱了皱,仍保持着一种风流姿态道:“不知叶小姐可愿意与在下一起入宫?”
他搞什么鬼?叶清池懒得再想,糊里糊涂的点了点头,两人相携进入宫门,走到一半,叶清池突然看见殷祁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就站在不远处。商伯贤突然转过头对殷祁一笑:“看到了么,不是每个女人都会对你死心塌地。”
殷祁没有接腔,只是静静的看着两人身影逐渐模糊消失。
叶清池知道自己是被商伯贤利用了,脸红的像被人抽了几巴掌。刚离开殷祁的视线,她就气恼的甩开商伯贤,向里面走。
“怎么?爱上他了?”嘲讽的语气,还带着一些怨念。
叶清池顿住脚:“我最讨厌被人利用,商伯贤,这件事做完,你最好马上放我离开,否则我要你好看。”
“果然是一个屋檐下生活的人,现在连说话的语气也越来越像了。”
商伯贤自得的嘲笑,冷不防叶清池突然转身回来,给了他一拳。打得他胸口闷疼:“不就是嫉妒羽音爱着殷祁,不爱你么?整天阴阳怪气不累么?”
商伯贤瞧着叶清池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低低的笑起来。
“不错,她不爱我。”商伯贤拳头狠狠一攥,“我从未想得到她,可是,她所托非人,殷祁竟然用她换取锦绣前程。她的死是殷祁一手造成的。”他的尾音越来越低,怨毒的语气让人觉得阴森可怖:“我绝不会放过他!”
这时,西南方太后设宴的地方突然火光冲天,有太监刺耳的声音传来:“不好了,殿内走水了!”
叶清池与商伯贤匆匆赶到的时候,皇上以及所有大臣都已经赶来救火。
叶清池瞥了一眼身着明黄色龙袍,在殿外焦急徘徊的皇上,发现他虽然很老,可是周身散发着身为帝王的尊贵之气。
大火里跑出来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跪在他面前,哭道:“小的……小的找不到太后娘娘。”小皇帝一脚踹在他肩上,怒吼:“你们这些饭桶,太后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诛你九族。”
这时,殷祁已闻声赶到,向皇上行礼。他自自告奋勇道:“微臣这就去救太后出来。”说着夺过一旁宫女手里的水盆,从头浇下。
皇帝气归气,若要心腹大臣殷祁冒险,觉得不妥。正犹豫间,只见一个弱小的身影已冲进了火海里。
“叶清池!”商伯贤暗叫不好,就要随她进去,却被身后的太监侍卫层层拉住。
他目眦欲裂,看着大火越烧越烈,心像跌入了无底洞。从什么时候起,他对她不再厌恶?从什么时候起,他是如此害怕失去?死亡的力量太可怕,曾经夺走了他一生的快乐,而今又将他的心碾成粉末!
不,不能再这么无力的等待!
商伯贤像发狂一般,大吼一声,挣脱开所有人的束缚,毅然决然的奔向了熊熊燃烧的大火里。
火舌很快淹没了他的身影,殷祁一惊,并没想到他会为了这个女人,不顾一切。
有一丝嘲讽的冷笑在嘴角慢慢抹开,最后变成了无尽的苦涩。
“若你也能为她这般舍命相陪,她也不至于为你而死。”殷祁仰起脸,周遭的吵嚷杂乱仿佛远离,只剩下满天繁星熠熠生光。
他想起了那个如雪莲一般的女子,她曾无忧无虑的对他笑过。曾用最快乐的音调叫过他的名字。
“殷祁师哥,殷祁师哥……”
没想到为这三个字,他愿意付出一生,守候那最纯真的笑容,最甘甜的声音。
可是,她不爱他。
羽音是岐山隐士的女儿,与师兄殷祁下山辅佐贤明君主。两人在商伯贤的府邸做客,羽音美丽聪慧,如天山的雪莲花,世人见其真容,无不自惭形秽。
商伯贤喜欢羽音,可是他却来不及说,因为他总是看见羽音在跟殷祁说说笑笑。他以为羽音是喜欢殷祁的,君子不夺人所爱,所以,他便默默的忍了下来。
没想到,有一天,皇上突然下旨要娶羽音。商伯贤想要找殷祁问清楚,最后却发现,他竟然被调入宫中,最后成了太子师。商伯贤便认定,一定是殷祁为了锦绣前程,把师妹推荐给了皇帝。皇帝贪恋羽音美色,当即便册封她为贵妃。
皇上对她恩宠无极。可是,她却变得行为乖戾,脾气暴躁,只要稍有不悦,就要杀人性命取乐。殷祁知道她一直不快乐,却只能躲在暗处,默默的注视着她。
他想她或许早就想死了吧。皇上是舍不得杀她的,他了解皇上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性子,就算群臣施压,太后逼迫,皇上也不会要她的命。
她骨子里的倔强,他一清二楚。她爱着一个没有勇气的男人。为了爱,她如飞蛾扑火一般,失去了一切,甚至于生命。
临终前,殷祁守在她身边,听到最多的仍是商伯贤的名字。殷祁明白,她的怨,她的恨,会带到黄泉,等来世再与商伯贤纠缠。他是生生世世都走不进她心里,可是,能成为她最依赖的师哥,他亦觉得此生足矣。
只是,这份入骨相思,她到死都没有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