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要黑了,小鱼问了妈妈好几次,还出去接了几趟也不见父亲的影子,掌灯的时分总算把父亲盼回来了。一进屋妻子就埋怨他:“家里有人还不知道,没紧没慢的,让一家人等你。”
“你以为我原意这时候才回来妈?”她丈夫黄思雨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新来的胡文国市长,一来,就烧得火光万丈,烈焰冲天。他就职演说刚结束,各单位就组织职工干部讨论落实。远来的和尚会念经,这个南方人鬼点子还真多,闹什么三个三分之一,把单位人员分成外联、包村、本职工作三条线,真是雄心勃勃,想在这里干出点名堂来。哪个单位的头儿都想保住自己的乌纱帽,全都站出来表态,积极响应,争先恐后的写计划,搞落实,拍马屁都恐怕赶不上热的。我们单位组织全体人员讨论了大半天,秘书连夜赶写上报材料,他们当头儿的还在与办公室主任商讨人员分配,包扶办法。”他把妻子给他到的一杯饮料一口喝干,接着说:“这年月,不怪都修尖了脑袋想巴结个一官半职的,官当大了,放屁都响动大,这不,刚提出个设想,底下就没头苍蝇似的乱了营,要动点真格的,不定乱成什么样呢。”他坐到沙发上,这种事见得多了,他没心思探讨这些乱事。
他妻子虽然是教学的,对政界的一些事到感兴趣,这一个官一条思路,八个主意到不了黑,朝令夕改,到也有趣。她兴致勃勃的问丈夫:“看来这个新市长到也有些魄力,一次讲话就把你们这些‘小赃官们’弄得团团转,当不得他真能把我们市的经济搞上去,我们也能得些实惠,沾好人点光。”
“哪个当官的说得都是天花乱坠的,做起来就满不是那么回事了。你怎么还天真的像个孩子?”
听丈夫说自己像个孩子,当妻子的自然不爱听,白了他一眼,看看在卧室的那娘仨,有说有笑的闹的正欢,就悄声说:“你妈才像孩子呢。”说完捂着嘴偷偷乐。
当儿子的怕老人孩子听见,瞪了媳妇一眼说:“别耍贫嘴了,我都饿得老肠老肚雷鸣似的提意见了,吃得太晚了不好消化,再说对内脏及各个器官都没好处。”
“行了,别拿滋摆味的啦,才多大岁数呀,到讲起养生学来了,也不怕人家笑话你惜命?”媳妇大不以为然。她嘴上说,手脚也没闲着,挺麻利的端上饭菜来,喊婆婆和两个小姑娘过来吃饭。为了改善生活,她今天做了几个自己拿手的好菜,特意给云迟迟多盛了些,让她多吃一些,长得胖一点,小孩子,太瘦弱了,影响将来长个。又看看丈夫,狼吞虎咽的吃得挺香甜,心里也感觉挺舒坦,婆婆给带孩子,平时就夫妻俩过日子,恩爱缠mian,没有孩子的搅扰,多了多少花前月下的浪漫,也该知足了,一家过日子,没有马勺不碰锅沿的时候,总计较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这日子就没法过了。她伺候大家吃完饭,自己去收拾家具,让丈夫去陪那祖孙几个聊天。
当儿子的,觉得老妈难得进一趟城,总算拔动根了,带着新找到的另一个孙女来认亲,没想到自己还公务缠身,不能陪老妈呆一会,尽尽孝心。官身不由己,什么办法呢,也不是自己能左右的事。当然想多陪那娘几个多呆一会儿。
一进客厅,小鱼乐得扑进父亲怀里,云迟迟瞪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他们。当儿子的靠母亲坐下,推开缠着他撒娇的女儿:“小鱼,坐下好好说话,多大了,还撒娇,会让人家笑话的。大姑娘就该坐有坐像,站有站像,安稳懂事,人家才喜欢,你这样猴法,将来谈对象恐怕都没人敢接近你。”
“父亲,你怎么也像爷爷似的,老夫子一样,见面就说教,古板得像个木头,礼仪廉耻挂在嘴边上,有多恶心?”
“小鱼你说谁恶心呀?没大没小的,这就是你爷爷疼你爱你的报答吗?”奶奶听她话言话语的挂拉上老头子,心里挺不高兴,脸色也不好看。
小鱼知道奶奶不爱听自己这种刮三拉四、没轻没重的话,她敢跟爷爷皮,可不敢惹奶奶不高兴,向云迟迟伸一下舌头,坐在父亲身边,嘟嘟囔囔的说:“奶奶就会咬文咂字的爱挑眼,一个错字也不许出,明个你也能当校长了。”
“好你个小兔羔子,吃着我、喝着我,你还挑着我,明个给你爹妈留下,也该让他们好好管教管教你了,省得我们落个把你惯坏的坏名声。”
儿子有些尴尬,知道婆媳俩常为管教女儿的事拌嘴,媳妇嘴碎,婆婆心重,婆媳之间难免磕磕绊绊的不痛快,媳妇要是在跟前,这话得让她好几天不痛快,再说还有个外人,让人家看着也笑话。他知道自己孩子的个性,说过、闹过,几分钟就搁在一边,玩起来就把那些闹心的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为了缓解这种尴尬局面,不至于在外人面前丢面子,失水准,他转移了话题。见云迟迟局促不安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就转过脸来问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手足无措的小姑娘:“在家住一宿了,手忙脚乱的也没说几句话,还没顾得问你上几年级了,学习成绩如何?”
云迟迟最怕人家问她上学的事,可是见面第一个话题就是上学的事,不答又不行,答吧,就爷爷教的那几句话,干巴巴的重复起来真叫人脸红。
“我自幼没有了妈妈,是父亲把我带大的,我该上学的时候,父亲也故去了。”说到父亲、妈妈她有些眼泪汪汪的,别的孩子都能在父母膝下承欢,惟独自己举目无亲,孤苦伶仃,现在总算有了家,可是她还不能把自己完全融入这个家里,她满心想这么做的,可是三天五日的还无法办到,找到个家也要有个适应的过程。
“对不起,”黄思雨真心实意的向云迟迟道歉,“我问得急了点,忘了你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