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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翻越夹金山

志之所趋,无远勿届,穷山复海不能限也;志之所向,无坚不摧。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

——向红军翻越的第一座雪山夹金山挺进

“英雄”的光芒

2008年5月16日晚上,经车队委员会研究决定——17日休整一天,去映秀送药的这些兄弟都累残了,每个人多少都挂了点彩。18日继续行程,路遇灾区就直接去当志愿者,直到离开四川!

邛崃是个旅游胜地,更有卓文君和司马相如“私奔”的千古佳话,我们旅馆旁边就是文君故居。17日上午,我们在旅店洗衣服和帐篷,趁天气不错,把所有装备拿出来晾晒。下午没事,偶遇文君故居,便进内游览一番。这果然是个很雅致的小园,亭台阁宇,假山流水,古松翠竹,清雅幽静。园内各处屏风、古壁、走廊上都刻有两人的诗词歌赋。我们一路游逛,赏读壁上诗文。

晚上9点,我们开着房门聊天,忽然走廊那头的一个人飞奔而至,大呼:“地震啦!地震啦!”见我们没任何反应,便停步问道:“地震啦,感觉到没有?”

小胖答曰:“感觉到了。”

那人问:“为什么不跑?”

我答:“我们刚从震中映秀镇回来,都震习惯了,这点余震已经没啥感觉了!不会有事的。”

那人做迷惑不解状:“真没事吗?”说罢又摇摇头,“我明天还是得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我们哄堂大笑。

18日,我们的团队发生了一点小变化,外星人临时决定要离队回广东,原因是他老弟泄密,使其父母得知了他在四川地震区的消息,严命他返回。大家早上一起把他送走,互道平安。

送走外星人,我们按原计划踏上了从邛崃到雅安的73千米的路程,路况不错,风景一般。患了感冒的小胖,走走停停,咬着牙坚持到了终点,表扬一下。

晚上,月光告诉我们,行程不变,还是要翻过夹金山,回到我们之前计划的川藏小北线线路上来。哈哈,夹金山,我们就要体验红军当年翻越的这座著名雪山了!夹金山海拔落差极大,从1000多米直上4300多米,上坡陡路33千米,强度和难度绝对能在我们往后翻越的14座海拔4000米以上的大山中名列三甲。

19日,我们在雅安休整一天。

雅安城基本没有受灾,大伙轻松地完成了物资补给。午饭过后,大伙正闲聊着,下午14时28分,防空警报响起。我们赶紧站起默哀,对面街上也已经排了长长一队正低头默哀的人们。这一刻,整个中国都在为灾难中逝去的人们祈祷……

傍晚,四川电视台开始不停地播出地震预报,震级为6~7级。NND,我是实在不想再住帐篷了,就和月光直接跑到三楼房里去睡觉,可同伴不停地在楼下叫唤,让我一块儿去学校搭帐篷。我们实在架不住大伙“苦口婆心”的说教,只好乖乖拿着枕头到旁边的四川农大校园里搭帐篷。而这里早就人山人海了,看来当晚要睡草地帐篷里。不过还算好,总比以前睡马路舒服多了。

整理好帐篷后,我陪小胖去校医务室打点滴,马上要翻夹金山了,带着感冒上高原还是蛮危险的。

校医务室的护士妹妹们听说了我们去映秀救灾送药的事,格外热情,都跑过来听小胖神侃。小胖来劲了,拿出笔记本电脑,调出我们救灾送药时拍的图片大吹特吹,把众美女崇拜得一个个五体投地的。

20日上午,大家收拾好行李,11点钟出门,直奔宝兴县——世界上首次发现大熊猫的地方。这段行程共计76千米,途中不停上坡下坡,不过路况良好。

作为大熊猫的故乡,这里风景非常不错,尤其后面的大半段,我们都在峡谷中骑行。途中风景绝美,山清水秀,还经常能看见瀑布。

宝兴受地震影响不大,但也有很多睡帐篷的,我们是没那力气再睡帐篷了。本来打算在宝兴休息一天,等天气好转再去翻夹金山,可第二天大伙实在耐不住性子,还是精神抖擞地出发了。

白菜萝卜当被子盖

5月21日一大早,下起了大雨,刚好有辆大卡车停我们楼下,司机说是要去日隆镇送蔬菜,与我们今天要到的目的地一致。经过和好心的司机大哥协商,我们赶紧收拾好行李,把小胖等两个病号装上了卡车,让他们先行一步。

由于驾驶室已经挤了3个人,小胖只能坐到后面车厢里,跟堆积如山的萝卜、白菜挤一块儿。过夹金山山顶时,突然遭遇暴雪,小胖冻得钻了两个睡袋仍然哆嗦,只好用萝卜和白菜把自己给“活埋”了,后来大家说起这事都笑喷了!

小胖走后,雨小了很多,我们剩下的5人咬咬牙,冒雨出发,前往硗碛镇(硗碛镇是夹金山的“前哨镇”,“硗碛”是藏语“夷基”的谐音,意思是“最高的地方”)。

50多千米的山路,几乎都是上坡,而且路还泥泞不堪,往往骑着骑着就冲到烂泥堆里骑不动了,我们只得跳下车来,踏着烂泥推行。

临近硗碛镇,大家又冷又饿,就在路边找到一家小店吃饭住宿。这里到夹金山山口还有20千米。

此地藏民都很淳朴,菜都是用盆装的,分量很足。我们一阵风卷残云,几大盆菜立马见底。吃了热饭菜,换上干衣服,往旁边的炕上一躺,爽哉,真是舒服啊!

5月22日,大清早,宝哥照例第一个起床,嚷嚷着把我们全给轰起来。我们收拾完毕后,去厨房吃蛋炒饭。柴火烧的饭就是香啊!

吃完,收拾上路。真后悔当初没带点食物了。那山爬得,俺这辈子都忘不了。

前方小胖他们的短信接踵而至,大意都是说夹金山路况奇差无比,建议我们集体搭车通过!摘录其中一条:“夹金山上山的路有34千米,其中20千米泥泞路,很多地方都没护栏,到处是悬崖和塌方,车轧过的地方沟壑有半米深。哪怕以后的山你们来回多折腾几次我都没意见,这座山大家一定要搭车快速通过。”宝哥回了一条搞笑短信:“宝哥不怕翻山难,悬崖高反(高原反应)只等闲。后两句还没想好等到山顶再发。”事实上自打我们开始翻山,就再没力气能有此闲情逸致来开玩笑了……

生命极限的推车比赛

从小店到夹金山道班房大概有十七八千米,但路实在太烂了,我们满身都是泥水,快9点才到进山口,从这里——夹金山的第一个道班房开始,我们要正式翻越这座著名的雪山了。

这是我们第一次挑战高海拔大山,之前大伙都没怎么锻炼过,路牌显示到山顶34千米,我们当时想下午3点前怎么也能到垭口了吧!大家在从道班骑到山脚短暂休息后开始真正地急升坡。

月光全程骑上去,没推过车。而宝哥和我都是第一次在这么高海拔的地方负重骑行,骑到一半左右,海拔上了3500米,就感觉胸闷气短,加上路烂,再没法骑了,只能推行前进。实在是非常辛苦和不易,而路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一路上满载各种救灾物资的大卡车,带着漫天灰土与我们擦身而过。通往汶川的213国道被毁,这条道是目前惟一进入汶川输送救灾物资的路。运送车队全是临时征调,一场天灾让整个民族空前地团结在一起。

大家都是第一次翻夹金山,没有经验,对困难估计严重不足,连月光一骑绝尘,全程不停地骑到垭口时,也已经快下午5点了。

一路上经过的车辆中都有人从车窗里朝我们伸出大拇指,也有很多人对着我们拍照,路边几个站岗的警察更是要求和我们队中的女孩子合影(美女就是受欢迎啊,哈哈)!

当我们艰难地爬到海拔3800米左右时,一辆面包车经过,整车人开窗鼓掌,无比热烈。也许在这百年不遇的天灾面前,生命显得那么脆弱,我们这微不足道的举动,至少能带给大家一些鼓舞和振奋吧!

随着海拔升高,推行的艰难程度在成倍增加。快到海拔4000米时,从一辆军车上下来几个士官,主动送食物和水给我们,说我们的两个同伴已经在前方垭口等着,感动中……

我从来没感觉过这么饿:海拔4100多米时,身上的所有能量似乎消耗殆尽,我的生命在一丝丝地抽离,一点点地流逝;大脑昏昏然,两脚机械地交替着,整个身子就快要趴到泥地里,一旦栽倒,就再也起不来了。

突然,路中间出现一包“旺仔小馒头”,估计是从运送物资的卡车上掉下来的(后来月光说一共有两包,他在前面拣了一包,留下一包给我们)。我饿狼般塞了几大口,嚼都没嚼就咽了下去,才感觉稍好了点。

天快黑的时候,路过的大车都主动让我们搭车,我说朋友还在前面等我们,不用了,谢谢啊……

路上开始大塞车,道路变得更加泥泞,单车轮子大半陷在泥里,根本推不动。我找路边司机一打听,这里到山顶垭口还有六七千米,照我们的推行速度,至少还得两小时,那时候天早黑了,而接下来还有30多千米的下坡路。

寒夜里雨后的路面会结冰,下坡飞奔非常危险,一不留神就飞到山崖之外了。不推车了,再推下去简直是耗命,我决定搭车。

坐进暖和的卡车车厢,我仿佛一下子从地狱到了天堂。两个司机超好,一个劲儿地给我们拿吃的、喝的。坐车果然快,不一会儿就到山顶垭口了。

山顶垭口雪好大,白茫茫的一片,风跟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生疼。月光正立在风雪中瑟瑟发抖地等着我们。

逞强的宝哥

宝哥没有搭车,还在泥雨中奋战。

宝哥后来回忆说:“我一个人在泥地里艰难前行,当时能见度不到10米,我只能依靠听力判断来往车辆进行闪避,而且我突然变得非常困倦,我知道这是大脑缺氧的症状,只能强打精神努力睁大眼睛。到海拔4000米以上时,呼吸开始困难,每走10步都要停下来喘气,我知道前面队友在焦急等待,可我实在没精力再思考其他问题了,走一步算一步吧!晚上7点终于到达垭口,大伙已经等了1个多小时。月光曾让大伙先下山,说他一个人等就可以了。但大家坚持不肯,一定要等到我一起下山,这让我既感动又内疚!”

后来在丹巴休整时,我们就此问题严肃批评了宝哥这种个人英雄主义和盲目坚持的行为,并强调了其危险性。虽说我等很钦佩宝哥的毅力和决心,但大伙还是起了争执。吵归吵,最后宝哥还是请大伙吃这里最有名的东坡肘子赔罪,感激大伙不离不弃。哈哈,绝对好吃啊,开心!

这次翻越夹金山,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当时我感觉已经到了自己所能承受的极限。不仅是我,队长月光的嘴唇也冻得由红变青,再变成乌黑,下山就重感冒了——完全可用“惨烈”二字形容。

后来到了拉萨,大伙回顾沿途哪座山最难翻,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说——夹金山,没想到我们翻越的第一座大山,居然就是最艰难、最危险的山!想想这也是好事,我们这个集体从一开始,就经历了最大的困难,后面的所谓千难万险,自然就等闲视之了!

攻略小记:邛崃——雅安(73千米,起伏柏油路,路况很好)——宝兴(75千米,路况好,偶有上坡)——硗碛(58千米,全上坡路,超级烂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