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族群与族群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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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论族群与族群关系(5)

中间人群体的构成基本上是同样的:某些少数群体带给主体社会一些企业的技术或许是一些资本。具有讽刺意义的是,这些重要的贡献被视为对主体族群的威胁,这些少数群体被排除在许多中产阶级职位之外,只允许从事为其自己族群服务的分行业,或者为一些受压抑的族群、偶尔为精英族群服务。

(六)整合的族群关系理论

从族群关系所强调的中心开始:对从属的次级群体的歧视。歧视的内容是广泛的,跨越社会领域的制度性歧视越多,就越促使次级群体的发展和保留独特的族群认同。如果对次级群体采用暴力的、排外的、内聚的和分化的手段,他们将成为不同认同的族群。相反,如果对次级群体较少歧视,那么族群的区分越少,也越容易被同化。

当然,有时族群性因素的保留并没有受到歧视的威胁。例如,许多白人族群,如爱尔兰天主教群体、波兰人、意大利人等其他美国族群,他们通过节日、假日、宗教和社区组织保存族群性的一些因素。这些族群因素并非是直接显现的;他们也没有什么明显的界定和区分。然而,所有这些族群是歧视的牺牲者,努力保持族群性是过去歧视的影响,那些次级群体的成员有选择地保持某些过去的符号和仪式。也有一些族群虽然没有高度歧视的经历但仍然保持了不少族群的传统,如巴斯克人。巴斯克人的族群性维持在社区、跨群体通婚模式、重要的仪式和节庆以及语言中。即使同化在缓慢地发生,但对其传统仅有相对小的歧视压力。这样,没有歧视,族群性也能够保存、延续和扩展。然而,歧视的程度决定了一个次级群体在文化、行为和组织中的保存或者是同化到主流社会中。

对维持和创造族群性的另一因素是次级群体成员可认同的程度。作为歧视的靶子,一个群体的成员需要明显的和真实的认同。这样一个越有区别、越能认同的次级群体就越成为歧视的靶子。

这种区分基于几点。一是生物的,一个次级群体的大部分成员具有某些生物性的特征越多,如肤色、眼型,就越容易成为歧视的靶子。因此毫不奇怪,在美国社会有两个族群最被人歧视,即非洲黑人和土着美国人,因为他们能在生物上有所认同。亚洲人和泛西班牙人也有类似经历。认同性也有文化上的,如语言、宗教信仰、道德实践和其他象征符号等。例如,假使一个美国次级群体使用英语以外的语言,其宗教活动不是犹太一基督传统,其行为规范也显示出与美国主流社会的不同,那么就可成为区分和认同的因素。结果,他们又成为歧视的靶子。行为和组织的特性也是创造认同的因素。当族群成员意识到具有引人注目的举止(如言语的方式、人体语言、服饰)和他们具有组织化的结构(如异常的亲属模式、教堂活动、商业安排),他们也会成为歧视的对象。

歧视和认同是相互促进的。当人们被认同和歧视时,那么这种歧视行为和制度化的动力使得他们成为“保存自己类别”的牺牲者,其群体的互动、通婚,维持他们特定的文化、组织和行为模式。常常这种族群模式的维持是防御性的反应,仅仅是为了区分和排斥他人。最典型的是两者合而为一。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一旦一个族群因为歧视而产生认同,那么它更容易成为歧视的靶子。特别是如果以族群内部通婚来维持生物特征的话,那么文化、行为和组织都将成为重要的区分基础。族群的生物、文化、行为和组织的特征越明显,那么其成员越容易成为歧视的目标。这种认同、歧视,认同维持和再歧视的循环是难以打破的,如美国的黑人、土着、墨西哥人、西班牙人和一些亚洲人就如此。相比之下,那些没有生物特征(肤色和面部特征)的族群比较容易打破这个循环圈并融入主流社会,如大部分欧洲白人族群就是如此。

认同和歧视影响着族群次级群体有效价值资源的类型和层次,还包括收入、权力和权威。其他的资源也是重要的,虽然移民将人文资本(技术和教育)和金融资本(储蓄)带进了美国,可更重要的是歧视。对于带进入文和金融资本的移民,歧视影响着他们怎样和从哪里引进有用的资源,进一步影响资源积累的层次和类型。那些没有携带人文和金融资本的移民族群生存在较低社会和经济的层面中,同时歧视也阻止他们获得资源。无论是建立了获得资本资源的渠道还是拒绝那些没有资本的人,歧视维持了认同;因为群体成员拥有资源的层次和类型影响着他们的行为、文化和组织特性。当一个群体缺少金钱,教育程度又低,还很少权力渠道,那么就会形成其特性,反过来容易成为进一步受歧视的靶子。例如美国黑人、土着美国人和大部分泛西班牙人极明显地成为歧视的靶子,因为他们共享的有价资源太少。或者,当一些排除在权力和权威之外的族群利用金融资源谋取更多金钱时,经常会因为他们的财富产生敌意,结果也成为歧视的靶子。例如,亚洲的商人群体有这样的经历,以及在欧洲被歧视了几个世纪的犹太人在美国也同样受到歧视。

歧视、认同和资源关系是互动的。假使一个群体很容易被认同,那么它将成为歧视的靶子;假使有歧视,那么这一群体就会形成特别的共享资源,从而增加其可认同性。我们增加了另一特征,即族群分层的程度。假使某种资源共享模式容易被人辨别,那么通常会在社会的分层中形成族群性的压抑。例如美国黑人被认为是社会底层的代表,而这一情形增加了可认同性,即“无法测量”的社会指标,结果这提供了进一步歧视的基础,这样使得黑人长期地保持着匮乏的共享资源和社会分层体系中的位置。

因为歧视阻止了人们获得资源,限制人们回升的能力,或难以摆脱这一状况。假使一个次级群体没有权力的通道,他们怎样来反歧视呢?假使他们得不到良好的教育,他们怎样获得工作机会和权威,怎样往上流动呢?假使他们没有钱,又怎样获得改进呢?资源共享的形式也决定了人们对歧视的反应。假使他们的选择权是受限制的,他们更多地接受其困境,结果是保存认同性继续成为歧视的靶子。

歧视、认同性、资源共享和分层的循环圈中具有不断增加的动力。为什么人们会歧视?认同性是仅有的原因吗?至少还有另一个原因,即威胁。假定一个次级群体在政治权力、经济优惠、文化符号(语言、习俗、价值和信仰)、社会结构(经济、政治、家庭、教堂、学校、医疗)等方面受到主体族群的威胁,那么威胁会转化为敌意,并燃起歧视的烈火。

注释:

[1]Barfield Thomas.The Dictionary of Anthropology[M].Blackwell Publishers,1997.

[2] Marx Weber.1961 The Ethnic Group.In Theories of Society Parsons snd Shils etal (eds.)[J].Vol.1 Gleercol Illinois,The Free Press,306.

[3]Seymour-Smith,Chrlotte.1986 Dictionary of Anthropology[M].London & Basinggtoke:Macmillan.

[4]吴泽霖:《人类学词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91年版。

[5]Nathan Glazer & Daniel P.Moynihan:Ethnicity Theory and Experience[M].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75.

[6]Barth,Fredrik.Ethnic Groups and Boundaries:The Social Organization of Culture Difference[M].Boron,MA:Little Brown.1969.

[7]Stephan Thernstrom,Editor.Harvard Encyclopedia of American Ethnic Croups.The Belknap Press of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M].Cambridge Massachusetts,1980.

[8]马戎:《西方民族社会学的理论与方法》,天津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第15~17页。

[9][日]绫部恒雄:《ethnicity的主观和客观要素》,《民族译丛》1988年第5期,第24页。

[10][美]J·纳什:《80年代拉美人类学研究》,《民族译丛》1983年第1期,第27页。

[11]David Y.H.Wu.Ethnicity,Identity and culture,The Humanities Bulletin[M].Volume 4 December 1995,Faculty of Arts.The Chinese University of Hong Kong.

[12]庄英章:《文化人类学》(下册),国立空中大学印行,1992年版,第325页。

[13]孙九霞:《族群与族群认同》,《中山大学学报》,1998年第1期。

[14][日]绫部恒雄:《民族、国家和民族性之概念》,《民族译丛》1987年第5期,第17页。

[15]宁骚:《民族与国家》,北京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第13页。

[16]陈延超:《关于“民族”一词的若干译法》,广东省译协1995年年会暨翻译理论研讨会论文。

[17]林耀华:《民族学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5年版,第56页。

[18]张海洋:《浅论中国文化的多样性族群认同与跨文化传通》,马启成、白振声:《民族学与民族文化发展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5年版,第102、104页。

[19]费孝通:《文化随笔》,群言出版社2000年版,第316页。

[20]王明珂:《华夏边缘——历史记忆与族群认同》,台北:允晨文化实业股份有限公司1997年版,第24-25页。

[21]马戎:《民族关系的社会学研究》,周星、王铭铭:《社会文化人类学讲演集》,天津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502页。

[22]斯蒂文·郝瑞:《田野中的族群关系与民族认同》,广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23页。

[23]吴泽霖:《人类学词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91年版,第348页。

[24]陈国强:《简明文化人类学词典》,浙江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68页。

[25]王希恩:《民族认同与民族意识》,《民族研究》1995年第6期,第17页。其文章中用民族认同表示ethnic identity。

[26]李泳集认为客家作为一个方言群,方言为其认同标准。《性别与文化:客家妇女研究的新视野》,广东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1~3页。

[27]周庆智:《文化差异:对现存民族关系的一种评估》,《社会科学战线》1995年第6期,第253页。

[28]David Y.H.Wu:Ethnicity,Identity and culture,The Hunanities Bulletin[M].Volume 4 December 1995.Faculty of Arts.The Chinese University of Hong Kong.17.

[29]周星:《多重认同:从海外华人谈起》,马启成、白振声:《民族学与民族文化发展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5年版,第123~124页。

[30]C.E.Culdin,The Waishengren are coming.Ethnicity and migration in Guangdong [M].AAS 1995,Washington,D.C.

[31]也称作某某裔美国人,如华裔美国人、印裔美国人等。

[32]费孝通:《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中央民族学院出版社1989年版,第1页。

[33]葛剑雄、曹树基、吴松弟:《移民与中国》,香港中华书局1992年版,第2-3页。

[34]周大鸣:《珠江三角洲外来劳动人口研究》,《社会学研究》1992年第5期。

[35]李静:《中国的移民与同化》,《中国社会科学季刊》(香港),1996年第16期,第27页。

[36]周大鸣:《现代都市人类学》(第五章),《族群与族群关系》,中山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

[作者简介] 周大鸣(1957-),湖南湘潭人,博士,中山大学人类学系主任、教授。广东广州,邮编:5102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