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奇幻陌上故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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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7. 将帅王侯

没人知道死人镇为什么会这样,也没人知道死人镇未来将是怎样。

但是现在的死人镇就是如此。阴沉,而且冷漠。它拒绝着每一个入得镇子里来的人,不管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

在它这儿,他们都是死人。

而柴小花正是这样一个死人。

被削了三根手指的刀客跌跌撞撞的走进了镇子,他将自己的断指扔进了路过的野狗嘴里,又用布将自己的左手包了起来。包裹住的手的布上沾染了斑驳的血迹,而他并没有要换一块的迹象。

他已经杀了三个人了。

他一路行来,已经有三个不长眼的家伙想要打劫他。他们尾随这受伤的汉子,而当他们正要下手时,等待他们的却是一把刀。

锋利的刀。

柴小花用的右手,他的左手已经没有握刀的力气了,但他的右手还能。

他不在意杀戮,也不在意死掉的人。他在意的是这些不怕死的人。他甚至当着一条街的人杀了一个打劫的,但效果甚微。他们为什么不怕死?

所以当第四个人也来打劫他的时候,他一个不留意,被这人一脚踢在心窝子上头,柴小花腹内一阵剧痛,他眼前一黑,弯下腰去,而当他再次抬头的时候,那人已经跑远了。

那人走时还将一口浓痰吐到了汉子的脸上。

“穷狗。”他听到那人说。

被人像是看狗一样看待,这不是第一次。但是被人削了三根手指后再被像狗一样看待,他不能接受。被人削了三根手指,再被拦路打劫的人被像狗一样看待。这让他心中一阵恼怒。

就算是狗,他也是能咬死人的狗,而不是奄奄一息的老狗。

柴小花穿过了死人镇的大街小巷。他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那个蒙面人砍掉他的手指,他不服。那打劫的家伙骂了他,他也不服。所以他要寻找那些家伙,他要杀了他们。

但柴小花找了很久,也没能找到他们。就连一同进城的乐无涯也失去了踪迹。

柴小花失去了目标,这让他越发像一条死狗。

当他漫无目的的走在青石街道上的时候,雨落在他的肩头。这个高大男人看上去十分落魄。

“老瞎眼,那个人好像一条狗哦。”

他听到一个小女娃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这大汉回过头去,他发现两名乞丐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往前走着。

小女孩和老头。

他想到。

“哦,我忘了。老瞎眼你看不到。”小女娃吐了吐舌头,她搀扶着的老头抱着一坛子酒,看上去那坛酒比他本人都要重要。

“贱骨头,你说说。他是个什么样儿?”老头拍拍小女娃的手,说道。

“一个很高的人。”贱骨头立刻说道,“而且还很壮,左手受伤了。不过老瞎眼,他恐怕只需要一只手就能捏死我哦。”

“镇子外头的人?”

“镇子外头的人。”

老头摸着小女孩的脑袋,说道,“走吧,贱骨头。”

“走咯。”小女孩蹦了蹦,她扶着老瞎眼的手,往前走去。

他们走过柴小花的时候,这个家伙满脸阴郁的望向他们。

老子也要乞丐来同情了?他想。

拔刀。

“啪。”

一段断裂的竹竿重重的抽在他的右手上,柴小花的手还没伸向刀,便在半路被打落下来。这老乞丐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截竹竿,就是那截竹竿,让柴小花无法拔刀。

“你——”柴小花对老头怒目而视,但老头根本就看都不看他——他也看不到他。他们背对着他,那根竹竿就是瞎子的眼,它准确无误的敲在柴小花的手上。

“怎么了,老瞎眼?”小女孩疑惑的问道。她没看到老瞎眼背过去的手。

“没事,走吧。”老瞎子宠溺的说道,撤回了手中的竹竿。而自始自终,他都当柴小花是空气一般。

被雨水浸润的青石路上,两个依偎的身影越走越远。柴小花伸出的手愣在了那里。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辱骂这两个人。这个相貌丑陋的男人像是失去了魂儿,他定定的站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龟孙子……”他突然跳了起来,将刀子重重的扔到了地上。

“龟孙子。”然后他又骂了一句,这一次他的声音更大,也更凶狠。但这或许只是他用来给自己壮胆罢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龟孙子!”第三次叫骂便是吼出来的。这汉子像是入了魔,在这人烟稀少的青石街道上发疯撒泼。

这镇子有病,里头的人也有病。

柴小花想到,他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早些拿到那颗头颅,然后远远的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这个地方不是活人该待的地方。

他捡起刀,抬步要走。但刚一举头,便见得街道上突然多出的一群人影。

为首的是两个黑衣人,一人身材高大,一人相貌平庸。一人身挎双刀,一人手无寸铁。

而在他们身后,从屋内,房顶,街角出现的人影,已经将柴小花重重包围。刀客望向那些家伙,他看到那些人铁青的脸色,还有血红的双目。

死人?刀客想到,他一眼就瞅到了那些黑衣人中的一个,那家伙只有一只腿子,他认得那个人,那人曾是他的朋友,后来被他一刀剁了一条腿。只是因为他嘲讽他的肉瘤子。他还记他那张脸,那张被斩了腿后的愤怒而耻辱的脸。

他也到了死人镇。可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充血的眼球,苍白的皮肤。他看上去……像个死人?

”柴小花?”

身材高大的人问。

“正是老子。”汉子头一别,盯着他。

那家伙偏了偏头,似乎在打量着什么。

“不过一条死狗。”手无寸铁的人说。

院内,那身披毛裘的广陵王正坐在椅上,面前那方棋盘上,楚汉二军难解难分,局势无比焦灼。

他正对面坐的正是那名四名护卫中的一人。青衣长衫,头戴高冠。不是护卫中的“剑”又是谁?

“谁赢,谁输?”徐仲景慢条斯理的说。

“看不清楚。”护卫说道。他的眼睛眯缝成细长的一条,凝视着身前的棋盘。

于是徐仲景移动了一枚棋子,顿时,局势大变。

“现在呢?”

“您赢,我输。”护卫“剑”说。

徐仲景捡起刚才的棋子,将它放到另外一个地方。继续问:

“现在?”

“我赢,您输。”

徐仲景便将那颗棋子摆回了原处。

“谁想输?”他问。

“没人想输。”护卫回答。

“所以这局棋不能输。”徐仲景说,”万两黄金,一身官袍?死人镇何时需要过这种东西?这不是决定输赢的东西。”

“那椅子上头的人,决定下一局棋,一局决定天下大势的棋。他选了我,所以我陪他下。但谁是棋手,谁是棋子。这还犹未可知。”

“我乃将,谁为帅?”

赋闲的王爷站起身,庭院中飘落的雨滴打在棋盘上,滴滴答答。

“谁敢要我的人头,便用自己的人头来换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