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周颖没有来学校。既有着因他不在眼前而感到的不安,却也有潜意识中不用再被灵异事件缠绕的一丝放松。
如往常一样,乘地铁回家,脚步却似乎轻快了许多。穿梭在大马哈鱼般的人群中,勉勉强强才来到了站台,朝着车尾走去。高峰时段的人山人海是我非常熟知的,我也明白在这个时间段想要挤上地铁可谓是难上加难。在这时段人相对比较容易挤上的,是最后一节车厢。往往,因为最后一节离站口很远,所以一般情况下它都是人最少的。而今天,我也照常去了那里。
不出所料,虽然车厢里并无空位,却也不至于摩肩接踵,相对车的中部前部可以说是好上了许多。我随便找了个地方站定了下来,为这些许的轻松舒了口气。
“哟,小伙子,你几岁了呀?”忽然,一个沧桑的声音传至了我的耳边。在这个年代,能够主动搭话的人并不常见。而他们之中多数都不怀有好意。
经验使然,让我不自觉提高了警惕。
回过头,站在身旁的是一位老人。他穿着一件棕色的旧夹克、一双淡黑色皮鞋,戴着一顶棕色的牛仔帽,伫着一根棕黄色的细长拐杖。牛仔帽的帽檐压得很低,几乎可以遮住半个脸。
“今年刚刚高二。”带着一丝警惕,却又不想失去礼貌。
老人微微抬起头,我望见了他那满头的白发。
“啊…高二吗…年轻人,前途无量啊!”说着,他走向一旁一个刚刚空下的座位坐了下来,并用手压低了帽檐。
仅仅只是嘘寒问暖、没什么事最好。于是,我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书开始看起来,不以为然。
但片刻的安宁很快就被打破了。突然,整节车厢剧烈地晃动了起来,列车后放的那扇门发出了似钢铁断裂的巨响声,全车乘客立刻将目光投向后门。“咔啦”一声,后门裂开了一条小缝,又一声,后门破开了一个小洞,紧接着传来一声巨响,后门彻底破裂,随后一股强风涌了进来。全车厢乘客霎时陷入寂静,似在为这不现实的情景感到迷茫。紧接着,意识到这个事故并非白日做梦后,整个车厢炸开了锅。维护自己生命的本性毫无保留地暴露了出来。有的乘客不顾拥挤冲向前面的车厢,还有的不顾危险用力敲击车门。
“乘客们,由于列车临时故障,请全体乘客下车。”幸运的是,我们十几秒后就到站了,乘客们立刻向站外冲去,我也不例外,跟着一起冲向车外。但是,当我已一脚踏出门外后,我忽然停了下来——那个老人还在座位上!
我离开转身跑了过去:“老先生!快走吧!”然而,老人似乎睡着了,并没有应答。啥?这种时候是怎么睡着的?别开玩笑了,快起来啊!紧接着,不知为何车门上方的灯闪烁了起来,车关门了!
说好的因故停车呢?
于是,列车再次开动了起来,而我,却由于为了一个陌生的老人而被困于车厢中。列车损坏越来越严重,车厢已裂了大半截了。正当我脑海里一片空白时,列车停了下来,周围一片漆黑。列车长从第一节车厢径直冲了过来,边跑边喊着:“两位乘客,那边危险,请快过来!”他后面还跟着不少乘务员。我立刻用力背起老人,缓缓地向前一节走去。列车长与乘务员到达后立刻开始检查车厢有什么故障,但是——
“危险!不要过去!”等我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却已经迟了,列车长与乘务员们宛如被地上的磁铁所吸引,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虽然他们也许看不见,但我却能清楚地知道——在车厢末尾,那撕裂的车厢口子处,矗立着一个戴着红白相间面具、全身漆黑、嘴中喷火的怪物。那怪物正慢慢向我逼近。就在一瞬的呼吸间,一团火从它嘴里飞了出来,径直奔向了我与老人的方向。
我是在做梦吗?不禁为这不现实的场景开始怀疑。却很快因那极高的热量而理解了——这就是现实。飞舞旋转的火焰带着吞并一切的气势,张着大口快速逼近。膨胀的热量让周围的空气快速升温,浑身上下都宛如被丢进太上老君的炼丹炉般深感刺痛。肌肉变得僵硬,思维变得停滞,血液变得冰冷——恍然间,脑海中浮现了一个画面,画面中有着一辆疾驰的卡车,携着浑身的重量如那眼前的火焰一样径直冲向路边,带来刺耳的声响与满眼的鲜红——
“哟,年轻人,你还好吧?”猛地睁开眼向后望去,挡在我前面的居然是那个陌生的老人!
“老先生…你…”忽然,老人挥起一拳朝我头上打来,“啊,好痛!老爷爷你干什么啊!”
“嗯…反应不错,看来没什么大碍!”老人微笑着转过身去。老人的眼神忽然坚定了起来。在这一刹那,我望见了他手中提着一样似曾相识的东西:与周颖一样的巨型镰刀。还未等我出声,老人已用镰刀将那巨大的怪物劈裂了。
“老先生,…你…”我看得目瞪口呆,成吨的话语就这样卡在喉咙口。
“很好,这样就没有问题了…啊,对了,年轻人,这里离刚才那个站不远,走过去很快就到了。你快回去吧!”
“啊…但是…”正当我想要开口询问,眨眼之间,老人已消失不见了。我只得,开始慢慢朝之前那个站走去。
在这之后,我依然如往常一样上学、回家,仿佛这件事不曾发生过。周围的媒体、警方、轨交管理似乎都认定这只是一起因车厢内压强失调而引起的事故。虽然地铁方面一直调查原因却并无任何发现,也因此受到了不少舆论谴责。尽管如此,也没有任何人提及那头火焰巨兽,亦或是那位老人。
但那个陌生,而又神秘老人的身影,却长久地驻扎在了我的记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