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忙道:“老太太,您许是错怪林姑娘了,她是个闺阁小姐,如何好意思自己说起这种事情,您没见今儿二奶奶打趣她,她羞恼成什么样子了!这事若没人问,林姑娘断断不会自己说的。”
贾母点头道:“你这话也有些道理,敏儿教养的孩子绝不会是轻浮之人,她的确不好自己就说。原也没想到会有这等事,确也不能怪玉儿。”
鸳鸯心里暗出一口气,若是因为自己的话让老太太和林姑娘生分了,那便成了她的不是,她鸳鸯可不想做搬弄是非之人。
“鸳鸯,你说说看,玉儿心里会是怎么想的,她这一次回来,可变了不少。”
鸳鸯反复思量之后才说道:“林姑娘回南遭逢父丧,性情有些改变也是正常的,再说姑娘家一天大似一天,总不能和小时候一个样儿。何况林姑娘这一次回来,倒比以前少了好些小性,也随性大方了许多,奴婢看着比先时还要好,真真有些象老太太呢。”
贾母听了这话喜道:“你说的不错,玉儿是比先时大度了许多,虽然她总远着宝玉,可是两个玉儿怄气的时候也少多了,看他们两个厮抬厮敬的,我这心里也欢喜。嗯,玉儿自小和宝玉一起长大,这情份上是别人不能比的,等玉儿出了孝便把亲事定下,再选个好日子把事办了,我这一世的心愿也就了了。”
鸳鸯心中虽然不是这样想的,可是却笑着说道:“老太太,日后还要抱重孙子,重重孙子,这福份大着呢!”
贾母笑咪咪的点头道:“好,好!鸳鸯呀,明儿把紫鹃丫头叫过来,我要好好赏她。”
鸳鸯忙答应了,扶着贾母躺好,为她盖好锦被,放下帐子,等贾母鼾声微起才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在外房上夜。
次日清晨,贾府里刚传过早餐,便听门上有人来回报,说是林姑娘的婶婶前来拜访。贾母听了这话不由的一楞,皱眉对凤姐道:“你林姑父是独出,这是从哪里冒出个婶婶来?”
凤姐猛想起贾琏曾经说过林海辞世之前认了林府管家为弟,还为他上了族谱,忙回道:“老太太忘记了,林姑父生前认了他们府里的林管家为弟,是上了家谱的,想来是这位林二爷的夫人前来探望林妹妹。”
贾母点头道:“哦,原来如此,那便快请人家进来吧。鸳鸯去请玉儿过来。”
慧云站在贾府侧门前,心中百味杂陈,她曾经以为自己再不会走进这所吃人的大宅子,不想今儿还是又来了。今天当值领班的是周瑞,他原认得慧云,可是如今的慧云头戴珠翠身着绫罗,举止言行大方得体,远非当年那个被人欺负的偷偷抹眼泪的小丫头片子。因此周瑞只是觉得慧云看着很眼熟,却一时没有认出来。
慧云一眼便认出周瑞,这心里的恨便如翻江倒海一般。她强自昴起头,并不去想那些往事,再也不瞧周瑞一眼,昂首走进贾家。周瑞看了一会,忽然一拍额头叫道:“慧云!她是慧云!”
“周大爷,慧云是谁呀?”门房上其他当值之人见周瑞神色异常,便问了起来,周瑞嘿嘿笑道:“她原是姑奶奶的陪嫁丫头,也不知道配了那个小子,直想不到那个小丫头如今竟出落成这样,嘿嘿,比当年更漂亮了,看那小身段,那腰儿细的,啧啧,这哪里是个快四十的婆娘,分明象是不到三十的小娘子!看那细皮嫩肉的,简直掐得出水来……”
看到周瑞那猥琐的表情,门房上的人哄笑道:“周大爷,若让周大娘知道了,定要把你这对眼珠子挖出来当泡踩!”
周瑞啐了他们一口,一脚踹向离他最近的一个小厮,挥手撵道:“滚滚滚,敢拿你周大爷消遣,仔细大爷捶烂你们的皮!”小厮们哄笑着散开了,只留周瑞一个人站在那里浮想联翩。直恨自己当年没得手,要不这漂亮小娘们就归他了。
走着当年走过无数次的路,慧云很快来到了贾母的上房,一路的景致都与当年没有什么差别,不同的是换了当班的人。
“给老太太请安!”慧云站在贾母面前行了个万福礼,微笑的说道。
贾母抬眼看着慧云,忽然惊道:“你是小慧云,敏儿的丫头!你就是玉儿的婶婶?”
慧云笑着应道:“我是慧云,蒙小姐姑爷的恩典,已经脱了奴籍,嫁于林家二爷为妻。蒙老爷抬爱姑娘不弃,姑娘是以婶婶相称的。”
贾母听了这话,心里有些不高兴,只因慧云先时是自家的奴才,便是脱了奴籍,在贾母心里慧云仍只是个奴才。她只想着贾敏是国公千金,何等尊贵,怎么能和一个奴才做妯娌,黛玉又怎么能叫一个奴才做婶婶。又听慧云以我自称,贾母心里更是别扭。
因林家来人,贾母为表示重视,将刑夫人王夫人李纨凤姐全都叫了来,王夫人自然认得慧云,慧云向她问好之时,她只轻哼了一声,眼中蔑视之意显而易见,根本连话都不屑和慧云说一句。刑夫人是贾赦的填房,出身本也不算富贵,因此倒对慧云没什么偏见,还向她笑着说了一回场面话。
慧云将礼单交于凤姐,凤姐忙呈给贾母,贾母粗粗看过一回,不由犯起了猜疑,这林家二爷送了如此重的厚礼,所图为何?慧云看到贾母眼中的一丝惊讶,便笑道:“我们姑娘一直在这里打扰,二爷直说过意不去,这不过是小小心意,万请老太太不要嫌弃。”
贾母心道:“这份礼怕是要几千两银子,她还说是小小心意,难道说……林家的家产全落到他们手中不成?可若是如此,又为何要来贾家送礼?她们到底想做什么?”
就在贾母左思右想之时,兰心竹影扶着黛玉从外面走进来,黛玉一见到慧云便走上前拉着她的手亲昵的叫道:“婶婶,玉儿极想您呢。叔叔可好?家里都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