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羽的手似乎有些僵硬，许久才闷声道：“你喜欢的人？”
“嗯。”苏如墨点点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察觉他的异常。
想起远隔千里的御天，心蓦地揪痛起来。离开皇宫半月有余，之前被追杀，中毒昏迷，醒后又专心适应骤然黑暗的世界，不敢去深想他，如今真正彻底地想起，尘封的记忆和情感顿时潮涌而来，难以抗御，撞得她的心一阵一阵泛疼。
虽然说，她已经决定，要先理清思绪，决定将来的路要怎么走。可她的心，却还是忍不住系挂在千里之外的京城。
御天……他还好吗？
其实，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没有什么生死与共的经历，只是如寻常恋人般打闹玩笑，简单地温馨而甜蜜着。这样的平常，就算真的失去她，他也一定能够将全副精力投入国事，在繁忙和劳碌中渐渐淡化彼此的记忆，因为，他是龙御天，是紫星的帝王，他天生习惯与割舍和放弃。
可是，她却做不到。
最初喜欢御天，是因为他的纯情，被她捉弄的尴尬无措，很可爱，很想让她调戏一番。然而，随着彼此关系的亲密，她了解到越来越多的他——他是一个帝王，一个为了责任和紫星牺牲了所有的帝王，一个为了责任和紫星遗忘了自己的帝王，一个为了紫星压下所有苦痛磨难的帝王。
这样的御天，让她心疼到骨子里，心痛到骨子里。
帝王似乎坐拥天下，但事实上，御天什么都没有，只能孑然独行在艰辛困苦的帝王之路上，山河永寂！然而，擎起了整个紫星王朝的他，终究不是神，他也会累，他也会想要一个肩膀，让他在累的时候能够依靠，苦的时候能够诉说。她了解自己，小聪明虽有，却不能担当大事，之所以一直坚决地陪在他身边，就只是想做一个这样的人，陪着他一直走下去，让他不要那么孤寂落寞，让他知道，他还有她。
正因此，她舍不得离去，舍不得留下他一个人，舍不得他一无所有。
“你又愣神了？”乔羽低暗的声音响起，“怎么，想要反悔？不想说啦？”
“没有啊！”苏如墨蓦地回过神来，嫣然一笑，洒脱地耸耸肩，悠悠道，“我不觉得我有什么可反悔的，喜欢一个人，又没有错！不过，我的故事很简单，恐怕没有你的那么波澜壮阔呢？”
“哦？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像风筝一样的人！”苏如墨深吸口气，脸上浮起淡淡的阴霾，不是为自己，而为御天，“风筝在苍穹中飞舞，看似高不可攀，却始终被引线牵绊着。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无论飞得多高，都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羁绊着，不得自由。”
那根看不见的线，叫做紫星！
乔羽问道：“你看起来很简单的样子，怎么会喜欢这样复杂而沉重的人呢？”
“喜欢的时候不知道，知道的时候已经深陷其中了。”苏如墨自嘲地笑笑，“最初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很幸福很甜蜜，可是，他有未婚妻，还有两个，自从知道这点后，所有的事情就都不对了。我知道，他爱我，就像我爱他一样，毋庸置疑，可是，他太有责任感，不，已经不能说是责任感，几乎已经成为他的宿命，挣扎不开。”
“你说的人，是龙御天吗？”
“你怎么知道？”苏如墨一怔，讶然扬眉，却看不见乔羽此时的表情。
乔羽轻微的笑声传来，有些低，有些沉，有些……痛：“苏如墨，这个名字，前段时间很有名，尤其是在京城。而且，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叫御天，御天，我再笨，也该知道。”
苏如墨恍悟，不满地挑挑眉：“赖皮啊，你早知道我是谁，我却不知熬你是谁。”
“现在你不是知道了吗？”
虽然看不见，但是，苏如墨还是很想翻白眼给他看，随即又笑道：“既然你知道我是谁，大概也听到那些传言了。说起来冤枉，我什么都没做，就成了祸国妖女，莫名地被推上风口浪尖。宫里面呢，太后瞧我不顺眼，整天带着他那两个未婚妻来找我晦气，但是，最让我难过的，是他还是要娶那两个女人，甚至，还会有更多，还有，我的孩子……”她轻轻抚着腹部，想起那个还来不及来到这个世上的孩子，泪雾迷蒙。
乔羽静默，呼吸微促，许久，低声道：“你还喜欢他吗？”
“当然喜欢，永远都喜欢！”苏如墨毫不犹豫地道，“现在远隔千里，我就越发的挂念他，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好好用膳？有没有好好休息？有没有生病？有没有瘦削？我从来不知道，只是想起一个人，就会连心都疼着。”
之前，御天给她时间冷静，她整日呆在厢房，也不曾见御天，那时候，心里有些空荡，却没有现在这般彻骨的痛，所以，她以为，就算离开了，也能够好好地生活。可是，真正地离开了，她才明白，那段时间，不叫分开。那时候，她知道，他就在隔壁，近在咫尺，想见就可以看见。
就算不相见，只要知道彼此在同一个地方，心就是安定的。
而不是现在这般，思念得痛彻心扉。
“为什么？”乔羽低语喃喃，“他伤你伤得那么重，为什么你还不能忘了他？”
“喜欢一个人，哪里是那么容易忘记的？”苏如墨悠悠一笑，眼眸微亮，“而且，静下心来想想，其实，那些事端和伤害，我也要负伤责任。从得知御天有内定的妃嫔后，我就向鸵鸟一样，把自己埋藏在他的身后，为难着他，让他替我挡着一切风霜雨露，自己却从来都没有付出过。相爱的两个人，是要彼此付出，彼此扶持，共度难关的，那段时间里的我太自私，也太懦弱了！”
“你……还是想要回去？”
“我不知道，”苏如墨摇摇头，秀眉微垂，轻轻叹息，道，“我很想爱他，很想陪着他走下去，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我也知道之前太自私，太懦弱，我可以在以后更坚强，更懂得为他付出，我可以陪着他度过任何的苦难，但是，我没有办法接受我爱的人再拥有别的女人。而御天他那么有责任感，不可能为了我而放弃联姻，如果这件事真的发生，我不知道我要怎样去面对他，如果这种伤害一再发生，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永远坚持下去。也许，我现在欠缺的还是勇气，让自己能够接受御天一切的勇气。”